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双手捧着喜饼慢悠悠地啃, 豆苗儿莫名其妙, 陆宴初的心思简直比天气都难以捉摸, 瞧他走时冷漠无情的样子!她是招他还是惹他了?     烦闷地将剩下的饼用油纸包好, 豆苗儿擦擦嘴,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槛处。     刘二虎那事儿……     大成叔她不能再指望, 大爷爷孙大娘有可能今晚依旧不着家。托腮, 豆苗儿叹了声气,怎么办?哪怕她真要往上头报官,眼下也需要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     夕阳西下, 暮霭沉沉。     一天又过去了。     豆苗儿没啥食欲,把油纸打开,喜饼配杯凉白开, 晚饭就这么打发了。     趁天没大黑, 她收拾收拾,把窗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 并用椅子桌子在背后堵住, 不留一丝缝隙, 让黑妹都没法偷溜出去。     足足检查了三遍, 豆苗儿稍微安了心。     洗浴后, 她早早躺到床榻, 把大黄黑妹都唤进内屋与她作伴。     没了陆宴初守在堂屋,她胸膛里的一颗心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悬着,特别不踏实。     翻来覆去, 折腾了半宿, 终于轻浅地睡去。     迷迷蒙蒙中,耳畔有热气一缕一缕拂过来,豆苗儿双腿紧绷,倏地睁开了眼。     扭头一瞧,豆苗儿嫌弃地把大黄搭在床头的毛爪丢开,唔,始作俑者原来是它!大黄!     “怎么了?”     两只前爪又搭上床榻,昏暗中,大黄扭头直直望向窗外。     豆苗儿跟着它视线看去,紧张得很,她生怕刘二虎贼心不死,但大黄身体放松,毫无警戒防备的举动。重新躺下,豆苗儿盖上薄被,才闭上眼,大黄居然直接用它爪子踩她脸了。     真是无法无天,赶明儿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睡意散了大半,豆苗儿气鼓鼓坐起来,她瞅着蹲坐在地的大黄,起身悄悄将窗开了一条缝隙。此时黑白开始交替了,浅浅的白光融入黑幕里。     她左看右看,一抹可疑的影子都没有。瞪大黄一眼,豆苗儿轻轻走到堂屋,把所有视角的窗户都打开一点罅隙,外面就是没有人啊!     “唔呜……”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嗓音,大黄焦虑地在她腿边绕来绕去。     豆苗儿怕它要蹲坑,只好把椅子挪开,开门让它出去。     出于对昨夜的忌惮,她动作极轻。     大黄甩着尾巴立即蹦出屋,豆苗儿倚在门侧,等它方便。     可它哪儿都不去,偏偏蹲在篱笆栅栏门下一动不动,似在等她。     豆苗儿瞪圆了眼睛,与它僵持半晌,她大步流星走去,正要埋怨,忽觉不对劲。     栅栏门不高,及腰,豆苗儿余光不经意略过,竟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在她家门口。面色严肃,豆苗儿心惊肉跳,她逡巡一周,在地上拾了根结实的木棍。心想,万一是刘二虎打击报复暗中使手段,她也好有个应对。     开门,蹑手蹑脚走出去。     豆苗儿不眨眼地盯着那团被深灰色毛毯全面覆盖的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什么玩意儿?     攥紧木棍,她忐忑地咽了咽口水,用木棍一端挑起毛毯,猛地掀开。     下意识往后退避,吓得大黄也跟着她连忙躲开。然而那团东西一点声息都没有,仍旧缩在那儿原封不动。     豆苗儿抽了抽嘴角,一人一狗对视,眸中都透着鄙视的意味。     是个人么?     试探地小步小步靠近,豆苗儿戛然僵住。     他大半张脸埋在毛毯里,只露出一点下颔角,似是冷,长长的身子缩成一团,尽管捂得严实,但她能识得出这是谁!陆宴初这是在干什么?     怔怔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喉咙口好像被堵住,豆苗儿一眨眼,好像有水珠打在了睡衣裙摆。昨夜因落了水,她便把腕上木念珠褪了下来,一直没再戴上,也就不知他守在了这儿……     抹了抹眼角,豆苗儿丢开棍子,蹲下去拽他袖角,嗓音略哑:“陆宴初,你起来,天凉,你睡在这儿会生病的。”     晃了数下,他含糊不清应声,睁眼看她一记,又将头重新埋入毛毯里,任她怎么呼唤再不搭理。     蹙眉,豆苗儿掌心覆上他额头,滚烫。     糟糕,发热了!这人怎么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呢?豆苗儿心底有气,又着急,红着眼眶把人搀起来,她咬着牙死撑着,两人蹒跚摇晃,足足出了一身的汗,豆苗儿终于把他人安全扶上了床。     点上油灯,豆苗儿脚步匆促,打凉水给他冷敷,生火找治伤寒的干药草给他煎药。     天渐渐亮了,豆苗儿端着煮得粘稠的小米粥进去,药也已经熬好,先放着等凉。     取走他额上的湿毛巾,豆苗儿试探温度,倒是没开始那般热了!     “陆宴初,陆宴初……”她坐在床边,轻唤数声后,他迷迷蒙蒙地掀起了眼皮。     “有没有感觉好点?”豆苗儿粲然一笑,连忙找枕头给他点后背,搀他坐起来。     被动地被她折腾,陆宴初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思绪逐渐回笼,他咳嗽两声,臊出了一身红。昨日上午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傍晚终是放心不下她,几番踌躇,等天色灰暗,便抱着床毛毯疾步赶了过来。     