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铃泉憋了半天, 磕磕绊绊终于说出话来,声细如蚊:“……叫舅舅。”
顺便拿眼睛轻扫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萧冽。
萧笙挺开心的,他的家人又多了一位,他朝着水铃泉展露出笑容,“舅舅。”
“嗯。”外甥的声音缓和了水铃泉的紧张与尴尬, 他暂时忽略另一件事, 与萧笙他们坐在客厅沙发上。
萧笙很意外, 从过往的零星碎片中他知道自己是有个舅舅的。但就连守着他长大的萧冽都从未见过,萧笙也就更不用提了。他也以为那个消失多年的舅舅是和母亲是不亲的, 否则的话, 母亲的婚礼与葬礼,他应该都会参加才对。
可他没有。
所以萧笙也并不去幻想一个关系并不亲密的亲人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
但当萧笙进门后看见水铃泉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只雌兽并不是他曾以为的冷漠疏离。
水铃泉手中握着带着暧意的茶杯, 抿着唇,像在思考先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喝了口茶, 茶叶的清香瞬间游走入四肢百骸,他轻缓了一口气, 也终于开口:“二十六年前,我七岁,跟姐姐被逐出水家, 扔进了一颗荒星……”
十几岁的女孩带着尚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形态的小雌兽漠然地看着自家人嘲讽的笑意, 那架将他们像垃圾一般扔下的飞船当着他们的面离开时, 她攥紧了弟弟的手。
大概是用力了些, 弟弟委屈地皱着眉,但见姐姐的脸色,却一直忍着没吭一声。等她反应过来时,弟弟柔嫩的手掌已经被她捏出一片青紧。
心疼与愧疚一起涌来,女孩蹲下身来,跟他道歉:“对不起小泉,捏疼你了是不是?怎么不和姐姐说?”
小雌兽明明忍得眼圈都发红了,却固执地摇摇头,扬起笑来对她说:“一点都不疼。是我皮肤的原因。”
她沉默下来,暗自咬牙。她看向弟弟身后那片荒芜的土地,眼神更冷。
星际第一药剂世家哪有表面那般高洁,利益的争夺早使这里面的人成了怎么医治也无用的重度病患。为保利益稳固,不惜向他们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与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下手。
他们只用对外宣称因父母双双去世,两个孩子过度悲伤,送去环境安静的星球静养了。他们又不需要担心哪天这两个手上一没机甲二没飞船的孩子会从那环境安静的星球自己回来,同他们争什么继承权。
但无数事实证明,斩草还是得除草,这种让其自生自灭的处理方式,总会有那么点极小的概率产生巨大的变数。
那颗边远的荒星,水家的选择就是个错误。
开始时,水铃兰水铃泉两姐弟确实是过得十分艰难的。水铃兰虽然有药剂天份,但这星球实在太荒芜了,他们走了很久才勉强找到一处可以称之为林的灌木丛,水源十分有限,食物就更为稀少了。
与萧笙他们的求生节目相比,他们姐弟俩才是现实版。
环境的恶劣,资源的匮乏,两个孩子好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尤其还小的水铃泉,一来因他是雌兽,二来他还太小,抵抗力低下,他的身体总是在生病。最严重的一次,他连续烧了好几天,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依稀能看见强大的姐姐偷偷对着烧得稀里糊涂的他掉眼泪。终究也还是不大的孩子,她也害怕支撑她生命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在面前消失。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有一天,从天一降一老头。是真的从天而降。就降在姐弟俩的山洞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坚硬的石头甚至被砸裂了。
那天天气还行,没有风沙,温度不过分炙热也不寒冷。水铃泉的病况有好转。听见动静后,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山洞里出去查看。
水铃兰看见是个人后,本能升起警惕,毕竟一来出现得太突然,二来居然这人没摔死,实在古怪。再加上他们现在的情况,自保都成问题,救下这么一个人,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最后,水铃兰还是把那老头挪回山洞里了。没办法,她还没有学会水家人的冷漠,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视而不见,她还做不到。
弟弟的药她没动,那老头也用不着。她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内伤,只能用她能找来的外伤药处理一下表面伤口,又给他喂了一点水,再之后便也无能为力了。
老头整整睡了十来天才醒。要不是他还有呼吸,身体又没发出什么腐臭味,水铃兰早就挖个坑把他埋了。那老头醒时还咋咋乎乎的,把熟睡的姐弟俩吓了个半死。
老头醒来说了好长一串鸟语,姐弟俩都听得一脸懵逼。反正一整夜那老头都一脸不可置信地做着奇怪的动作,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完全没对姐弟俩表示感谢。
姐姐有点后悔,她觉得她好像救了个智障。
好在智障在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天一亮就人模狗样了,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套白衣,换下了之前破烂的衣服,姿态傲慢地睡眼惺松的姐弟俩说:“哼,救了我远苍尊者,也算是你们的机缘。那我便破格收你们为本尊者入室弟子吧。”
姐弟俩:“……”神经病吧?
老头:“……”
总之之后好几天,老头都在企图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是一代宗门老祖,万人仰望的尊者。可惜他一时修为尽失,拿不出半点拥有可信度的证据来。
直到一年过去了,某天晚上老头又坐在冷风萧瑟的风里吸什么精华,水铃兰板着一张脸,像照顾了一年精神病后失去了最初耐心的护士小姐,朝那石头上喊:“喂,回来了!别又吹凉发烧,我已经找不到退烧草药了!……什么东西?”
