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在宁荣街, 只和荣国府隔了一条小巷的宁国府里的贾珍与贾蓉父子, 和荣国府贾赦父子差不多,都是贪花好色的东西。
昨天夜里, 父子两人抱着各自的小妾喝酒胡闹,到了次日拂晓时分喝得醉死过去了,方才消停下来。
这对父子一醉躺下后, 到了下午时分才勘勘酒醒睁眼。
又因为贾珍的继室尤氏前几日回了娘家小住, 还需过几天才归来。而贾蓉的妻子秦可卿,时常受到来自公公贾珍的骚扰,每天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耗尽了心神, 心里的烦闷又不敢开口同贾蓉明说, 于是憋着憋着就病倒了, 缠绵病榻。
这一天,上头没有主子看着, 整个宁国府里的下人们不是忙着聚众赌博, 就是趁机偷懒耍滑睡懒觉,整座府邸关得密密实实的。
也就造成了, 宁国府上至男女主人,下至低等下人, 对于这一日,隔壁荣国府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形。
下昼贾珍父子酒醒起身了,府里的下人才装作忙碌的样子转动起来。
也是这时, 有人去开了侧门, 方发现门前的半条街都挤满了车马。
那一辆辆的马车镶金披绸, 立于车前的下人亦是穿金戴银,比宁荣两府还要张扬富贵,车内之人就算不是高官显爵,也是其门下甚得看重的下属。
宁国府的小厮突然开门,瞅见眼前的这一幕登时傻眼了。
呆滞了半晌,他回神过来,再细细一番打量,才意识到这一街的权贵都是等候在荣国府门前。
荣国府这些年混得挺惨的,多有不如宁国府之处,面对这些疑似皇亲贵戚的贵人,他们宁国府的家主都要弯着腰赔笑着讨好,小厮就看不明白了,荣国府哪儿来的架子,胆敢让他们等候于门前?
小厮正茫然着,那厢荣国府里的赖大和林之孝已经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请这些贵客入门。“诸位大人里边儿请。”
皇子们自持身份,哪怕灵丹在他们心中再珍贵,亦不肯屈尊降贵前来求丹,只是派遣了各自的家臣,认为凭他们便可从鱼儿手里拿到灵丹。
但是诸多后妃的本家,却不乏家主亲自前来。
车里的人见荣国府只派了两个管家出来迎接,心中略有不满,但他们今日是为了求丹而来的,且如今荣国府身后有皇上和太后撑腰,要是为了这点子面子小事闹了起来,一则得不到灵丹,二则对方气急告到皇上和太后面前,他们必要挨骂,得不偿失。
故而这车厢里的皇子家臣,还有后妃本家贵戚,纵然内心不悦,但丝毫不显于面上,由着赖大和林之孝引路进了荣国府正堂,受了贾赦父子的接待。
缘何只有贾赦和贾琏两人待客呢?
自是因为热衷于应酬的贾政还在归家的路途中,而来客们最想要见到的鱼儿,之前忙着应付家里头的莺莺燕燕的问题,身心困顿,适才已经睡了去。这会儿让晴雯几个从被窝里挖了起来,还在来的路上。
那宁国府的小厮,一见车马里的人都进去了,悄悄溜到了荣国府的角门,找荣国府的下人打听消息。
那些人认得他是宁国府的,属于自家人,也不瞒着。
将鱼儿炼出灵丹,贾母做主进献入宫,王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谕突然而至,乃至下午鱼儿祖孙由宫中禁军护送而归等事情,一件一件详细地说与了小厮听。
又是灵丹,又宫里,又是皇上的。小厮一下子接收到了如此多惊人的信息,整个人晕乎乎的回了宁国府。
他呆呆坐在石头上,直到被另一个小厮拍醒,才霍然想起要去和贾珍道喜。
耳朵里不断飘入,小厮一脸亢奋地讲述着的荣国府入了圣心,满街的贵人都来荣国府求灵丹等诸多自己所不知的信息。贾珍揉着醉酒胀痛的脑袋,反应慢了半拍,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小厮话中的内容,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一个贾家人,知道自家的大消息,居然还比外人晚?
这荣国府里的人也是高兴傻了吧,都不知道派个人来只会他这边一声。
“替大爷我收拾收拾,我要过府拜会两位叔父。”心里埋怨了几句,贾珍的行动却不慢。
昔日天谴一事,导致了荣国府的情况只比商人之家薛家好上些许,可如今,摆脱了天谴的名头,又有灵丹之大功,荣国府要借着灵丹的机会翻身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贾珍荒唐虽然荒唐,但人不傻,很快就从中意识到,荣国府一支怕是要一跃成为四大家族的领头羊了。到那时王史贾薛四家中,官职最高,掌握了实权,最得皇上其中的王子腾都要被荣国府压在脚下。
这些年宁国府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比荣国府形势好,可内里的情况谁当家谁知。贾珍能不急着借着隔壁府的东风,扭转宁国府的颓势吗?
