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宪策马而去。
待跑出几丈,她才停下来翻看那名帖,待看清名帖上的字,她不由错愕地失声惊呼:“延宗法师。”
这是真的吗?
眨了眨眼,见上面果然是延宗法师的印章,不由大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她竟然得了延宗法师的名帖!
延宗法师乃大齐得道高僧,相术天下闻名,当今皇帝年正兴帝还是小皇子的时候,他就断言皇帝乃九五之尊,贵不可言,且一生两次登基,前所未有。
后来,正兴帝果然登基,国号祥平。祥平十五年,皇帝御驾亲征,被鞑靼俘虏,朝臣与太后扶正兴帝的皇弟福王登基,国号景泰。
景泰八年,正兴帝被迎接回朝,奉为太上皇,幽禁于南宫。
景泰十年,正兴帝复位,再次临朝称帝,改国号正兴。
正兴帝对延宗法师特别礼遇。
除了正兴帝,延宗法师年轻时还给不少人相过面,有普通百姓,也有达官显贵,据说全都应验。
延宗法师因此被世人成为“纳衣神相”。
随着名声大振,延宗法师现在极少见人,更不会轻易给人看相。他一年只送出三张名帖,不论是谁,只要手持名帖,皆可与他见面交谈,可以问世事,也可以请求他相面。
这可太珍贵了。
整个大齐朝,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拥有这张名帖呢。
她可一定要收好了。
庄明宪记挂着谷雨,把名帖收好,就用力夹了马肚子,喊了一声“驾”。
策风飞蹄而奔,速度快又不至于太颠簸。
这马真好,叫策风真是人如其名,庄明宪心里想到。
庄家长房内宅,一名丫鬟步履匆匆地进了内室,神色紧张:“小姐,刘金豹来了。”
叶茜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谁让他来的?不是说三天之后再给他钱的吗?”
“刘金豹说,事情有变!”
“什么?”叶茜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生气,跟着丫鬟一起去见刘金豹。
一见刘金豹,叶茜就厉声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呢?”
刘金豹是个紫棠色脸孔的汉子,五大三粗,嘴唇奇厚,脸上一个小拇指盖大的痦子,看着颇为凶悍。
不过也仅仅是看着凶悍而已,他上面没有人罩着,只能接一些小活,不敢得罪雇主。
所以,他实话实说道:“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叶茜怒气腾腾:“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看不住。”
“大小姐,不是我们没用,是你那位婢女太不走运了。”
很久没开张,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还被自己给弄丢了,刘金豹也觉得晦气。
“本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等马进了丛林,我们就下手。谁料丛林里竟然有一波人埋伏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您的婢女闯了进去,那些人恼羞成怒,将她抓走了。”
叶茜把脸一沉:“那你们为什么不追上去?”
“怎么没追?”刘金豹没好气道:“我领着两位兄弟追上去,总共就三个人,他们却人多势众,各个带着兵器,凶悍非常,我的一个兄弟还挂了彩。”
他的确追了上去,见对方锦衣华服,宝马香车,七八个仆从,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出行。
本想打着自己是那婢女家人的旗号追上去勒索一番,不料他们才追上去,丛林里就涌出来三十多个手持弓箭、杀气腾腾的护卫。
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他的手下的确挂了彩,不过是逃跑的时候绊倒了摔的。
“他们竟然带着兵器?你看他们像什么人?是一般的匪徒,还是江洋大盗?”
都不是,那些护卫进退有度,步履沉稳,倒像是军中的人。
刘金豹看到叶茜眼波闪动,就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顺势道:“是江洋大盗。他们个个凶悍异常,有的只穿着短褐,胸膛都在外面露着,或许他们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缴藏身树林,您的婢女闯了进去,他们怕人知晓,就赶紧逃了。”
呵!
叶茜笑了,庄明宪真是不走运。
她不过是想让刘金豹抓了庄明宪关个几天,到时候她名声有损,想嫁给哥哥那是白日做梦。
如果哥哥因此嫌弃了庄明宪就皆大欢喜,要是哥哥舍不得,庄明宪也只能做妾。
等她做了哥哥妾,进了叶家的门,要怎么收拾她,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本来她还担心刘金豹会坏了庄明宪的身子,有些愧疚。
现在看来,是庄明宪自己运气不好!
她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恶作剧惊了庄明宪的马而已,庄明宪自己倒霉被盗匪抓了去,怨谁呢?
