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野米饭

    被褥、食物和保暖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现在只等雪停, 就能出发去狩猎小屋了。     在此之前, 还有一些工作要做。     雪停的那天, 吃过早饭, 何田取出一些从前编的草帘子。这些草帘子是用野草很粗略地编成的, 稀疏松散。     之前铲下的雪现在已经变得更加硬实了, 把雪用木铲切成大块儿, 每块切成长度大约五十厘米宽高都是二十厘米的样子,把稀疏的草帘子往上一裹,浇上点水, 草帘子和雪冻在一起后,就变成了一块方便搬动的雪砖。     在离开屋子前,把雪砖堆在门口, 封住门口的缝隙, 雪是很好的保温材料,能留住屋子里宝贵的热气。     出门的时候炉子是不能熄火的。这时在炉膛里添放的木柴, 堆放方法很讲究技巧。木柴要大小不一, 大的, 燃烧得慢, 小的更易燃, 大小木柴错开摆放, 之间还有引火的草绒之类的东西,一层一层稳稳地叠放好。     这样,炉火才会以均匀且缓慢的速度燃烧。直到两天后主人归来, 炉子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 房子也保持着温度。     此外,当然还要把家中所有的水缸填满水。     出发之前最后一件事,是给河上的冰洞除冰。     全部准备停当,太阳也高高地升起来了。     何田和易弦把被褥、食物放进大米身上驮着的藤篮里,赶着它向狩猎小屋走去。     她们在草鞋上绑上前端上翘的木板,走在大米前面。     大雪下了这么几天,如果没有脚上的木板,一脚踩进积雪,雪会一直没到快到膝盖,对大米来说,要是蹄子陷在雪里了,可就麻烦了。     冬季第一次去狩猎总是最艰难的。     下雪之后,积雪把树林原本的样子给改变了,不是非常熟悉地形,很容易迷路。     何田走在队伍最前面。她得开出一条路。她的帽子边缘和蒙脸布上早就结了一层冰霜,但全身热汗。     在这样的雪地里绝不能停下休息。     他们要走差不多三个小时,才能到。     走了大约一小时后,易弦看何田实在吃力,就问她,“我们换一换吧?我已经习惯戴着雪板走路了。你告诉我往哪儿走就行了。”     何田喘了两口气,“行。”从前她和奶奶也是轮换着走的。     易弦走在前面,把雪先踩出一条窄窄的路,何田和大米再跟着走。     踩出这条路之后,以后每次来狩猎就会容易得多。     不知不觉间,易弦在队伍前面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何田开始有点担心,不停问她,累不累?眼睛痛不痛?要戴上蒙眼布吗?     其实今天阳光并不强烈,虽然出着太阳,但是有云,天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其实更适合出行,要是阳光太强烈,反射在白雪上,容易灼伤眼睛。     易弦的体力和耐力比何田预期得要强很多,又走了半个小时,她还是中气十足,和何田说话时也不怎么大喘气。     但是在何田的坚持下,两人还是换了班,由何田再次走在最前面。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林中的狩猎小屋隐隐就在眼前了。     但何田并没急着走过去,她摘掉厚鹿毛手套,端起猎槍,警惕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小屋周围的雪地几乎是平滑的,只有些鸟兽的足迹。     何田松了口气。     这时,易弦才觉得饥肠辘辘。现在恐怕早就过了平时吃午饭的时间了。     小屋的门前积了大约二十厘米厚的雪。虽然有屋檐,但是风吹来的雪飞到木门上,从地面到门把手全是斑斑点点的雪。     何田和易弦卸下大米身上的藤篮,让它自己在雪地里溜达觅食。     他们则来到屋子侧面的柴草棚,将盖在柴草上的草帘子拉下来,抖掉雪,取了扫把木铲,先把堵着门的积雪清理掉,打开门通风,再把炉火升起来。     