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宴那天还有十几日,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回礼的烦恼,甩给了贾赦父子,府里的女眷们,都在抓紧时间挑选当天要穿戴的衣裙首饰。
她们挑挑拣拣自己的衣饰, 不是嫌旧, 就是嫌不够贵重, 看哪儿哪儿不好。
没法子,只能赶紧缝制新衣,打造新首饰。
这个时候,贾家的三位姑娘囊中羞涩的尴尬不可避免地体现出来了。
贾迎春是贾赦的女儿,按理说她的衣物该由刑夫人准备,可刑夫人那吝啬鬼不可能肯出钱。王熙凤身为其嫂, 看不过去, 用私房钱给贾迎春准备了她的那一份。
贾惜春虽是宁国府那边的,但打小住在荣国府长大。姐姐妹妹都入宫了, 她一人留在府里,下人们怎么想?是以, 贾母做主贾惜春也一同前往。
贾母不是刑夫人, 一身衣服首饰的银子, 没有派人去宁国府通知尤氏出的道理。缝制她和林黛玉的新衣时,她老人家就让人连带贾惜春那一份全做了。
贾惜春打出生起就没了娘, 贾敬那个当爹的, 终日沉迷炼丹, 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爱,所以贾惜春表面之下隐藏着一颗冷漠的心。
首饰的花样是林黛玉按照贾惜春的喜好绘画的,实物是鱼儿亲手雕琢而成的,罗裙是用皇上御赐给贾母的锦缎绫罗新制的。
收到了东西,听着鸳鸯一样一样说明来历,贾惜春一颗冰封起来的心,不由得渐渐暖化了。
二哥哥不止一次专门从外头给她带礼物回来。这回,老祖宗、二哥哥和黛玉三人更是共同出力,花足了心思给她做一身华贵的衣饰。
也许不是没人在意她,而是她自己冷漠,所以感觉别人的心也是冷的。
烛光下,贾惜春眼眶里溢出了几朵泪花,脸上绽放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美丽的面容充满了少女的活力,看不见以往死气沉沉的痕迹。
王夫人近日让周瑞家的带了好些个绣娘进府,这阵势一看便知是要缝制新衣参加宫宴。贾探春养在王夫人的院里,按理她那天的穿着也应该由王夫人备下的,可是王夫人压根没提都没跟贾探春提过。
贾探春心里急得不行,却不好直接去问。
当姐妹们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新衣服新首饰怎么怎么样,梳何种发髻般配的时候,贾探春坐在一旁完全插不进话。别人问起她时,贾探春每每敷衍而过,总不能告诉她们,她的嫡母好像故意忘了她,不给她准备。
问了几次,其他姐妹好似看出了点什么,默契地更换了其他话题,免得贾探春尴尬。
赵姨娘将贾探春的窘境和艳羡看在了眼里,尽管她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掐死贾探春,但一见她这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珍藏有几匹御赐的布匹,自己都舍不得用,回去后差丫鬟悄悄带去给贾探春做衣服。
瞧着赵姨娘丫鬟抱来的布匹,贾探春眼中一丝丝的感动都没有,反而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被激怒了,俏脸愈发的青,眼神愈发的冷。
贾探春因为自己庶出之女的身份,性格十分的矛盾,自尊心极强,又自卑敏感,将赵姨娘的一片好意看待成了故意羞辱她。
当下,贾探春便掀翻了布匹,泄愤似的踩了几脚,喝令赵姨娘的丫头带着东西滚出去。
抱起脏巴巴的布匹,听着丫鬟讲述贾探春的反应,当天赵姨娘就气病了。
王夫人的眼线带来了赵姨娘的病因,她仿佛才终于想起了贾探春这个庶女,差遣丫头带了几种衣裙首饰的式样给贾探春挑选。
这一场因二房几个女人而起的小风波,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不过自那以后,贾迎春和贾惜春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了贾探春,更倾向于和林黛玉来往。
贾探春发现到了两人态度的变化,表面装作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不舒服。
接到了宫里的请帖后,来荣国府送年礼的车马不见少,反之更多了。
荣国府的门前熙熙攘攘的,热闹得像是集市一般,一辆马车驶远了,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全是来荣国府送年礼的。
一回生,二回熟。
灵丹刚出那会儿,这群人已经上门过一回。这第二回,彼此之间的生疏感都减少了许多。挤到了一堆,有的人便聊了起来。
倏尔,一辆贵族马车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马车两侧的两队侍卫尤为惹眼。
“这是哪家的,杀气腾腾,不像是来送礼,反倒像是寻仇的。”
“嘘!你不要命了!看车上的记号,是定阳王府的!”
“荣国府什么时候和定阳王府扯上关系了?”
