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几年, 薛宝钗的年纪越来越大,今年是她参选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一次定成败,定未来。
所以,对于此行, 薛宝钗不是一般的慎重。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能不能获选,不过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当年及时拦住了薛蟠。否则她的兄长若是背负了杀人犯的污名, 在这最后一次机会之中,她恐怕连初选都过不了,便要被刷下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了元宵,咱们母子三人便动身上京。”
薛姨妈的话语打断了薛宝钗的思绪, 她温婉浅笑,道:“好,明日我便去打发下人们收拾行李。”
薛蟠嘟囔道:“为何要等过元宵,明日启程不行吗?”
老实说,金陵城虽然也是个花锦世界,但到底不比京城软红十丈,繁荣美盛。而且薛蟠自小在这里生活,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看遍玩腻了。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飞到皇城国都,品尝京城当地的风流佳人, 结识新友, 一同体验各种新鲜玩意儿。
“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你这孩子急什么?”薛姨妈横了他一眼,戳着他的脑袋说:“去年冬末,我已经传信和你姨娘说好了,到了京城后,咱们一家三口不需要另找宅子,在荣国府住下即可。届时见到了你姨妈,我会托她请我那姐夫为你寻一个有才的良师。你要收敛自己贪玩的性子,好好读书,可不能像如今在金陵一般到处疯玩了。”
薛蟠听到“读书”两个字就觉得脑壳疼,不耐烦地撇撇嘴。薛姨妈见了,又是一顿说教。
薛宝钗无视了薛蟠求救的眼神,等薛姨妈念叨够住了嘴才开口。“咱们第一回上门,还借住在人家府里。需要备的礼,应当更厚一些才是。另外,王家两位舅舅的礼也不能少,母亲可有章程了?”
“我已列好了单子,可这会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给荣国府备的礼轻了,待我回去仔细想想该如何增添。”
话中言及荣国府,薛姨妈突然有感而发道:“说起来荣国府这几年的经历亦是曲折离奇,当年因天谴被打落尘埃,名声臭不可闻,在朝中没有地位,被亲戚们嫌弃不已。我那姐姐的儿子宝玉,更是在那场灾祸中傻了。”
“她这些年来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啊,好在现今总算是熬出头了。宝玉遇上了神仙,炼出了仙丹,令得荣国府抹去天谴的污名,一朝脱离了泥沼坑,腾飞于空。姐姐终得扬眉吐气,料想每回去参加宴会,都会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日日心情美妙如成仙吧。”
王夫人的来信中,只是说了荣国府东山再起,拐弯抹角暗示薛姨妈她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同以往。由于与鱼儿之间恶劣的关系,不是什么好事,王夫人信中未有提及。是以,薛姨妈一直以为他们母子关系和美。假设她知道了真相,大概就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薛蟠好奇道:“不知道咱们这位鼎鼎大名的宝玉表弟长得什么样?”
薛姨妈摇了摇头,目中露出了深深的惋惜,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上回你们姨妈来信并未多提宝玉,我亦是知之甚少。”
“不过,他刚出生那会,荣国府报喜的信件中,言他含玉而诞,长得如同菩萨身边的童子。出生时便如此不凡了,如今长大了势必更加出色。但凭着这一点,哪怕我没见过他的长相,也可笃定他是个神仙般的少年郎。”
话到此处,薛姨妈望向薛蟠道:“你宝玉表弟是个有大本事的,去了荣国府,你和他多多来往总是好的。”
其实不用薛姨妈叮嘱,薛蟠都会那么做。其一,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其二,听过了鱼儿炼丹的事迹,薛蟠就指望着和鱼儿搞好关系,好分享一二。
听见了薛蟠的应好,薛姨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薛宝钗说道:“你舅舅王子腾是正二品的武官,姨妈是荣国府的二太太。知咱们家宝钗要参加小选,他二人必会鼎力相助。有贾家和王家的在背后出力,我儿宝钗必能如愿以偿。”
闻言,薛宝钗的信心增长了几分,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了眼天色不早了,薛姨妈打发了儿女回去休息,独自考虑添礼的问题。
心怀期待的薛姨妈,并不知晓,她心心念念能够倚仗的兄姐,在年关前都遇到了一摊子破事。
王子腾因为假暖丹事件失势,在京中的日子十分的难过,打算过了元宵,就向皇帝请命前往外地就任。
王夫人那边,其丈夫贾政分出了荣国府单过,而后又遭到了贬谪,被丢到了闽海。她如今虽然还住在荣国府,然只能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借助。荣国府里的事情她做不得主,唯一能管的,只有自个儿院子,及贾探春、贾兰、李纨屋里的事情。
金陵与京城相距甚远,消息滞后,信件至少也要个把月方可抵达。更何况王夫人和王子腾许是觉得自己的情况丢脸,根本没去信同薛姨妈提。
