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范?!
许烨桦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虽然林纵横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天赋凛然,成绩斐然,但他比林纵横多拍了那么多年的戏,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拍吻戏的经验要远远丰富于林纵横。
这些年来,什么吻戏他驾驭不了?!
要不是林纵横在那目不斜视地看着,给他那么多无形的压迫,他至于重拍那么多次?
这不是因为他水平次,这是因为他内心有良知和道德为束缚。
林纵横忽然起身。
众人:“!”
草草草,走走走……走过来了?
他一直一边看着州围一边走近而来,州围原本认定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干出什么出格事,但渐渐也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弄得不确定起来。
确切地说,那天她在他面前承认退学真相开始,她就有些拿捏不住他的态度了。
因为彼此强硬的性格和强势的态度,过往的十年里,他们之间一直充斥了互不相让,他不温柔,她也不体贴,既然都放不下爱情也放不下自己的尊严,倒也刚好成全一种微妙的平衡,互相牵制,分庭抗礼。
这平衡随着她一时冲动的坦诚,也同样有些站不住脚跟。自知更电影节后,他虽然一直没有和她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开始和州绕走得很近。要说州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就太假了,他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肯跟年龄阅历和三观都不太符合的州绕搅和在一起,目的当然只可能是为了她。
依然全场肃静,唯有翻译嘀嘀咕咕给艾瑟科林森解释前因后果,艾瑟科林森听完,不可置信地惊呼:“seriously?”
林纵横越走越近,而许影帝的面色青白交织也越发明显。
帅帅又一次肩负起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谄笑着迎上前去:“大佬,有话好说……”他压低嗓子,循循善诱,“你不能这么打许老师的脸,还是当众。”
林纵横睨他一眼,脚步不停。
“人家好歹是前辈。”林纵横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米远了,帅帅急眼,张开双臂宛如保护小鸡崽的老母鸡,凑近林纵横耳旁提醒他,“你和围围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拍戏的吗?”
有了帅帅这道人形阻碍物,林纵横终于止下脚步,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把帅帅一把拨开,又上前两步,停在州围身前。
州围抬眸。
帅帅没眼看,悲壮地撇开头,本来这两个人在圈内就都因为臭脾气人缘不大好,还上赶着得罪一大影帝,怪不得得抱团取暖。
然而意料之中的火星撞地球并没有来临,他只听到林纵横清清淡淡地问:“还有几场戏?”
州围说:“两场。”
“加这场?”
“加。”
简洁到连一个字都不能再省略的对话,问完林纵横就走了,慢悠悠地径直在众人“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无声控诉中晃悠了出去。
避嫌。
室外原本的鹅毛大雪变成了细米大小,洋洋洒洒,在空中漫天飘舞。落在肩头有轻微的声响,轻盈的弹跳后,又融化渗入衣料。
不过因着前头的一阵大雪,视野中的景物都被笼在一层薄雪之中,干净又纯粹,远远近近的山青白交织,漂亮得像一幅画。
林纵横用脚尖抹开了脚下的雪,露出地面原本的样子来,他顺手抓了旁边一把雪在手心捏实,不由得想起《途穷》。
这部电影开始,雪好像就开始和州围密不可分,每次一下雪,他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
因为积雪很浅,他只堆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叠在一起,手心大小,没有五官,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个葫芦还是个雪人。手套落在室内,不一会双手就被冻得通红,冰冷刺骨。
他在思考用什么给这小雪人做个脸的时候,帅帅在摄影棚入口半掀着帘子喊他:“林总林总。”
林纵横回头。
“进来。”帅帅招手。
林纵横又把头转回去了,新抓了一把雪用以增加小雪人的体积。
帅帅没辙,冒着雪跑到他旁边:“围围拍好了,进去吧。”
“拍了几次?”漫不经心的语气。
“啊?”帅帅愣一下,然后如实回答,“两次……”
林纵横嗤笑一声:“所以ng和我有什么关系?”