升火的时候,何田从怀里拿出水瓶,就着热水吃了几口昨天炒的豆面。     易弦大概这辈子都没吃过豆面。她像何田那样放了一小口在嘴巴里,还没咽下去就被干干的豆面呛到了。     她赶快喝了几口水,又咳嗽了两声,才小心翼翼吃第二口。     何田感到有些抱歉,“先吃一点,等会儿我们做午饭吃。”     空空的肚子里填了些炒过的黄豆面和热水,稍微得到点安慰。两人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这小屋附近也有一条小溪,可是这时溪流早就冻成了冰块,要用水,只能取一些雪化掉。     这时铁皮炉子已经热起来了,何田让易弦用水桶收集了些雪提进屋子,在水壶里先放一把雪,烧化,之后再舀一瓢雪加入刚化好的水中,千万不能一次放得太多。     十几分钟后,终于融了一壶水。     烧水的时候,何田和易弦查看了储存粮食的小木箱,把带来的食物放好,打扫了棚板,铺好被褥。何田还在铁炉烤屉里放了几颗栗子。     她取了两块熏肉,一罐萝卜条,一些土豆粉条,还有一些干香菇和小米、杂粮。     小米和野米、燕麦还有干香菇通通放在一个陶锅里,洒上两瓢雪,再放上一小勺盐,搅匀。这是晚上吃的。     她把一块熏肉刨成片,和腌萝卜条放在铁锅里,加上热水,煮滚之后放进土豆粉条。这才是午饭。     这锅热汤很快煮好了,何田和易弦都饿得厉害,两人狼吞虎咽,几分钟就把碗吃得干干净净。     大米在雪地里不停拱翻,啃食树根树枝,易弦把它牵进来,暂时拴在柴草棚下面,又给它吃了些干草。     吃完午饭,已经快要三点了,日影开始西斜,倒是没有再起风。     林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鸟雀的叫声。     何田把带来的两个大红薯塞进炉膛里,把搁着小米杂粮的陶锅放在炉台上,烤屉里烤好的栗子也放进锅里。这时,装着小米杂粮的锅里的雪也已经化了。     她和易弦走进附近的林子,查看之前设好的陷阱。     令何田惊喜的是,几个陷阱都有收获。     每个松木拱门陷阱都抓到了一头貂鼠,大小不一,但至少两只是大鼠。大鼠的皮毛更大,价值也更高。     铁夹陷阱抓到了一只狗獾。     何田教易弦重新设置陷阱,用一小片熏肉当诱饵。     猎物们早就冻得僵硬如石头,何田把它们扔进藤篮里。     重新放好所有的陷阱,林子里几乎看不到阳光了,树木上的白雪仿佛都变成了浅灰色。     何田和易弦回到木屋,把收获的猎物放好。等它们恢复柔软后就能剥皮了。     木屋里这时充满一股糖分烧焦的香味,那是出门前放在火炉里的红薯,它们已经烤熟了。     何田用铁钩把它们从炭灰堆里扒出来,并没急着剥开吃掉,而是把它们放在炉台上。     陶锅里的谷米现在泡胀了,和切成小块的熏肉放在一起煮。     黑红色的野米把燕麦、小米都染成了深红色,栗子也变成了橙红色,熏肉混在其中,不细看难以分辨,肉香和谷米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引人垂涎。     何田每隔一会儿就会掀开陶锅的盖看一看,再用筷子轻轻搅动一下,锅里的水渐渐越来越少,谷米的颗粒越来越大,她用筷子在谷米间戳了几个坑,紫红色的小水泡就会从这些小坑里咕嘟咕嘟地缓慢冒上来,再破裂。     等到再也看不到小水泡了,食物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筷子很难再搅动锅里的食物了,何田觉得这锅饭煮熟了。     她把陶锅端下来,让易弦盛在碗里,再把炉台上放着的红薯掰开,深金色的薯肉立刻散发出浓郁的香甜气味。     何田把薯肉放进碗里,和饭搅在一起。     隔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散发出的白气,她和易弦相视而笑。     野米和燕麦煮熟之后还是稍微硬硬的,尤其是野米,它们的颗粒比大米更长更细,熟了之后吃起来也有点像坚果,咬在牙齿上,似乎能听到牙齿咬破外壁时米浆爆出的声音,     小米和燕麦吸收了熏肉、香菇、栗子迥然不然的滋味——肉的咸香,干香菇的鲜味,栗子的甜味,再混上甜度更高的红薯薯肉,看似十分粗犷的烹调和随意的搭配,咸与甜这两种最主要的味道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让人十分满足。     