鱼儿一到,整间屋子的访客,便将贾赦父子挤到了角落里,围着鱼儿热乎地寒暄着,仿佛与他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相识了二十载的老友。
一群人拐弯抹角的说了半天,都没有几句话是和来意明显有关的。嘈杂的环境下,鱼儿一句话一句话品味过,才算是是猜出他们的目的。
“诸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灵丹由于缺少海神赐予的灵水作为药引无法再炼出。之前我也是用光了灵水才侥幸炼出一小瓶。府里一家老小,也只有老太太、赵姨娘和一位伯父用了一颗,剩下的悉数呈给了宫里。不是我不想给,而是实在没有了。诸位即使送再多的礼,说的嗓子都哑了,我也拿不出一颗来。”
稍微停顿片刻,给了众人消化完他方才一口气说下来的话,鱼儿才望向贾赦身旁堆成了小山高的厚礼。“所以,这些厚礼我不能收,诸位还是带着回去吧。”
鱼儿神情诚恳,然而仍有超过半数的人不信。他们认为是送来的礼不够厚,或者是鱼儿如今有了皇上、太后撑腰,态度高傲,看不起他们所以不肯给灵丹。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看着鱼儿的态度,也知晓今日是难以拿到丹药了,只好败兴而归,待他日再做另外的打算。
贾赦看着他们抬起赠礼就要离开,一脸肉疼,刚伸出手想要挽留就被鱼儿一掌拍了下来。
鱼儿蹙起眉头,一句话说得贾赦瞬息成了泄气的皮球。“喊回来,你有灵丹给人家吗?”
贾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问鱼儿。“好玉儿,你悄悄告诉大伯。这灵丹真的没有了吗?一颗都没有了?”
他可是都看见了,各家送来的重礼里头,可是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名画真迹。看见了却弄不到手,可不把他眼馋坏了吗?
贾赦的垂涎直接写在了脸上,鱼儿不是瞎子,一眼便看透了他,睁圆乌溜溜的眼睛瞪了贾赦一眼。“家里缺了你银钱使用了吗?”
“缺,当然缺了。外头那些古董珍玩,哪件不是几千两几万两的,就府里每个月可以支给我我那几百两银子,边角料都买不到。”
鱼儿定定看着贾赦,直到看到他心虚了,才淡淡“哦”了一声。“那我去和祖母说说。”
贾赦一见鱼儿真要去和贾母说,眼睛里露出了惊惧,害怕变年轻的老太太追着他揍三天三夜不带停,忙不迭拦住鱼儿。“别别别,我就说笑而已,哪能是真的呢?你就不用和老太太提了。”
一旁的贾琏见贾赦在鱼儿面前乖得像孙子似的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声,贾赦闻声看去,见状举起手,作势要去揍他。
恰好这时,贾珍就到了。
和贾赦、贾琏是“同道中人”,三人以前常结伴去烟花之地,贾珍和他两人熟的没话说。那么在场之中唯一令贾珍感到眼生的鱼儿,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宝玉,我是你宁国府的珍大哥,你可还有印象?”这堂弟看着挺好说话的,应该不会怪自己这些天忘记了过府探望病愈的他吧。
鱼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抿嘴笑了笑,喊了声儿。“珍大哥。”
跟在贾敬身边修习炼丹,一天必要听他咒骂一遍贾珍不是东西,鱼儿对其种种事迹耳闻甚久,印象更是深刻极了。
贾赦一掌拍到贾珍后脑勺上,“你小子今日怎有空来此?”
“侄儿这不是才听说了,圣上上午派了王公公带了口谕来吗?如此大的事情,赦叔也真是的,怎不差人过府通知一声?”
贾赦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不是太高兴了,一时之间忘了吗?”
贾珍白了他一眼,而后侧头看着鱼儿,不解地问道:“我听说府里有访客至,为何不见来人?”