帅帅也没搞懂他到底是不爽了还是只是随口说句话,明哲保身地扯开话题去拉他:“进去吧,外面多冷啊。”
“你去吧,我在这歇会,空气新鲜。”
“……”帅帅看着他垂着头凑近雪人,小心翼翼拿指尖去雕雪人的眼睛,画了两个半月形又画了条上扬的弧度表示微笑的嘴唇,画完抬头发现帅帅居然还没进去侯在旁边,面上浮上一层疑惑。
帅帅没话找话:“你捏的围围吗,还挺像。”
林纵横:“……”他看看小雪人,又看看帅帅,被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折服的同时,他心累地摆摆手,赶人,“你走吧。”
帅帅:“……”
剩下一场戏是一场情绪爆发的戏份,许影帝从当着别的男人的面亲人家的女朋友的阴影中彻底解脱出来,完美融入角色状态,州围在拍摄前也已经酝酿足了情绪,两个演技派的爆发,让这场带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和争吵的戏份两条过关,收获在场所有人员的热烈掌声。
至此剧组结束当天更是此个公历年的拍摄。
帅帅递了长羽绒服给州围:“围围,林总给你捏了个惟妙惟肖的雪人。”
小田立刻配合:“好浪漫!”
“州围我跟你说真的,”陆奇不改商人本性:“你许愿那会,我拍的合照特别唯美,公开用这张照片一定全网高潮。”
州围套外套,冷漠脸:“不行。”
陆奇“嘶”一声,又开始无数遍的说教:“我说你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州围不搭理他,兀自朝外头走,边走边穿另一个袖口,将他的絮絮叨叨抛在身后。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也美不胜收。
大约五米开外,林纵横斜倚在一摞肩膀高度的砖墙旁,上面摆着一个小雪人。
州围盯着这个雪人走近,等到能看清细节的距离时,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给帅帅定了个谎报军情罪。
脚踩在薄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林纵横转过身来。
州围在他三米开外停下脚步,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手上的手套……她记得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手套,后来拍完吻戏帅帅去外面叫他,也没带着手套出门。她脑子里想到一张她原本从未多加关注过,一直到“林总,那照片可以留吗”终于被她多加留心的脸。
她饶有意思地笑了笑,抬眸往上看去,他的呢大衣上立着密密麻麻的细密水珠,头发上铺了一层白雪,整个人像被罩在一层朦朦水汽当中,连着眼神也氤氲着湿气一般,他左眼眼尾的睫毛上落了一粒雪,半天也没化,随着他眨眼,要落不落的。
她在看他,他亦在看她,看她拍完哭戏以后泛红的双眼倒映着白茫茫的雪景和他,还有殷红的嘴唇,不知是不是他敏感多心,总觉得比方才要红上不少……拍了五次吻戏,留下点痕迹也不奇怪。
“帅帅说这是我……”
“时间还早……”
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州围抿紧了唇,是让他先说的意思。
林纵横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是,随便捏着玩的。”
她点点头。
接着林纵横问了方才没问完的话:“下了戏打算去干什么?”
“美容院做脸。”州围说。
林纵横:“……”
“理解一下,我是一个快三十的女明星。”
话音未落,一个雪团突然沿着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弧度向她袭来,带着势在必得的力道和精准度,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躲避已经来不及,她只来得及闭起了眼睛,然后被劈头盖脸砸了个满头,雪压得并不紧实,砸在身上立刻碎开,有一些碎片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被体温融化之前有透心的凉。
她睁开眼,看到他憋着笑的脸,在被偷袭的复仇之火姗姗来迟之前,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拍《途穷》的时候,虽然背景是雪山,但事实上都是在棚内拍摄最后通过电脑技术展现的恢弘雪景,下雪的雪花也用的泡沫道具来代替。
电影拍摄途中,碰上假期他们提前查了天气预报,跑去一个不知名的北方城市疯玩了一把,那个时候两人都还默默无闻,用不着避人耳目,又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只管肆无忌惮疯玩就是。各自为对方堆了个雪人,疯狂丑化恶搞,在谁丑这个话题上没争出个高下,也不知道怎么演变成在大雪地里打雪仗,玩脱以后连手套和围巾都摘了,林纵横也不懂得谦让女朋友,利用性别的力量优势砸的她气得差点冒烟,真的把她气哭了又哭笑不得地来哄,一时半会哄不好,就无赖地低下头不管不顾地亲。
雪中接吻,除了他的气息,她还尝到雪花的清冽,眼泪的咸涩,还有自己满腔的爱意。
天太冷了,可是心太滚烫了。
那天的雪真的很大,落了满头。
那个时候,白头到老好像真的很简单,近到就藏在他的眼眸里熠熠发光,徒手可摘。
要问《记忆中的白》剧组的众位工作人员,有幸看到大佬谈恋爱私下相处是什么感受,大概能总结成:
“很迷,都快三十岁的两个人了,那么一场小雪居然打起了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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