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

    语文考完,就只剩物理和政治两门了。林曦对政治不以为然,只将时间用在物理上。     这天中午,快上课了,徐春走到陆萧跟前问她要五块钱,说是康永叫的,因为406电源插座上的封纸被戳破了,明显的插头印迹。     学校早就明文规定宿舍里不准用电,违者罚款。尽管406无人承认用电,但事实面前谁都无法脱身。除了罚款以外,每人还必须上交一份检查。     陆萧认为她们之前不知道插座被封的事,入住前也没检查过,如今纸破了,谁知道是不是之前就坏的。     徐春不听她这话,只叫她交钱。     陆萧便拿了自己的一份,“啪”的往她桌上一放,说别人的钱她不负责,让徐春自己去要。     徐春不是省油的,跳起来,大叫:“这钱不是我要的,有火不要冲我发。你们406的事我来管,居然还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晓宣也跳出来,冲她叫:“我们窗子坏了好几天了,跟你说了三四次,你不管,一到要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倒要去问问康永,你们生活部就这样办事的!”     于锦华也跟着叫屈,吵得教室里一团糟。     闻静两边都劝,不见效果,眼看要响铃了,形势不好控制,遂拿书用力的拍桌子:“安静!安静!都坐下来!再吵,我请周老师来,大家都挨批评,你们看着办!”说了两遍,才好些。     独徐春还在大着嗓子:“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林曦看不下去,走到她面前:“晚上再说也不迟,你非要吵得纪律部来查才好吗?到时周老师肯定说你不好,有理也没理了!”     徐春一听这话,嘀咕两句,坐了下来。     晚上,朱萍趴在地上看床下的插座封口,忽听外面有人吵嚷着康永上来了,她急忙起来,迎到门口去看。     片刻,果见康永大步流星的过来,直接进了406。     朱萍不放心,回头跟旁人打个招呼,也往406去,另有石凡吴靓刘巧文也跟了过去。     陆萧等正在抱怨,忽见康永进来,一个个都闭了嘴,沉着脸,作与世无争状。     康永目光转一圏,缓缓道:“那天检查宿舍,发现你们这儿的封纸破了。我跟徐春说了,要罚款,委托她代收。本来早要过来说一声,一则要考试,再则封纸都用完了,没空做,今天刚弄好一些,所以我来重新封好,顺便也把罚款的事处理一下。还听说你们的窗子不好,我把工具也带来了,一会儿我来修。”     陆萧直望着他:“我们这儿没人用它,不知怎么就坏了。”     康永微微一笑:“那纸不厚,或许打扫卫生时碰破了也可能。但交给你们时确实是好的。我们检查不说每次都看,但一月内至少得看两三次,你们可以问问别的楼长,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当然了,之前我没跟大家提到这个,是我的疏忽,在这里,我先道个歉,但罚款是必须的,这是学校的规定,不能不执行。你们不知道,以前为了这个电出过大事,险些把房子都烧了。所以这一块是禁区,碰不得的。”看无人应声,又道:“如果大家手头不方便,我可以替你们先把钱垫上,到时我再问陆舍长要也是一样的。”     陆萧脸上一红,忙拿了钱包出来:“本来是我们麻烦你了,怎么还好叫你垫钱呢。喏,你拿去吧!”     康永接过钱,又递了张罚款收据给她;随后取出一张盖了章印了字的纸片,抹好胶水,对陆萧说:“请你帮我拿一下。”一俯身钻进于锦华床底。     陆萧将纸片递进去,他仔细贴好,这方出来。     陆萧看他身上沾了不少灰,道:“你掸掸吧。”     康永笑道:“不碍事,明天要洗的。”又去看窗子,原来是插销的栓子掉了,便从工具箱里找了个新的出来,三下两下就弄好了。     晓宣一直盘腿坐在床上,到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遂扬声道:“谢谢你了!”陆萧章洁等也连声道谢。     康永看到朱萍等,笑问:“你们有修的东西没?”     朱萍正要摇头,吴靓忙道:“林曦的床板断了一根,你最好能修一下。”     康永一听,便往407来。     林曦已要睡了,被子齐胸盖着,披着棉袄看书,忽见康永灰扑扑的进来,吓了一跳。     吴靓紧跟着:“林曦,你的床不是断了一根木头吗?我叫康部长过来看看。”     林曦嘴上不好说,心里抱怨:这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的床,你操哪门子心呢。一时,既不好起来,又不便躺着,甚是发窘。     康永便道:“你别动,我先看一下。究竟是哪里断了?”     吴靓便指着靠床边下来的地方:“在那儿。”     康永弯腰从她床里向上看,又伸手在那块断板处推了推,正触到林曦的脚。     林曦又羞又怒,急道:“别麻烦了,不会掉下来。”     康永站直了,望着她,微微笑:“这时候不要紧,到了夏天,只垫一层席子,这边会硌人的。今天我没带木板,明天我再来。”说完,径自开门出去。     