另外,薛家驻留在京城的店铺掌柜,与金陵往来信件,书写的内容全是今年的生意情况。又以为王夫人、王子腾会传信过去,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去提起这些事。
所以到了现在,金陵薛氏一家都还被瞒在鼓里。薛姨妈完全不晓得京城的一切,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十五上元佳节。
在这一全民性的节日里,平日束缚在深闺之中的女子,均可在这一天出门走在大街上畅快游玩。
夜间有元宵灯会,所有的街道张灯结彩,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
朵朵烟花飞上夜空,向世人绽放自己只存在了一瞬的灿烂。舞狮耍龙的、踩高跷表演的、猜灯谜赏花灯的……气氛火热,行人熙来攘往,处处充斥着鼎沸的人声。
眼前天子脚下的热闹景象,正应了那句“月色灯山满皇都”与“火树银花不夜天”。
被众多护卫护在中间,贾母和宁荣两府的女眷们,都去了街上看热闹。
鱼儿今夜有约,不与她们同行。等所有人都出去了以后,他左手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儿,右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娃,抱着走到了门口处等候。
几句话的功夫,涂蕴之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瞧见挂在鱼儿身上煞风景的一小姑娘一猫咪,脚步顿在了那里。
鱼儿毫无所觉涂蕴之内心的波动,几步走到了涂蕴之面前,仰着头,双眸弯弯地瞅着他。
感应到了涂蕴之身上的煞气,小东西尾巴的毛毛一瞬炸开,猫脸埋进了鱼儿的臂弯里。欢欢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又好奇地打量着涂蕴之。
鱼儿低头瞅了欢欢一眼,为两人互相介绍道:“这是蕴之伯伯,这是我的小外甥女欢欢。”
欢欢当下露出了一个蜜枣般甜的笑脸,软糯糯地唤道:“蕴之伯伯好。”
涂蕴之的眼神一柔,手指轻触了下她圆乎乎的发包。“乖。”
欢欢肉嘟嘟的小手捧着脸害羞地笑了笑,发现对面小东西在发抖,抓起它的爪子摇了摇。
“舅舅,猫猫在发抖。”她抬起小脑袋对着鱼儿说了一句,又看向小东西。“猫猫,你很冷吗?不怕,欢欢的小斗篷给你穿哦。”
欢欢笨拙地解开斗篷的带子,涂蕴之上前按住了她的两手,绑好她扯散的带子。“别脱,它不冷,就是闲得慌,抖着玩的。你抚平它竖起来的毛发,它就不抖了。”
“咦?是这样的吗?”天真的欢欢一下子就相信了涂蕴之的话,咯咯笑着,两只小肥手齐上阵,帮小东西撸平它身上炸开的绒毛。
鱼儿垂首望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好笑地说道:“平时我家的猫儿张牙舞爪的像头凶悍小老虎,独独每回见了你,马上变成了胆小的小老鼠。还不快收敛一些你的气息。”
“欺软怕硬。”涂蕴之瞥了小东西一眼,简短地点评了一句,随即在自己的体外笼罩上了一层精神力。
包裹住了一身摄人的气势,涂蕴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贵族男子,没那么摄人心魄了。
鱼儿捏着小东西的耳朵道:“欢欢都不怕,就你怕。我看你呀,上辈子一定是只胆小的老鼠。”
感应到吓人的血气不见了,小东西小心翼翼觑了涂蕴之一眼,喵了一声,见他没反应,抖了抖毛,转眼恢复了活力。
它攀着鱼儿的手臂,走到了他的肩膀上,两只前爪圈成圈抱住鱼儿的脖子,后腿一蹬,整只猫挂在了鱼儿的背后,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摆动着。行人若是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个毛团挂饰。
无奈地摇了摇头,朦胧的灯笼光辉下,鱼儿发现了涂蕴之手中拿着东西,好奇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面具,知道你这张脸出行不方便,来的路上专门买下的。”涂蕴之晃了晃猫咪面具,一张戴在了鱼儿脸上,另一张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欢欢左摸摸鱼儿的猫面具,右摸摸涂蕴之的猫,嘴里发出一记惊呼。“哇!舅舅和蕴之伯伯都变成猫猫啦!”
“一只猫猫,两只猫猫,三只猫猫,四只猫猫。”欢欢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数着,拍拍腰包里的猫咪挂件,喜滋滋道:“嘻嘻,欢欢有四只猫猫了。”
小东西离开了鱼儿的左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当挂件后,鱼儿的左手便空了下来。他扬手轻轻点了点欢欢的小鼻子。“欢欢开心吗?”
欢欢用力一点小脑袋,脆声道:“嗯,开心!”
“走,四只猫猫陪着欢欢一起去看花灯。”鱼儿偏头冲涂蕴之一笑,两人并肩迈出门槛,加入了街道的赏灯游玩大军之中。
鱼儿与涂蕴之两人走走停停,缓慢地移动着,还没走完半条街,三人的手中便已经多出了一盏花灯。
尽管他们已经遮掩了自己引人注目的样貌,但由于悬挂在鱼儿身后,一边甩着尾巴一边四处张望的小东西,经过他们身边的路人,不免纷纷投来视线,打量这一队奇怪的组合。
停在了杂耍摊子前,涂蕴之看着鱼儿臂弯里的欢欢,道:“累了吗?我替你抱一会儿。”
“不累。”鱼儿摇头一脸轻松地说道。
涂蕴之理智上知鱼儿说的是实话,但心理上依然感觉他累了,想为他分担。他伸出双臂,对欢欢说:“舅舅累了,换蕴之伯伯抱你走好不好?”