吃饭的时候,何田又煮了一壶野菊花茶。     饭后,一人一杯茶,慢慢喝着。     何田把大米牵进屋子,易弦用干草给它在屋子一角铺了个窝,它就卧在那儿,时不时打个响鼻,慢吞吞嚼着草。     和何田一样,易弦摸摸大米的脑袋,对它说,“你可不要拉很多大便啊!”     大米一视同仁,对她也不理不睬。     何田轻轻笑了一声,用木盆端进来一盆雪。     这时屋子外面已经黑得透透的了,气温在阳光不见后快速降低,可能有零下二十几度。到了深夜,气温也许会低至零下三十度。     木屋的木门边缘用木钉钉了一圈看不出什么动物的皮毛,但是靠近门缝的地方还是寒气浸骨。     捕获的貂鼠们身体已经恢复了柔软,何田取出一把小刀,小心地给貂鼠剥皮,再把皮子放在木盆里用雪擦干,洒上草木灰轻轻揉搓。     她的手指很快就被雪冻得通红,何田抖抖手,呼呼气。擦了雪,手指的血液循环加速,想要提高体温,手指就热辣辣的,像被火烧着。     易弦在一旁观察着,知道剥皮是个技术要求很高的活儿,她干不了。她就对何田说,“我来用雪擦吧。”     何田看看剩下的几只貂鼠,把手中刚剥下来的貂皮递给易弦。     何田取貂皮时只在貂鼠下腹部割上一刀,没割破肚子,就能把整张皮子扒下来,连尾巴都是整个的皮肉分开,就像是把一只手套从手腕那里摘了下来,手指头的部分翻卷出来的样子。     扒完皮的貂鼠像是脱下了一层衣服,露出粉红色的肉体。     何田剥貂皮的时候一直念念有词,易弦听到她似乎是在说什么感谢的话,“你在念什么?”     何田笑了,慢慢念了一遍,“貂鼠,谢谢你舍给我的皮毛,我会好好利用的。”她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温柔的神情,“从前,我奶奶会把貂鼠肉给小米吃。”她说完这句话,怔了一会儿,低头叹口气,继续工作。     五张貂皮处理完,木盆里的雪变成了粉红色。     何田又叹口气,“我和奶奶从来没吃过貂鼠肉。我也不知道怎么做这种肉。”她看看放在草帘子上的貂鼠肉,有点为难,“我猜它们肯定不会好吃。可是把残肉扔到雪地里,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也许会引来狼。怎么办?”     易弦看了一眼那些肉,确实,一点也没食欲。     “明天带回家,扔进河里吧。”她提议,“河里的白斑狗鱼也许会吃。”     剥好的貂皮全被易弦用雪仔细擦了一遍,何田检查一下,和她一起给貂皮再涂上一层草木灰,轻轻揉搓,把皮子上残余的血和水分搓掉。     然后,何田取出几个圆圆的薄木头板,用竹夹子把一张貂皮夹在板上。再挂在木屋横梁的钩子上。     板上的貂鼠伸长了四肢和头尾,尾巴从木板上垂下来,像是在空中飞翔。     獾狗的皮毛没那么受欢迎。     排在貂皮之后最受皮货商人青睐的是水獭皮,用它的皮毛做的帽子防水。但水獭在林子里的数量很少,可遇不可求,再接下来,是狐狸皮,狍子皮和驯鹿皮。这些之后,才是各种其他动物的皮毛,岩羊,兔子,浣熊,獾子,狼,和獾狗。     熊皮,是很特别的。     先不说这动物是这片森林最凶猛的捕食动物,有多难打,对皮货商人来说,熊皮要带着脑袋才能卖上价钱。有些有钱人喜欢在客厅的壁炉前铺上一张熊皮,让做成标本的熊脑袋大张着嘴,露出獠牙,对着壁炉的火。     这样的熊皮,一张的价钱抵得上一百张貂皮。     何田和易弦处理好皮货,夜也已经深了。     她们爬上棚板,钻进被子,抱着灌满烧水的水瓶。     吹灭油灯后,四下俱寂。     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风把树上的空枝吹动的声音,还有落在松叶上的雪扑飒落下的声音。     喜欢二人森林请大家收藏:二人森林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