林曦想说吴靓两句,但想着她一片好心,遂自己懊恼。偏石凡还问:“你的床什么时候坏了?怎么不早说?”     林曦没好气:“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睡塌了,犯得着天下公告吗?”     石凡不高兴:“我是关心你,问问也不行啊?要是早坏了,干嘛不叫人来修?不是我杞人忧天,真掉下来会砸到吴靓的。”     林曦气得哼一声,不想理她,脱衣服睡觉。     次日下午,一下自习,朱萍就拉着林曦回宿舍,说是康永找好板子了,等着给她换呢。     林曦不乐意,但也没法子,只得跟着回来,刘巧文也回来。果然康永等在门外了,胳膊里抱了好几块木板,地上还有个工具箱。     林曦先上床将被褥都卷起来,然后下来一声不吭。     康永端个木凳,站在上面,先将那块断板起了出来,比量一下,重新钉了一块上去。他看看断板,不觉皱了眉头,这木板怎么这么薄?想想不放心,遂探身又去按其余的木板,靠中间的一块也薄,遂将那块也换了。他再看看床头,那边一排也似不好,遂用力一撑,脚尖在床踏上点了一下,借力坐上了林曦的床。     林曦不觉“哎”了一声,康永回头看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微笑,复又继续去忙他的。     朱萍踮着脚看着,帮着打下手,一会儿递个钉子,一会儿换块木板。正忙着,忽见吴靓和石凡也回来了,均跟康永打招呼。康永稍稍点了头。     林曦见朱萍也跟着忙,倒有些过意不去,只得上前来。忽见康永一顿,就听朱萍叫起来:“啊?划到手了吗?”     康永低了一会儿头:“还好,给我张纸。”     吴靓忙扯了一长条卷纸递上去。     康永伸右手来接,林曦瞥见他把纸包住左手食指,紧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将纸一圈圈的缠起来,继续撬木板。     好一会儿,那两块薄木板被取了下来。林曦冷眼看去,见一块边缘薄如刀片,毛刺刺的,上面留了一道已凝固的血痕,她立时有些不安,忙开了壁橱,把那个小药盒拿了出来。     康永钉好木板,翻身下来。     朱萍吴靓把工具木板都收拾好了,又打了水,兑了热水,让他洗手。     康永先不肯,林曦道:“我这儿有创口贴,给你贴一张。”他便慢慢将手上的纸拆下来,等拆到里面,有些粘住了,百般抖不下来,遂连着浸到水里。     林曦凑近看看,见伤在指侧,伤口不大,但颇深,遂取了酒精棉球,问:“你自己擦行不行?”     康永急忙摇头,叫:“不行不行,我不敢!我怕疼!”     林曦听了,又好笑又不好笑。旁边吴靓刘巧文倒抿着嘴笑。     林曦只得自己给他擦。康永把头别着,双眼紧闭,好在一声也不出。     林曦消了毒,再看看伤口里没有木屑之类的,便拿创口贴贴好,又送了三张给他换。     康永看她一眼,也不道谢,拎起箱子就走。     回教室路上,刘巧文笑道:“我看他对你真是好,给你重弄了个床。”     林曦好笑:“你这话说得好玩!他怎么给我重弄床了,你看看那些木板,是给人睡得吗?好在我身轻如燕,不然,早就塌了。他们生活部口口声声说得好,‘为学生服务’,就弄出这样的床来,直叫人无话可说!”     “人家手都划破了,还不是为了给你修床。”刘巧文有些打抱不平。     林曦不以为然:“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嘛,谁让他不小心的,我又没叫木板划他的手。”     刘巧文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闭上嘴。     晚自修下,林曦跟秋荻说了修床之事,又道:“以后你上来就不用担心了,我试了试,果然结实多了。”     秋荻笑道:“这下该是‘孟光接了梁鸿案’了!”     林曦感叹:“想想是有些不舒服,毕竟他是帮我才受伤的。算了,他的旧帐就不提了!”     秋荻又笑:“我早说他那人不错。还有件事告诉你呢,我听说,去年他刚进生活部的时候,女生宿舍总是坏东西,不是门就是窗,修了又坏坏了又修,后来他就不肯替女生修东西了,刚好雷达进来,都是雷达修去,说也奇怪,女生宿舍就没什么东西会坏了。这次他能亲自上来,对你真不一般!”     林曦忙道:“他是先去406收钱的,后来吴靓跟他说我的床坏了,他才过来的,又不是巴巴的替我修。”     秋荻笑道:“一回事!他不会叫雷达来修?他现在好歹是个部长了,也用不着做这种事,何况你们还算有深仇大恨呢,他何苦这么低三下四的?”     林曦想想不吱声,秋荻倒越想越好笑,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周六这天,周瑞芳面色严肃的召开了班会,特别批评了自习课看小说现象,并点了肖娴、徐春、陆萧、跳跳的名,还叫做公开检查。     林曦纳闷,班上看小说的人也不止这几个,怎么单点了她们的名?再说了,大家一贯心照不宣的背着老师做小动作,怎么如今竟有人打小报告了?想到这儿,有些愤慨。     