欢欢是体贴的乖宝宝,闻言顺从地张开手,让涂蕴之抱了过去。
小小的一只,软乎乎的,小脸轻轻地趴着自己的肩膀。涂蕴之新手上路,第一次接触小娃娃,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肃着脸,生怕用力太大,一不小心伤着了她。
鱼儿觉察到了涂蕴之的窘状,碰了下他硬邦邦的身体,眼睛一弯,噗嗤一声笑了。
元宵佳日,当今圣上为了与民同乐,亲身感受民间的节日氛围,往年都会微服出宫游玩,今年亦是如此。
不过,不同以往的是,除开了保护安全的侍卫以外,今次皇帝还特地带上了皇后,假扮成一对富商夫妇出行。
适才皇帝与皇后走累了,上了附近的一座茶楼歇息。从上往下观赏的时候,皇帝看见楼下杂耍摊子边儿上,有一个背影非常的眼熟,指了给皇后看。
皇后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道:“那不是蕴之吗?那孩子今日也来看灯会?我以为他那性子,定是不喜热闹的,今晚选择窝在家里发毛呢。”
“单瞧背影是极像的。只不过,在我的认知力,老六一身气势太强,凡是他出现的地方,人群总会自觉远离,空出一个空白的圈。而下面那人身边挨挨挤挤都是人,感觉挺普通的,这一点便不像了。”皇帝沉吟片晌,叹气说:“唉,可惜戴着面具看不清正脸。”
皇后认为皇帝言之有理,但直觉那人就是涂蕴之。她笑着说道:“老爷何必苦恼,你我下去一观,不就知道是与不是了吗?”
刚下了茶楼走过来,还没到地儿,帝后二人就瞧见,目标人物从身旁的另一男子怀里接过了一个小女娃抱着。
两人面面相觑,皇后怀疑起了自己的直觉,沉默片刻,出声道:“我觉得不必继续向前了,我确定那绝对不可能是老六。”
开玩笑,那不娶王妃不纳侍妾,活的像一柄剑一样,这辈子注孤生的六皇子,会抱着一个小女娃上街?
这时只见两人口中议论的人物,突然一个转身,与同伴一起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帝后望见目标人物怀里的小姑娘张口,下一瞬,“蕴之伯伯”四字飘了两人耳内。
铁证如山,帝后两人不能再自欺欺人。
“老六!”不经大脑,皇帝已经喊了出口。
涂蕴之和鱼儿脚步凝滞,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上了帝后两人错愕的目光。
皇帝大跨步走到涂蕴之面前,举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嘴角一阵抽搐。“果真是你!”
欢欢被皇帝脸庞扭曲的模样吓到了,两手连忙搂紧涂蕴之的脖子,小声道:“蕴之伯伯,这个人好凶,欢欢害怕。”
涂蕴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脑勺,从皇帝身上收回视线,垂目哄道:“莫怕,这是伯伯的爹爹。”
温声柔语地哄娃娃,眼前之人,当真是自己那个整天板着一张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光是名字就可止小儿啼哭的六儿子?!!
目睹了涂蕴之的行为,皇帝的心情一言难尽,脸部肌肉痉挛的更厉害了。
欢欢怯生生地瞅了瞅皇帝,踌躇两息,到底还是奶声奶气叫了声:“爷爷好。”
皇帝快速斩断自己越飘越远的思绪,回神对欢欢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才压低声音问涂蕴之。“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姑娘?”
涂蕴之侧目凝视着鱼儿,解释道:“这是玉儿的外甥女。”
“玉儿?”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涂蕴之身边还站着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偏头看去,愣了一瞬。
鱼儿歪了歪头,双唇勾勒出弯月的弧度,微微一笑道:“涂老爷安好。”
周围的人流量更大了,这时候站在皇帝身后的皇后,细心地点醒道:“街道中央人来人往,闹哄哄的,不是说话的地方。老爷不若和几位上去旁边茶楼坐下,一边儿品茗,一边儿慢慢聊。”
皇帝环视周围一圈,点了点头。一行人从人流中挤了出来,朝着茶馆走去。
入了雅间里,涂蕴之放下欢欢,小东西立时从鱼儿脖子上跳下来,和欢欢面对面坐着玩拍手手。
鱼儿摘下猫面具,瞧了一人一猫两眼,思及自己和涂蕴之的“海神传授仙法”计划,于是向皇帝提出邀请。“后日玄真观内有祭祀海神的活动,涂老爷可要一同前往。”
横竖蕴之也要进宫说这事儿,恰好眼下皇帝就在面前,这时候提了,省得明日蕴之费力气进宫。
“巧了!前些日子玄真观忙着炼制暖丹,朕不好去打搅,想着过了十五,找一天去一趟祭拜海神。既然后日玄真观举办祭祀,那朕便后日去吧。”皇帝哈哈大笑,当场点头给了回应。
计划的第一步圆满完成,鱼儿趁人不注意,朝涂蕴之快速眨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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