鱼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都是来问我要灵丹的,可也不想想,灵丹又不是路上的泥沙,想有就有,要多少有多少。我手上实在拿不出来,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今天的这一批来客还不是多的,鱼儿比较担心的是,如果今日皇上吃了丹,明天顶着一张年轻数倍的脸去上朝,届时文武百官都知道了,会一窝蜂的涌进荣国府求丹。
到了那时,他恐怕一天到晚都会被喊去见客,连歇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挪不出来。
鱼儿思付着,明儿个接完了圣旨,就和老太太提出去贾敬的道观避难的要求,顺便专心研究他的丹方,等避开了这阵子的风头再回荣国府住。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鱼儿连忙借口离开。“祖母那儿还在等我呢,你们先聊着,我先过去了。”
贾珍以为凭着两府的关系,少说也能弄来几瓶灵丹使使,同狐朋狗友们炫耀炫耀,一听鱼儿说没有了,顿时万分失望。紧随着,又听见了鱼儿要走,贾珍忙不迭朝贾赦点了点头,旋即快步追了上去。
“且慢,我也许久不曾见过老祖宗了,我俩一同过去。”
朝中派系林立,为了及时获悉诸位皇子的动作,他们的府邸一向是朝中官员视线关注之地。一旦毫不遮掩地做了某件事,弄出了风吹草动,很快满朝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了。
当京官们知晓几位皇子同时派出家臣,带着大礼拜访荣国府,一下子全都糊涂了。完全想不明白,人人当成蛇蝎避之不及的荣国府,究竟有何吸引力,突然惹得众多皇子的争抢。
不知情的官员们奇怪过后,到处打听消息,然而各家去了荣国府,没有从鱼儿手里顺利拿到灵丹,心情都不好,就算知道瞒不了他们多久,仍然硬是不肯透露一个字,干看着他们百爪挠心的难受。
纠缠到了日落西山,最后官员们空手而归,便想第二日下了早朝去荣国府打探。
然而不等他们去荣国府询问,在第二日的早朝上,众人便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坐在龙椅上,剃了胡须,显得比大皇子还年轻的皇帝,百官统统石化,两眼呆滞地听着皇帝口若悬河地说着,鱼儿炼成灵丹献药有功的始末。
话毕,扫视着下方的一座座雕像,皇帝心里乐呵呵的,相当满意自己全新出场造成的效果。
涂蕴之还能比较淡定,其他皇子乃至文武百官却冷静不下来。虽说皇子们还有某些国戚已经从后妃信中知道了灵丹的存在,但无论文字写的有多神奇,都远远没有亲眼所见的震撼人心。
倘若身处于另一个场合,不在帝皇面前,百官恐怕就要哗然一片了。然而这里终究是朝堂,容不得他们放肆,所以哪怕百官已经憋红了脸,也不能发出一声喧哗。
皇帝没有提天下所有的灵丹都已经让他好太后瓜分了,百官以为荣国府那儿还有,归心似箭,不过皇帝好似故意要看他们焦急的模样,今天磨磨蹭蹭的拖延了一个时辰,就是不下令下朝。
而另一头,王忠已经再度步入荣国府,带来了皇帝的册封旨意。
早有准备的贾家一切井然有序,静听王公公宣读圣旨。
由于敬献丹药有功,鱼儿被册封为海灵真人,赏良田千亩,书画珍玩……
老太太早已被封为一品诰命,再往上没得封了,是以皇帝和太后便从私库中挑选了一系列的珍宝奖励其功。
贾政与王夫人亦因为鱼儿得益。
贾政官复原职,又有大皇子出力,连跳三级从一个从六品主事,一跃成为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王夫人也由此得了个正五品的诰命。
贾政对大皇子感激涕零,决心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俨然忽视了如果没有鱼儿的灵丹为其消除了天谴的恶名,哪怕是大皇子亦无法撼动帝皇的意志,助其重回官场。
他该感激的不该是什么大皇子,而是另有其人。
撇开喜不自胜的荣国府诸人,王公公笑呵呵地走向鱼儿,说道:“除此之外,皇上还是命人抄录宫中珍藏的道家典籍,料想不日便可送到贾公子手中了。”
鱼儿姣好的嘴唇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如云霞的笑容。“我这几日会住到玄真观去,王公公差人送到观里即可,让敬伯父见了也高兴高兴。”
王公公笑眯眯地应道:“贾真人放心,咱家晓得了。”
鱼儿食指挠了挠脸蛋,“您还是如从前那般称呼我吧,真人听着挺别扭的。”
王公公点了点头,两人接下来又寒暄了一会儿,王公公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方辞别了鱼儿回宫复命。
如此大的喜事,宁荣两府的人商量着要大办一场宴席庆祝,然而鱼儿预料到了接下来家里头的喧闹,明显急着去贾敬道观躲清净,于是拒绝了劳民伤财办的流水宴。
自家人热闹了一阵,不多时,鱼儿就收拾好了行李,带着胖了一圈的小东西,以及茗烟、墨雨两个小厮,简简单单地坐了马车前往了玄真观。
当下了早朝的文武官员宛若流水似的到来,荣国府已经不见了鱼儿的影踪。
见不着正主儿,有求而来的访客们干脆缠着姓贾的几个男人,想要从他们手里挖到灵丹,甚至连隔壁宁国府的贾珍父子,都被带着礼品的官员淹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荣国府彻底陷入了人海灾难之中。
灵丹的消息扩大传到了更远的地方,不仅是朝廷百官,就连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纷纷跑上门来想要占便宜。
任由贾母和贾赦解释了千遍百变没有灵丹了,都无法抑止这股风波。
于是前院贾家男人们每天天一亮,就要爬起来接待络绎不绝来访的客人,直到了天黑才能歇息。而后院贾母和宁荣两府的女眷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忙着招待着这家的夫人小姐,就是急着招呼那家的老太太。
虽然荣国府因此恢复了多年中断的交际,是件好事,但每天为了款单访客而累掉半条命,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贾母想着想着,不禁羡慕起了早已有先见之明跑到道观躲清静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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