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5

    对于厉瑞为什么出现在这个老内官的屋子里, 柴东城没有多问一句, 客客气气地请公子回宫休息,夜深露寒,怕是损了公子爷的身体。     厉瑞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他宁可柴东城将他下狱拷问也不愿他这般恭敬地不问半句。     厉瑞回了自己的宫室, 闭门而息, 不再迈出一步,象是一棵快要枯萎的野草。     殊娘子带着一罐自己炖的鸡汤,走进了他将自己困住的院子, 静静地, 坚决地将汤水推了过去, 轻轻抚着厉瑞一夕不见就苍白似鬼的脸庞,不赞同地摇摇头。     厉瑞的眼泪终于滴了下来, 他捧着那罐味道不怎么样的鸡汤, 努力地把自己填饱,连那切得奇奇怪怪、大小不小, 看起来很是凄惨的鸡肉都啃得精光。     殊娘子看着光溜溜的鸡骨头,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又摸摸孩子细软的头发, 轻轻按着自己的左胸, 认真地望着他。这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心思敏感了些, 太重感情偏又想得太多。     五天之后, 正在巡视大河防汛的皇帝收到柴司长的千里传讯, 匆匆赶了回来。     大秦皇帝一脸风尘仆仆,怒气冲冲地冲进厉瑞的院子,身后跟着一个蔫头蔫脑的腿子。看到脸色尚有些苍白,但气色还算不错的厉瑞,柴狗腿大大松了口气,讨好地一笑,给公子爷请安。     皇帝一进门,什么也没说,也没理会厉瑞的大礼参见,板着张棺材脸,一把逮起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     厉瑞有些不安地僵着身体,直到皇帝放心地松开手,他嚅嗫着,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向阿舅解释那一晚的情形,想剖开自己的心让阿舅知道,他只是想……     但是皇帝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挥手一个狠狠的暴栗子砸在呆到不能看的外甥脑袋上,看着外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呆楞楞地也不知道躲,也不知道抚抚被揍痛的地方,厉弦自己先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努力按捺住想安慰孩子的心,开始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傻?厉瑞,我本来以为你是三个娃里最清醒聪明的那一个,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厉弦鼻子都快气歪了,没想到堂堂腹黑狡猾无敌的自己,会教出这么个呆萌的货来。     “不,不!阿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没有……”厉瑞咬着牙,坚定地想要向阿舅解释。     “还敢否认!胆肥了你啊,果儿!”厉弦觉得这娃怕真是教傻了,可明明章秉是成精的老狐狸,自己是脱了毛的猢狲成精,到底是谁把孩子能弄傻的?除非就是自家那个一脸严肃正直,背后却作天作地的夯货。阿瑞一定是被他表面那忠贞如石板的样子给蛊惑了!     厉弦一想起果儿干的蠢事,又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子,看着娃的眼睛里都浮起盈盈地泪光,这才又开始忿忿地喷起口水:     “我从小就教你,小孩子不能吃陌生人的糖果,小孩子不能瞒着大人悄悄干‘坏事’。你呢?!听你那小内侍说什么不可外传不可透露的功夫,问都不问我和柳老先生一声就敢上手练,练劈叉了怎么办?练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我,我……”     厉瑞结巴了,还没想明白明明他是想向阿舅解释那晚他和前朝叛逆混在一起的事,怎么就会拐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糖这种奇葩的事上了?     “我,我,我什么我?人家说不能对外透露你就乖乖不说,不知道坏人骗人的时候都是这么一说么?哼!