只怪她非要出门才有此一祸。
“大小姐,你那位婢女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刘金豹道:“我去了马车上,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贱婢异常狡诈,她拿着我的东西做把柄,逼我还她卖身契,尝到了甜头,自然不会将东西放在身上让人轻易找到,这样她以后就能经常勒索于我了。”
叶茜道:“所以我才让你把她关起来,不闻不问,狠狠饿上三天,到时候,她不就什么都说了吗?没想到你们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刘金豹没办好事,被训了也不敢顶嘴,等叶茜说完了,他才道:“大小姐,你看这佣金……”
“什么佣金!”叶茜把脸一板:“你们什么事都没办成,还有脸要佣金!”
叶茜把一包碎银子丢了过去:“只有这些了,你要就拿着,不要就算了!”
本来说好的两百两,如今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刘金豹气得不行,却不敢与叶茜争执,只得忍气吞声拿着银子走了。
“小姐,太好了。”丫鬟喜气洋洋:“庄明宪终于得到了报应,这就叫恶有恶报。”
敢跟她作对,不自量力!
叶茜讥嘲一笑:“琳琅,你说,如果庄明宪不是被人撸走的,而是跟情郎私奔了,会如何?”
琳琅惊讶地捂住嘴,旋即大喜:“那二房老太爷一定会怪二房老太太没有管教好庄明宪,让庄家蒙羞。二房老太太一定不愿意相信,要大张旗鼓地寻找,老太爷怕事情传出去,一定不同意,二房一定会大闹一场。”
“是啊。”
外祖母很疼她的,她也知道外祖母不希望二房和睦,眼下不就是她孝敬外祖母的好机会吗?
而且庄明姿跟傅表哥正在议亲呢,若庄家出了小姐跟人淫奔的事,极有可能牵连庄明姿。还会牵连庄家其他没说亲的女孩子,到时候,二房就会成众矢之的。
这可真是一举数得!
“走。”叶茜笑着道:“咱们好好谋划谋划,等事情办好了,再给母亲去封信,让她也高兴高兴。”
琳琅讨好道:“夫人知道她不在家,您就把庄明宪给解决了,一定非常高兴。”
此时庄明宪已经与谷雨汇合,在姑嫂庙的精舍里喝着茶,说着话了。
“……我摔下来之后,就滚落在路边,听到您让我到姑嫂庙等您,我就起来往姑嫂庙这里来了。我爬起来,就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回头看见三个人骑着马,一路从我身边过去,直接去追您的马车了。”
“我当时真的好怕,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想回庄家又太远了,只得跑到姑嫂庙里来求慧空师太派人找您。师太非常担心,立马派了人去庄家报信,还让人去找您。”
“我怕老太太担心,特意跟师太叮嘱,让她把事情告诉老太爷,不要告诉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受到惊吓,有个好歹。”
谷雨泪盈于睫:“谢天谢地,小姐,您总算没事,否则我真是死了也难辞其咎了。”
这话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她已经说了不下于五遍了。
“好了,好了,我没事,真的好好的呢。”庄明宪看着谷雨红肿的眼睛道:“你也别把死挂在嘴上,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才好。”
前世最落魄的时候,是谷雨在田庄陪着她,她病得快死了,是谷雨将她背到姑嫂庙,她才得以被慧空师太救治。
为了给她买药材,谷雨跟着两个比丘尼去药铺,却在路上被流民掳走,从此音讯全无。
今生,她一定能避开悲剧,护住她想守护的人。
“你刚才说,有三个人骑马追着我?是庄家的人吗?”
“不是咱们家的人,那几个人流里流气的,看着就不像好人。”谷雨点头:“为首的那个脸上一个大痦子,痦子上一戳黑毛,很吓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担心小姐了。
庄明宪陷入沉思。
看来叶茜不单单是想惊马吓唬她而已。
她被顾公子带走,那三个人必然也是知道的,他们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叶茜。
如果她是叶茜,会怎么做呢?
庄明宪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叶茜会做什么,只是不确定叶茜会不会真的那么狠。
不管怎么说,她必须要先做好准备,不能等事情发生了,再被动挨打。
只希望姑嫂庙派去报信的人,真的能避开祖母,瞒住她老人家。
要揭发叶茜的罪证,必须要把证人聚齐,她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能跟慧空师太求助了。
还有丁兴,她这一趟是为了他来的,希望他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
否则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白跑一趟,可就亏大了。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比丘尼的声音:“小檀越,师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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