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 果儿!好果儿!夫子让我写千字‘上善若水’的文章, 果儿你要是不帮我,章夫子要抽我板子啦!”
厉玥愁眉苦脸地冲到阿瑞的躺椅边,呜呜呜地嚎, 抽板子他是不怕的, 男子汉皮糙肉厚, 章老夫子那竹板才几分宽, 抽他百八十板都不怕!听说当年章夫子当太学祭酒时,连父亲和老爹都挨过他的板子,至今看到夫子都是肃然起敬。他也不过是承继两位爹的好传统,继续发挥光大而已。
问题就在于,章夫子知道他不畏板子,竟然想出了光着屁股打板子的恶毒之法, 宫里的女娘们最爱围观这等事,这让他厉玥的颜面何存?!
“你又干什么事气到夫子了?”
厉瑞叹了一口气, 无奈地看看趴在他大腿上的犬科动物, 看着豆子亮晶晶的眼神,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嘿嘿嘿!夫子念老子的道德经,说什么夫唯不争, 故无尤。我就说,水这东西很好用啊, 咱们西北有多少水利机械, 就是机械效率还不高, 势能动能浪费太大, 然后我就……”
“你就列出一排章夫子看着就晕的算式和数字,又把夫子给弄得眼花气短,也难怪他又生气罚你。”
被这熊孩子这么一说,厉瑞都能想得出来章夫子是何等吹胡子瞪眼,怒发冲冠的模样了。
皇帝舅舅说过,章夫子那是纯粹的文科生,而阿玥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却是纯理科思维,两人一教一学,时不时便鸡飞狗跳,闹腾非凡。好在厉玥再胡闹也不敢太出格,皇帝舅舅自己打小胡闹,却最是要求儿子尊师重道,每每章老夫子被气一遭,厉玥就得让他老子好一番教训。
“也不知那些知乎者也能拿来做什么?提高不了粮食产量,也变不成机械和武器。”
厉玥趴在果儿软软的大腿上,气哼哼地嘀咕。
“阿玥,你今后不可能象那些工科院的学生们一般,做纯粹的研究或是计算工作,你会有一份天下间最重要,责任最大的工作,它不仅仅需要那些理科知识,更需要人文管理,懂得人心……”
厉瑞摸摸豆子弟弟乱蓬蓬的头发,轻轻开始颂读章夫子今日教的道德经。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厉玥仰头看着他的果儿哥哥,清朗如水,挺拔似竹,似是柔弱不堪,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
果儿真好看,天下最好看了。
厉玥在心底悄悄地说。
“咳咳咳!”正读到一半,厉瑞突地剧烈咳喘起来。
“果儿,果儿!你别动,别动,放轻松,跟着我呼,吸,呼……好,慢慢缓一缓。来人!快,快去请柳老先生……”
厉玥急得冒出一头汗,一边记着父皇教过的调息之法,帮着果儿缓和,一边让人速去请柳太医。
“……不,不碍事的。我这老毛病春秋时节就爱犯,好生歇息,吃上几剂药就,就行了。”
厉瑞连喘带咳地边说,边拉住了急得跳脚的阿玥。
柳老先生这些年边为他看诊,也教他一些医术,厉瑞本就对这些挺感兴趣,久病无聊,除了看书便是学医,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哪里还需要时时烦请师傅他老人家。
“果儿,那我今晚陪着你罢!”
“别胡闹,仲大将军不是限了你今日申时去虎啸营报道么?”
北疆近日有些不平静,突厥人被打残后,分裂成了许多部族,绝大部分越过北疆向极西极北而迁,却也有一部分桀骜不驯的凶蛮之徒躲藏入草原深处,勾结了北方更为原始野蛮的鞑靼人,就像是一群鬣狗,红着眼睛时不时蹿出来咬人。
出动大军对付这些零散的蛮子成本太高,于是打这些胡蛮成了军校生和新兵营的初练之战。
厉玥虽是大秦太子,但他的两位父亲都不想养出一个不识五谷,不懂民间疾苦,更不懂政治军事的无知废物。从厉玥懂事起,就从各方面培养,尤其管理学和军事学科,两位父亲亲身上阵教导,并且让他时不时隐藏身份去体验各种生活和经历。
今日便是厉玥随虎啸营去北疆扫荡蛮胡的日子,因此他才借着章夫子的“惩罚”跑来果儿这里,好一番撒娇。
厉玥虽是太子,入了黑甲军便是普通的一员军校生,军令如山!