“猪脑袋,暖丹的创造者是贾公子,定阳王是负责暖丹救灾差事之人,而且他们两人上回一起出面处理假暖丹的后续,有交情不奇怪。”
“要命的就快闭嘴,马车停了,里头的人要出来了。”
经过了那人的提醒,那些交流信息的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环境三两息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人目光触及涂蕴之的相貌,身体颤栗了一下,抽气道:“那是定阳王!定阳王居然亲自驾临荣国府送年礼?!”
“什么?定阳王亲临?!”听到了此话的其余人士,心底齐刷刷响起了自己惊讶的声音,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眼去看。视线刚接触到涂蕴之紧抿的双唇,一阵寒意从脚底袭上心头,他们立即收回眼神,快速低下了头颅。
涂蕴之徐徐而至,每踏出一步,诸人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颤一下。
擦身而过的瞬息,人们不禁产生了一柄兵刃架在脖子上的危险感,所有人一致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地面,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待到涂蕴之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带来的压力随风散去,憋红了脸的众人,心有余悸地抹着汗珠子,呼出了一口大气。
贾赦父子一个上午都在接待客人,好不容易抽空喝了一口茶润喉,便望见涂蕴之由远及近的身影。
父子俩呆滞了片刻,急忙上去拜见。“见过王爷!”
施礼的瞬间,余光瞥见涂蕴之身后由侍卫们抬着的几口大木箱,贾赦立即猜出了他是亲自来送年礼的。心中感叹,还是玉儿的面子大。
涂蕴之面无波澜,微微颔首,沉声问道:“玉儿呢?”
贾赦收敛发散的心神,赔笑说:“这个时辰估摸着在书房里练字呢。”
他招了不远处的林之孝过来,吩咐道:“林之孝,你引王爷去见玉儿。”死道友不死贫道,他顶不住定阳王带来的压力,只能委屈林之孝了。
林之孝身体僵硬地弯了弯腰,伸手指引道:“王爷这边请。”
小时候鱼儿情况特殊,贾母非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才安心,在贾母的院里一住就到了现在。老太太的院子看起来是挺大的,但是住着她自己,再加上鱼儿、贾环还有林黛玉三个,空间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另外,鱼儿和贾环的年级也大了,还住在那儿不方便,恰好导致贾环不得不躲在贾母翅膀之下寻求庇护的贾政,已经离开了京城。索性老太太便指派下人收拾干净了南边的大院,换上了新的装饰家具,让鱼儿两兄弟搬了过去住。
所以,林之孝引着涂蕴之离开待客的大厅,并没有朝着贾母院落方向而去,反是走了荣禧堂那边的方向,穿过一大段长廊,从月洞门出来经过了一处假山池塘,又走了一大段路,才算是来到了鱼儿的新住处。
红木制的院门朝着两边打开,一脚踏入其中,隐隐约约可听见阵阵读书声。
鱼儿的声音非常有特点,涂蕴之侧耳仔细听了下,确定不是他的,就不再关注了。
为了不打搅贾环读书,院子里的大小丫头们一般都不在院里嬉闹,若干完了活儿想要玩闹,自可去别的院里寻小姐姐小妹妹玩去。
涂蕴之进来的时候,所见到的画面便是小厮们轻轻扫着雪,丫头们安安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绣花。整座院子除开贾环的读书声,几乎听不见第二个人声,和嘈杂的大厅完全是两个相反的世界。
林之孝咳嗽了一下,提醒众人有客到。
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发出的咳嗽声格外明显,听见的刹那,满院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晴雯听见了声响不禁锁紧眉头,正欲斥责,抬头的瞬间猛地看到了涂蕴之,脸上的怒色转为错愕,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拜、拜见王爷!”
瞧见了晴雯的反应,众人顾不得吃惊,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行礼。
涂蕴之淡声说道:“我来送年礼,顺道进来见一见玉儿,他在何处?”
林之孝朝涂蕴之拱了拱手,继而望着晴雯说:“劳烦晴雯姑娘带定阳王去见宝二爷,大老爷那里忙着接待客人,需要人手,我这便出去了。”
目送林之孝离开,晴雯顶着涂蕴之的压力,指了指后边的屋子,恭敬说:“二爷的房间在后头,王爷请随奴婢来。”
涂蕴之跟在晴雯身后,打量着院落的环境,随口一问:“他不是在书房练字吗?怎在卧房里?”
