沈祈妈是二次吸毒,按照规定,已经转到强制解毒所去了。
“离这里有点远。”傅长仪从身上拿出一支笔,写了个地址递给沈祈:“要倒两趟公车。”
警察姐姐的字看起来很有力,内容却让沈祈有些失望。
这不是有点远,是很远。
姥爷走路走远点都要休息好久,光是走到公交车站去,都是个难题,也不适合久坐,在公车上不能随时起来活动腿脚,甚至也不一定能抢到座位。
诸如此类的可能性使得她们只能选择打车前往。
沈祈没打过车,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可能暂时负担不起这笔费用。
“我知道了,谢谢你,傅警官。”
刚才有人从她们身边走过,沈祈听见他们这样称呼警察姐姐,于是也跟着这样叫,并在心底暗自记了下来。
傅长仪点了下头,又问: “还有别的事情吗?”
派出所里出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看着年纪小些的耳朵尖刚好听到这句话,于是赶紧笑嘻嘻地接上了话:“要是没别的事情,我们傅警官就要去喝酒喽。”
沈祈仰头看着说话的人,觉得有点耳熟,再仔细想想,好像是那天给她妈妈上手铐的警察。
和上次相比不同的时,这个警察此时穿着件运动夹克,穿着撞色的蓝球鞋,留着析寸头,说话的时候还有几分吊儿郎当,完全没有那种吓人的气势了。
沈祈噢了声,捏着手里的纸转过身就走。
傅长仪此时仍旧穿着警服,对于同事的嘻皮笑脸显然有所苛责:“小孩子面前,别自毁形象。”
“行、行、行,就你能装,别磨叽了,去换衣服,酒桌上说话。”
我才不是小孩子。
走出好一段后,沈祈有些不满地回身看了眼还在派出所门口谈笑风声的几个男人,似乎才明白过来,原来警察也是普通人扮成的。
苏源太还没走,一直等在路边,甚至跟着沈祈到了大排档。
沈祈从大排档里打了份饭,出来见苏源太还没走,当下就弯腰捡起个石头,像撵恶狗似地追了过来。
苏源太这就有点怕了,背着书包跑远了些。
苏源太起安跟着沈祈,完全是出于崇敬的心理,希望可以傍上这个连学校里的恶霸们都怕的女生,跟到派出所门口后,他便不由得好奇起来。
胆小的男生一直都很不理解,是什么让沈祈敢于和恶霸们争斗,从来不落下风,看到沈祈和警察站到一块后,他便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猜想。
“那个警察是你亲戚还是朋友啊?”
“是亲戚吧?”
“那个女警察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人,是什么亲戚啊?”
“还是你的朋友。”苏源太碎碎叨叨地跟着:“我也有个大朋友,是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哥哥,也很帅。”
这种人怎么没他妈给打死,沈祈好几次转过身来想揍苏源太,结果每次一转身,苏源太都能迅速地退到攻击范围以外。
沈祈扔好几次石头,准头并不好,每次都只是砸在苏源太鞋边。
她这种屡砸不中的概率只是让苏源太稍稍退后两步却并没有放弃跟继续
气死了。
“她不是我朋友,也不是我亲戚,她就是个警察。”沈祈停在巷口,顺着巷子再往里边走就是她家。
沈祈从来不去同学家里,也从来都不想给别人知道她住在一栋破房子里,这种破房子连农民工都不愿意长住,只被用来当仓库或者像隔壁老太婆用来煮猪食。
除此以外就只有老鼠喜欢光顾了。
苏源太也有点怕,停下来,筹措地环顾着周边差参不齐的房屋以及泥泞地道路。
就在他晃神之际,沈祈闪身跑进了巷子里,绕了绕路,从后门进了屋。
“姥爷,你又不开灯。”沈祈将饭菜放到桌面上,分开两份,再给姥爷倒了点开水,放点盐。
姥爷在家里的时候没别的事情做,通常都是坐一会,站一会,以免身子完全凉下去就很难再暖和。
他呵呵道:“我老头子开灯做什么。”
不过灯一打,姥爷就瞧见沈祈身上的衣服弄脏了:“那些孩子是不是又欺负你啦。”
“哪里有人欺负我,是有个同学摔倒了,弄了汤饭在衣服上。”沈祈不以为意,往嘴巴里扒啦了一大口饭。
真是被苏源太气死了,在路上磨叽掉好多时间,只能赶紧吃快点,好赶着去洗碗。
姥爷微微点头:“要是有人欺负你,你给姥爷说,姥爷可以找他们家长谈谈。”
“没有人欺负我,同学们好着呢。”
沈祈不相信姥爷去学校能起到什么作用,为了不让姥爷知道她总在学校里打架,她只好说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谎言。
反正家长们都以为学校里的孩子都和标语上写的差不多: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沈祈匆匆吃完就跑出了门,拐个弯就看到了苏源太正被庄里几个小盲流围着,书包被人抢,书倒了一地。
真是活该。
沈祈拉了拉衣服,在点遗憾这件外套没有帽子,不然真想把脸遮实。
“沈祈……。”苏源太声音有点怂,不敢叫大声,他只是这么一吭哧,就被人拍了下脑袋。
“叫什么叫。”
那伙人也没放过沈祈。
拦着苏源太的,是北田庄里一伙小盲流,都是些经常逃课的初中生,喜欢庄子里的乱像,经常流连,不是偷嫖|客的钱就是看婊|子的胸。