“去吧!好好照顾自己,莫贪功。”
厉瑞微笑着,送走了一步一回头的小狼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厉玥出了宫室还在不住地回头望,直到连宫门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没用的。”
厉珺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望着傻乎乎的双胞弟弟,一脸肃穆地摇摇头。
厉玥回头望着她。
“就算你不叫他哥哥,他还是会一辈子都把你当作宝贝弟弟的。啧!年少情热,火气太旺。”
厉珺淡淡地扫了一眼一脸阴沉的傻弟弟,双腿轻轻一夹,胭红的骏马急驰而去,呛得楞怔的厉玥一嘴烟尘,咯吱吱地咬着牙,愤愤扬鞭赶上。
这个混蛋姐姐越发地不像个女人了!说得好像她与自己不是同时生的一般。
***
厉瑞年已二十,即便是皇帝即位以来大力宣扬教育,提倡育龄而婚,象他这般年纪,一般的人家也早就娶媳妇了。
但厉瑞自知自己的身体,更知道自己这犯忌讳的身份,成年以来已用“力不从心”的理由无数次婉拒了阿舅和殊娘娘的好意,这一辈子就这样吧!不必再让那一半污秽又罪恶的血脉再流传下去。
“小九,这炼气的法门我总觉得到了一个瓶颈,这些日子总是有些气血翻涌。你可有何解决之法?”
厉瑞盘膝而坐,皱眉问道。
这养生的法诀是内侍小九教的,当年小九刚跟在他身边时,有一次他咳喘发作极凶,柳太医愁白了头发,阿舅急得几夜都没睡好,坐在他的床榻旁看顾,差点把自己都累病,还是仲将军押着他去休息了半日。
厉瑞很难受,自己这付破身子拖累阿舅太多。
那时,小九突然悄悄和他说,说是他有一套养生的法决,可能可以缓和他身上的症状,但是师门规矩,不能让外人知晓。
厉瑞体弱,皇帝和仲将军也曾想让他练练武功,就算成不了什么绝世猛将,总也能强身健体,哪知他那小身板稍一劳累便躺病,也只得让他多歇息,打消了让他练武的念头。
此时听小九这么说,厉瑞不想再让阿舅多担心,彼时年纪也幼小,病急乱投医,没想那么多便试着练起了小九说的法决,这一练果然效果不错,一练就练了快十年。
小九低着头,没有回答,轻声道:“公子爷,我师傅想见您。这养生诀更深一层的法门,只有他懂。”
厉瑞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小九,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用十年时间来织这金钩,好手段。
小九眼中湿润,低声道:“公子爷,我师傅没多少日子了,他只想见见您。”
“好。”
小九带着厉瑞没有想法子出宫,而是带着他去了暴室。
大秦定都长安,皇宫本就是在前朝宫室的基础上扩建的,暴室原来是宫中织染之所,现在则成了干洒扫粗活内侍们的居所。
在一间窄小的宫室里,厉瑞见到了小九的“师傅”。
那是一个年纪老迈的内官,脸上的皱纹犹如干涸的沟壑,看上去似是垂垂老矣,命在旦夕,一双眼皮都耷拉下来的老眼里,却是幽深如潭,黑不见底。
“……主子爷。”
老内官这样叫着,拿出了一块龙形的碧玉,老泪纵横。
他说主子爷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血脉,却认贼作父,与一干叛逆亲近,忘却了生父的荣光与仇恨。他说,只要主子爷愿意,潜伏于逆贼宫中的忠贞之士,就会反戈一击,将那法力全无的伪王,还有那伪太子刺死,奉主子爷为天下之主。到时候,这天下人识穿了伪逆的真面目,又群龙无首,便会重归于燕,主子爷也能够对得起周氏的列祖列宗了。
“……若是主子爷为了荣华富贵不愿为我皇复仇。”老内官咳了几声,眼皮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道:“养生虽好,若无后继,逆血却是要命的。我的小主子。”
厉瑞背脊湿透,腹中似是吞了一团冰,从胸腹寒彻骨髓。
他听到自己说:“好。我做,但我信不过你,我要……”所有潜伏者的名单。
他的话还没说完,宫室的门已被砰一声重击撞了开来,十几个黑底锦衣的武士执刀冲了进来。
半躺在床榻上的老内官猛地睁开眼,一跃而起,手中现出两把乌黑的细刃,一息不停地便举着细刃刺向冲进来的军士。
小九惶急地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摁倒在地。
“撒网!”
一声厉喝响起,一张韧索织就,扎满小刀的大渔网便兜头向那老内官撒去,几个武官手中持了长柄的大叉子,用力向老头的身躯一叉,上有罗网,下有钢叉,便是这老头的轻身功夫再强也强不过防暴器械组合。
“哼哼哼!老东西,总算让我逮到了吧!”柴东城柴司长冷笑着走到动弹不得的老内官身旁,一眼也没看呆立一旁的厉瑞,只是低下身子问候道:“田喜田公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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