鱼儿练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晴雯没好意思告诉涂蕴之,尴尬地笑了笑道:“二爷将自个儿关在卧室里,似乎是在琢磨新的丹种,所以今儿没去书房。”
一句话说完,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了鱼儿紧闭的卧房门前。“到地儿了。”
晴雯轻扣门扇,扬声道:“二爷,王爷来找你了。”
琢磨新丹什么的,全是晴雯猜的,其实鱼儿是在研究自己藏品的使用方法和具体功用。
许是在从前的世界困在深海里孤单太久了,到了这儿鱼儿变得非常喜爱凑热闹,几天没上街心里痒痒的慌。骤然想起自己的藏品里有一些变装道具,于是翻找了出来研究。
如果能瞒过京城百姓的眼睛,那么他就不必担心一上街就被群人围堵了。
“直接推门进来就好。”听是涂蕴之来了,鱼儿放下变装道具,抬头朝门外喊道。
变装道具是一个橘子大的球体,鸡蛋壳一样脆弱的表下,装着一团粉红色的光。鱼儿回应晴雯的时候,用葛优瘫姿势躺在鱼儿手边的小东西,闻到了涂蕴之的气味,突然炸毛跳了起来,急奔时一不小心,指甲挠破了鱼儿放桌上的球体道具。
球体内部的粉红光团飘了处理,落在了鱼儿的指尖上。一眨眼,鱼儿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小东西不知道躲到了何处。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涂蕴之推开了房门,信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屋。鱼儿尤不自知自己身上的变化,朝着涂蕴之绽放笑容,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与之四目相对,涂蕴之霍然扬唇笑了,瞳孔内浸满了细碎的星光。落后涂蕴之一步进来的晴雯,目瞪口呆地盯着鱼儿,眼睛都直了。
一袭淡粉色的纱裙裹身,青丝如瀑倾泻而下,美目流盼生辉,点绛唇娇艳欲滴,如此绝世倾城的“女子”,百花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可为何,那位美人的长相和她们家宝二爷的一木一样!!
晴雯捂着嘴失声叫道:“二、二爷?!”
鱼儿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小模样格外无辜。“是我啊,晴雯你好奇怪,怎么突然一副不认识我的表情。”
略微顿了顿,眼珠子移动看向涂蕴之,鱼儿更茫然了。“连蕴之你也笑得怪怪的,你们都怎么了?”
“二爷,您怎么把自己打扮成了姑娘?”晴雯眼珠子差点没脱框而出。感情今儿半天,他把自个儿关在屋里就是在干这事?
“姑娘?”鱼儿低头一看,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对,再看桌上破了一道口子,没了里头粉红光团的变装道具,秒明白了自己身上变化的源头。
变装道具把他变成了女的?
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鱼儿改变了想法,应该说那坑爹道具给他换了一身女装。
鱼儿忙不迭跑进了里屋,站在镜子前,掏出了一个装着白光的道具球单手捏碎外壳。白光团触及手心,女装消失,鱼儿转瞬换上了一身毛绒绒的兔兔装。
他揪了揪帽子上的长耳朵,看着镜子中的人形兔子,万分无语。
这破东西的效果也太坑了!而且是一次性道具,时限半个时辰,除了等待时限过去,完全无解!
涂蕴之打发了处于恍惚状态的晴雯,关上了门,步入里屋。听见了他进来的脚步声,鱼儿飞一般跑到床上,整个身体裹在了被窝里。
耳边响起了涂蕴之低沉的笑声,鱼儿恼羞成怒,伸脚要踹他,反被他抓在了手里。
鱼儿晃了晃腿,闷声道:“松开。”
涂蕴之没吱声,伸手扯了扯鱼儿头上的被子,失败。
鱼儿故意凶巴巴地说道:“不许我扯我的被子,你快点回去,我今天不想见你。”
涂蕴之摇了摇头,含笑说:“可我今天就想见你。”
鱼儿听罢两手将身上的被子抓得更紧了。“不给你看,你快走。”
涂蕴之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没动鱼儿上身的锦被,视线停留片刻在鱼儿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毛绒绒的脚,随即瞥向锦被下边露出的空隙。
下一刻,涂蕴之一晃身便从缝隙钻了进去。
他所有的动作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鱼儿一心防备着上身,等明白了过来涂蕴之的意图已经迟了。
感觉到被窝之下自己身上多出了一个人,鱼儿整个人都懵了,还能这样?!!
鱼儿懵逼期间,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松了,涂蕴之顺势抽掉了被子,终于瞧清楚了他的第二个新装扮。
身上穿着一件雪白毛绒的兔子装,红润的双唇半张着,双眸睁得圆圆的,活脱脱一只受惊的兔子。
涂蕴之俯身蜻蜓点水吻了下他的唇部,和鱼儿鼻尖对鼻尖蹭了蹭,噙笑道:“真可爱!”
半晌鱼儿呆滞的眼珠子才动了,腮帮子鼓鼓的瞪着涂蕴之。“流氓。”
涂蕴之抓起他的兔子长耳,看着他水润润的双目。“你对我耍我两次流氓,我还了你一次,你还欠我一次。”
鱼儿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心里一虚,丧失了底气,偏过头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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