沈祈和这些人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什么太大的过节,不过对方总是在触怒她的边缘试探。
带头的梳了个当下流行鸡冠头,冲沈祈甩了甩流海:“喂,这是你的姘头吗”
该死。
沈祈不太在意别人骂她,不过非要把她理解成婊子,她就很容易恼火,她才不会像她妈。
沈祈从胖子楼底下的柴间里搜出来一个破盆在角落处摔了下。
没两分钟,胖子捏着包饼干,提着根两指粗的钢筋下了楼。
见到胖子,那伙人很识趣地将书包扔地上走了。
这些人不敢惹胖子,胖子能打是首个,他随时还能把他彪悍的妈给叫出来,所以每次沈祈都把他当护身符。
沈祈是跑着去大排档的,她以为苏源太这会能学乖,离她远一些。
结果并没有。
此时的沈祈在苏源太眼里简直就像个了不起的超级英雄,在学校里对付穿着校服梳着齐流海的恶霸也就算了,哪里晓得,原来那种染着彩色鸡冠头的地痞见了她都要认错逃跑。
抱着对超级英雄崇敬,苏源太此时家都顾不得回,急切地想要了解沈祈这一天天的生活日常。
当看到超级英雄走到大排档后对露天的水盆边,挽起袖子,穿起胶手套,耸着肩膀就开始刷盘子的时候,他鼻梁上的眼镜不由得往下滑了滑。
总感觉难以置信。
苏源太没敢再上前,悄悄地带着沈老大怎么会给人洗盘子这种疑问先回了家。
苏源太并不是唯一一个觉得沈祈不像是应该在寒风中洗盘子的人。
这天所里边几个玩得要好的民警一起出来小聚,傅长仪没有推辞,换了衣服跟着一块来了。
所里的工作向来很枯燥,每天都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锁碎事件,可民警们都得一视同仁地本着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去处理。
除此以外,又得同时处理一些案综,整天都忙得身心疲倦,难得有机会放松那么一两次。
或许是在警校里关得太久,基本上干军警的,放松的时候没别的爱好,就好酒。
傅长仪也不例外,只是同行都是男生,她总会适当控制下量,不像陈天胜,每次不把自己喝吐都不甘心。
喝了几把,陈天胜就有点找不着北,上完洗手间一出来,就在大排档后门摔了个底朝天。
桌子上清醒的没几个人,傅长仪和其他两个喝得面红耳赤地赶紧上前了解情况,把人扶了起来。
也就这么一下,傅长仪就注意到了坐在小板凳上刷盘子的人。
大排档后边放着些用来养鱼的蓄水箱,还摆着张条案,堆放着些果蔬,条案的尽头竖了根柱子。
柱子上挂着个灯泡。
傅长仪并非一眼就认出灯泡下的人是沈祈,她只是下意识地认出了沈祈身上穿的那件外套。
在她的眼里,沈祈是个爱打架的孩子,命很苦,有个悲惨的童年,还有一片黑暗的前途。
看见沈祈打架,或者偷抢,傅长仪都不会意外。
毕竟这个孩子连双好的鞋子都没有,除了这些途径,她能如何自给呢,才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子。
灯下的人仰起脸来时,傅长仪心态突然就平和了不少,此时沈祈脸上除了一副任劳任怨的姿态,看不出半分以往接触时的那种倔强,甚至还带着几分慌张无措。
“傅、傅警官。”沈祈此刻倒是巴不得能把甩有的碗都先藏起来,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她也觉得洗碗这事有点丢人,毕竟连大妈都不愿意再洗下去了。
傅长仪喝了点酒,有些脸热,她就这样倚在挂着灯的柱子边,手放进了两边的裤口袋里,低着脑袋,注视着沈祈:“你在这里做什么?”
警察是不是都喜欢明知故问。
“洗碗。”
“赚钱?”
“不是,这家店是我伯父开的,我没事做,洗着玩。”这是早就和老板串过的词。
收童工是犯法的,因为这种事情,沈祈以前在被的地方被辞退过,所以现在学得乖了,不会再说错话。
傅长仪轻轻地嗯了声,回顾着沈祈家的亲属关系。抬手将耳际掉落下来的边发顺好。
连父亲都没有,哪里来的伯父。
傅长仪此时身上只穿了件衬衣,没披外套,风一吹,脸上的脸热就去了一半,她意识到冬天已经来了,在这种地方光是站小会就觉得泛凉。
她蹲下身来,手指沾了下水,稍稍有些不明显的余温。
傅长仪侧过脸,好看的眉眼向着沈祈:“不冷吗?”
沈祈头低了低,觉得这个警官管得真多:“不冷。”
于是这个爱管事的警官下一秒就把手摸到了她脸上。
小孩子真爱说谎。
“嗯,能不玩这个就不玩吧。”傅长仪手从沈祈脸上拿了下来,想了想,然后说:“你要不要试下,玩点别的。”
沈祈手里的盘子往下滑了滑,差点没拿住,她此时脸被寒风吹得发麻,只有眼睛还在可神经可控范围内,有些迷惑地眨了下。
“我是说试试,你要是想的话。”傅长仪有些冷,语气也有几分犹豫:“不过你可能会觉得害怕。”
“还记不记得,上次坐在轮椅上的人?”傅长仪盯着沈祈,眼里渐渐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他是我哥哥。”
“他叫傅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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