老头飘在半空,一脸得瑟地冲水铃兰挑着眉毛,个小丫头片子,总觉得本尊是脑子有病!
水铃兰维持不住她的冷脸形象,爆了个“艹”,心说我这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
幸好老头听不懂,且宽宏大量地再次提出要收他们姐弟俩为徒。他生怕这次再惨遭质疑,成为姐弟俩眼中上了年纪得了病的无用老人,一股脑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修为,开了乾坤袋,拿了一小山推的宝贝来。
姐弟俩神色复杂地拜了师,也正式开始了修炼之路。
有了乾坤袋里的灵石,老头修为恢复得更快了。某一天他突有所感,对姐弟俩说,他可能再过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临走之前想送他们些东西。
老头修为没恢复之前,闲来没事为姐弟俩算过命途,因他是外世之人,即便直言也不会有什么天罚,便直接告知了两人。姐姐在二十 二岁时有大劫,而弟弟在二十五岁之前更是大小劫难不断,稍不注意就会丧命。
最开始听的时候,水铃兰一句也没当真,年纪还小的水铃泉倒问了几句为什么。然而看命相这种事哪还有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老头再解释也还是那么几句,十分没有说服力。
但姐弟俩真正踏上修行之道后,便知道老头不是闭着眼瞎哔哔了。老头并没有说要怎么化解,只说他们只要认真修炼,真正成为修士,那些劫难自然就能迎刃而解,听起来非常像传销。
姐姐是个不安平凡的人,老头看得出,于是给一她一些丹药还有几本基本的修炼功法,方便她以后用来收揽人心,要是太难,她也看不懂。而弟弟,他也给了两本书,两本什么都没写的书。
一本,他说让水铃泉二十五岁过后自己看,妖兽修炼起来比人类轻松,只要水铃泉在这星球上每日勤加修炼,那些劫就都不是事儿;一本,他偷偷告诉小雌兽,他还给小丫头算到了姻缘,她会有个孩子,这份是送给她孩子的,在那孩子二十一岁时,将这本书给他。
神秘兮兮的老头,大概以前常给徒弟拉郎配,他走了也没告诉那只小狐狸,两本书都带着姻缘。哦,也指不定是他老糊涂,给忘了。
这片荒星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迹。运气好时,会遇到出故障的飞船迫停,之前水铃兰他们便是在荒星上找到一辆坠毁的飞船,搜寻到残存的药物,才将水铃泉的病治好。
老头来时突然,走时却悄无声息。而在老头走后几个月后,水铃兰也终于等到了一辆停靠在荒星的飞船。
她要回去,回去拿回父母的骨灰,她的父母也肯定一天都不想在那样冷漠的家族里停留。但她还记着老头的话,她让弟弟留在了那颗星球,她一个人回去,水家人必定会认为弟弟在星球上没有撑过去。
这无疑是最好的保护。
水铃兰从水家带回了父母的骨灰,之后便去考取药剂师的资格证,再之后,她进了军队,认识了个男人。
和弟弟萧冽不同,萧凌是个很喜欢笑的男人。他温和而强大,杀伐果决,也会冷酷,但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见到喜欢的人时他甚至还会耳红。
一次行动时,萧凌受伤了,伤得挺重的。来救援的医官长是个冰美人,冰美人见他伤得那么重,脸色很不好,萧凌想不让气氛那么凝重,和她笑了笑,得到了冰美人一记眼刀,冻人非常。
后来他才知道,她笑起来时,冰雪消融的瞬间更美。
萧凌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水铃兰和他一起后,便想过将弟弟接回来。但那想法才冒出没多久,她便发现有人盯上她了,不止她,还有萧凌。
保险起见,她没接弟弟回来。她和萧凌婚礼时都没有让弟弟出现。
果然不久后,他们就出事了。
“师尊说过,那书机遇与危险并存。我一开始时也没有急着打开看。直到我从荒星回来听到姐姐的消息……”水铃泉垂下眼眸,即便过去多年,对于曾经一直保护着他的姐姐的离开,他每每想起,依然很难受,“我觉得不太对劲,便想着要再强大些,找出那些害了她的人,所以我用了那本书。”
他说到这,抬眸快速看了萧冽一眼,又很快将视线转到萧笙身上,继续道:“你那本,之前师尊也说过,如果与你有缘,你才能看见,所以我便寄给你了。”
萧笙听完,长长吐了口气,他仿佛能从舅舅的回忆中看见那个表面冷漠的温柔女人,那是他的母亲。
回到房间后,晏九河拿着那本《星河》,笑望着萧笙,出口便是一句杀伤力十足的情话:“跨越星河,与你相爱。挺好的书名。”
萧笙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最初时,他以为《星河》是以星河为作战背景的机甲文;后来,他以为《星河》是以苏展星与晏九河两位主角名的恋爱文,对此,后来的萧笙还暗戳戳吃了一口闷醋。
到现在,他才得到了最为准确的解释。
跨越星河,与你相爱。
萧笙搂着晏九河脖子,露出一对狐狸耳朵,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朝晏九河撒娇:“再说两句,我想听。”
晏九河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下,什么骚话都往脑门里钻,正要开口,却见他的小狐狸动了动耳朵,说道:“二叔他们那边……是不是忘记下结界了,我好像听见我舅舅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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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qaq笙笙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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