没想让她知道这种事情,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孰知——     陆宴初视线窘迫地略过女儿家琳琅满目的梳妆台,纵然此时他生了病,反应迟钝,也知这是她闺房。     掀开被褥,陆宴初慢半拍地动作着,想走。     豆苗儿紧皱眉头,将他按了下去,右手托着一碗粥,递给他:“喝粥。”     不搭理她,陆宴初沉默地试图再次掀被起身,却……又被她轻而易举地按倒下去。     “汪汪……”大黄蹲在角落望着他们,突然兴起地叫唤两声。     陆宴初气得呛着了,总觉得连她的狗都在嘲笑欺负他。     “他吃完了就伺候你们吃。”豆苗儿朝它们投去一瞥,淡淡道。     像是听懂了,大黄黑妹瞬间活跃起来,“喵喵汪汪”的练嗓儿!     被三双眼睛瞅着,陆宴初抚了抚胸口,平息愤怒,识趣地把粥接过来,一勺连着一勺,喝了干净。     眸中隐隐露出笑意,豆苗儿把晾凉的药汤端过来,她左手藏在背后,用右手递给他。     汤药黑乎乎的,陆宴初一口气灌下去。     满腔苦涩,他忍着没皱眉,却苦到了心尖。     “吃糖。”     伴着清甜的笑语,一股温热触在他唇瓣,陆宴初下意识张了张嘴,一块圆糖从她左手指尖落到了他口齿之中。     “甜吗?”     陆宴初望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颔首:“甜。”     “蜂蜜糖球,当然甜了。”豆苗儿歪着脑袋,笑靥如花。     蓦地一僵,陆宴初低眉,他想把糖吐掉,却不知吐到哪儿去。     “找什么?”     陆宴初沉着脸:“这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都不方便,陆宴初不悦,他顾自别扭了半晌,见她转身要走,也管不着旁的了,气道,“这是昨日那人送来的蜂蜜?”     “啊?”豆苗儿诧异地看着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他说的是孙年生?撇嘴,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发烧脑袋都烧傻了呀?可他都是因为她才生病的啊!豆苗儿嘟嚷着嘴,把怼他的话咽了回去。     她脸上小动作很多,陆宴初僵坐着,糖化作甜水,想吐不能吐,他真是憋屈得很。     “蜂蜜糖球呢,是先把枇杷熬成膏,快凉时兑上蜂蜜,捏成丸子,埋在地底储存。”豆苗儿一字一句的解释,末了挑挑眉,反问他,“这时节上哪儿去找枇杷?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再做出一罐蜂蜜糖球出来?”     陆宴初:“……”     见他安静下来,似是知错,豆苗儿得意地转身:“我去给大黄黑妹喂吃的,你老老实实歇着。”     满脸窘迫,陆宴初闷声懊恼。     他可能病得不轻?伸手触了触额头,确实挺烫的,陆宴初松了口气,病得不轻就好!他不过是烧糊涂了而已!     全身无力,陆宴初听着屋外点点动静,偶尔她的嗓音会轻轻传来。     睡会儿再走吧!青天白日,若被人看见他从她家出来,不好。如此安抚着自己,陆宴初疲惫地阖目,很快昏睡过去……     豆苗儿在外头无论做什么都尽量小声不吵他,等忙完手头的事,推门瞧去,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阳光正好,几缕明亮的金色点缀在他眉眼之上,俊逸非凡。     半晌,微风拂过,豆苗儿猛地回神,她尴尬地锤了锤脑袋,转身掩上房门。     去院子里割了些韭菜,豆苗儿盘算着中午多做几道菜给他开开胃,生病了的人没有食欲,但不吃怎么能恢复得更快?     上次晒干的鱼可以煎煮,再来碟韭菜炒鸡蛋,豆苗儿咬唇,眼前一亮,她都忘了,上次在山上采的菌菇没吃完,晒干后存了起来,她还可以炒一碟菌菇腊肉啊!     斗志满满地行动起来,她一得意忘形,不知不觉哼起了歌。     很快想起来屋里躺着个病歪歪的陆宴初,豆苗儿拍了拍嘴,紧紧闭上。     三道菜都是家常风味,不复杂。     最后的鱼还得在锅里闷会,豆苗儿脱下围裙,轻快地去扶陆宴初下榻。     “我没病到走不动路的地步。”陆宴初觉得她好像把他看做了一个瓷娃娃,他明明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哪怕病了,也不是个瓷娃娃。     “唔,不扶着你我不放心啊!”     陆宴初:“……”他耳根发烫,默不作声任由她扶着,落座在桌旁。     将三盘菜并两碗粥端上来,两人对坐,慢慢吃午饭。     大黄黑妹闻到肉味儿,在桌下闹得欢快,豆苗儿好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它们说话,或是埋怨或是调侃。     这是她与它们的相处方式,陆宴初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比起他那清冷孤寂的院子,似乎这样子才算是生活……     他们两吃得差不多时,一道熟悉的嗓音赫然在院子里响起:“豆苗儿,我叫你半天不答应,见栅栏门开着就直接……”     手上动作一僵,豆苗儿猛地望向对面的陆宴初。     孙大娘脚步很快,不过眨眼功夫,她人就站定在了大门口。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孙大娘提着裙摆,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屋内两人,嘴微微张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喜欢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请大家收藏: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