肖娴读检讨时颇有些戏剧性,开始还声音清朗,到最后了居然哭起来,还掉了两滴眼泪,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徐春陆萧跳跳随后,表情总有些不尴不尬,林曦看着都觉好笑,只得强忍,再偷眼去望其他同学,亦是暗藏笑意。     最后,周瑞芳表扬有的同学认识深刻,而有些同学还未能从中吸取教训,希望日后加强道德修养云云。     晚饭时,林曦笑:“今天倒看了一场好戏!”     秋荻含笑不语,半晌道:“也不容易,眼泪到底不是自来水!”     林曦皱眉:“不知是谁背后捣鬼了,日后还真得小心呢!”     “有人说是闻静。”     “我看不见得。”     “你说会是谁?”     “难说!”     秋荻思忖会儿,道:“有个事儿你听说没?她们409也丢东西,好像还丢钱呢。她们有人说是肖……”     林曦一惊,半晌不说话,末了道:“若是的话,就麻烦了。”     秋荻点头不语。     林曦先吃完了,看秋荻还有,便先去水池,人多,只得等着。     秋荻又吃了两口,觉得咽不下似的,想想不吃了,起身出来。刚到门口,见常骐端着盆子迎面过来,见了她,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垂了眼帘。秋荻看到他便有些发愣,一时反应不过来,等擦肩而过,才想起忘了回个笑容给他。     因是周末,不必上晚自习,两人便一同回宿舍。林曦想起苏哲信上的一个笑话,说给她听,秋荻勉强笑笑,提不起大兴致。林曦见她懒懒的,便建议她早睡觉,自己进了407。     次日林曦睡个懒觉,洗漱已毕去找秋荻,舍友告之出去了。林曦心里纳闷,她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再想想也无可去之处,必是在阅览室无疑,遂也收拾了,去找。进了阅览室,并没有。她心里更奇,想想既来之则安之,遂坐下来看书。     下午回宿舍,林曦再去410,见秋荻倚在被子上看物理,遂上前问:“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不想你倒先回来了。”秋荻忙往里挪,林曦脱了鞋,挨着她坐下,伸手拉上帘子。     秋荻道:“觉得心里烦,所以一早出去走走。一个人想点事,容易明白。”     林曦细看她:“最近你是有些不对劲,究竟为什么,说来听听!”     秋荻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做一回庸人而已,现在好了,也不想再提了。”     林曦看她一眼,笑问:“什么方面的庸人?聪明如你也能做庸人,看来这个渊源不浅。”     秋荻笑而不答,叉开话题:“你去哪儿找我的?”     林曦见她左顾而言它,知道是不愿说,遂不勉强。     近晚,两人吃了饭,又手拉手在校园里散步。     林曦想起之前遇到的康永,生气:“那家伙真是讨厌,好几天了,指头上还包创口贴,还明明显显的在我眼前晃,分明是要我心里过不去嘛,真是阴险!”     秋荻好笑:“你真会多心!他肯定是没好。天这么冷,伤口不容易长;再说,平时他总得洗脸洗衣服吧,热水冷水浸浸,更慢了。”     林曦想想有道理,但心里终是不平,便道:“你不知道多好玩,昨晚于锦华还跑来问这事,好像是□□爆炸呢!”     秋荻听了笑,又道:“她们消息灵通的很,学校里有头有脸的男生,她们没有不认识的,微风一样儿的事,她们能弄出电闪雷鸣。你们407算好了,406不用提,加上408和我们那儿,更可笑,说出的话叫人无法想,跟电影小说似的。”     林曦想想好笑:“我们那儿幸好有青眉,否则也是一样。说到青眉也好玩,石凡怕她怕得什么似的,有时我都要可怜她。”     秋荻道:“我不喜欢石,鬼祟祟的。青眉倒好。”     林曦点头:“是呀。我看她家境很不好。从没见她买过零食,每天晚上只吃馒头;都这个天了,只穿一件毛衣,外面那件棉袄薄得很,看着都冷。那天下小雪,我找羽绒衣穿,想带件毛衣给她,她死活不要,说不冷。怎么可能呢?”     秋荻叹气:“人活着也真不容易。”     期终考试结束,校园里一片热火朝天,众学生或购物,或会友,或狂欢,一切作息制度全部作废,有的是归心似箭坐卧不安,有的是如释重负欢天喜地,有的则是分别在即离愁万千。     临别前夜,秋荻到林曦处就寝。     因明天就要回家,两人均兴奋不已,说话说至半夜才睡。次日起来,两人拎了行李下楼,见送行的汽车已在楼下,坐了半车的人。     两人上去,见晓宣已在,脸上罩着雾,不是以往模样。     秋荻要买报纸,下车去了。     林曦想和晓宣说点什么,又想不出话来,正思忖,见晓宣过来,坐到她身边:“你去汽车站?还是去火车站?”     林曦回“火车站”。     晓宣点点头,半晌不出声,后又道:“那你路上要小心!”     林曦看着她,心里不忍加不舍,便拉住她手:“你也要小心些。”     晓宣勉强浮了个微笑出来。     林曦又道:“到时我给你写信。”     晓宣又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花生:“在车上吃吧。”     喜欢最远的距离请大家收藏:最远的距离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