就是仲二这货常常给你们带什么武侠小说传奇,让你这孩子信了什么神秘功夫,跳崖得秘籍!等等!”     厉皇帝警觉起来,厉声问道:“你没蠢到去跳过什么崖,想吃个什么功力百年的神果吧?”     “没有,绝对没有!阿舅,我不傻……”厉瑞无力地抹去满脸的口水,无奈地解释。     “你还不傻?!就算练了什么养诀,你就不知道悄摸地和我说一声吗?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告诉了第二个人,他就根本不算秘密了!再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吧!”     厉弦的眼中烈火熊熊,差点烤焦了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厉瑞。     皇帝一把拎过身后苦瓜脸的柴司长,不由分说“咚咚咚咚!”给了他十几个暴风骤雨般的暴栗子,厉瑞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嗷嗷叫的柴司长,总觉得他的脑袋上有鼓包在密集茁壮地成长。     “这家伙早就盯着那伙前朝余孽的,早就可以一网成擒,就是想着能一网全捞,才让那个田喜吓到了你!乖孩子怎么敢半夜三更到什么陌生人的屋子里,你看有多危险!!!那老头身怀利刃,要是一不小心伤了你,我怎么和你母亲交待!”     厉皇帝一口气不绝地吼出了心中的担忧,脸涨得通红,差点喘不上气来。     厉瑞看着阿舅这般焦急又担忧的模样,突地有一种酸楚涌了上来,无可遏制地大哭起来,哭自己小心翼翼的愚蠢,自以为是而冒失的“牺牲”,他伤了阿舅象是呵护着珍宝般庇佑自己的心。     他确实该骂,早就该让阿舅骂个狗血淋头,口水洗脸!     “阿舅,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只是想为守护自己的家做点什么。我知道他,我知道那个杀死了我母亲,却又给了我血脉的男人,但我永永远远都只是厉瑞,他之所以被天下所舍弃,是因为他先背弃了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心。”     厉瑞哭得一脸处眼泪,再也不是往日风清云淡,微微浅笑的公子,而是一个受了委屈,向家长哭诉的孩子。     “让你还敢管大人的事!”厉弦恶狠狠地,小心地抱住了哭得打嗝的孩子,终于缓和了语气,“果儿,你的母亲珍惜着你,给了你所有的爱,她宁可舍弃自己也想让你活下来,你要好好地珍惜自己,好吗?那些阴谋算计,鬼魅伎俩不应该沾染在你身上。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不用背负什么血脉的憎恨。果儿,好好的,自此无忧地生活,就是报答你的母亲,还有为你担心伤肺的老阿舅的最好做法。”     厉瑞用力地点头,打嗝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门外的殊娘子听着屋里的动静,抿唇一笑,摇摇头走开了,把一室的温情让给那个不靠谱的皇帝尽情发挥。     厉弦满足地摸着乖外甥的软毛,却听见孩子终于止住了嗝,口齿不清却异常坚定地说:“阿舅,我,我想改个姓,然后去参加今秋的吏考。”     厉弦的眉毛又竖了起来,却听他软乎乎的小外甥慌兮兮地说:“阿舅,我想不依靠‘厉’这个姓,用自己的力量给这天下做一份贡献,我也想帮帮你,让自己不是那么没用。”     一口气憋在半道不上不下的皇帝,听得心底直发酸,嗡着鼻子,看着孩子如碧空般干净清彻的眼,终于还是答应了他。     当厉玥完成了狩猎蛮胡的历练,兴匆匆地赶回皇宫时,等待他的是一室凄凉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的果儿搬出宫了!无良的皇帝老爹竟然不告诉他果儿去了哪里,只是板着脸说,果儿长大了,要有自己的事业,男人怎么能没有事业呢?     太子殿下憋着气还没问老爹什么叫自己的事业,父亲仲大将军已将一双危险的眼眸瞪了过来,厉玥知道,要是自己敢对皇帝爹大点声,自己的屁股就得遭殃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没等太子陛下回过神来,他的十八岁生辰到了,等他板着脸威严地接受群臣的恭贺,心中还在担忧着果儿的下落时,又一记晴天霹雳砸了下来——他那不靠谱的皇帝爹,竟然拐带着一国大将军离家出走,去追寻风花雪月,踏遍大秦大好河山了!     太上皇禅位了,把烦心十几年的案牍和让人头大根本没时间好好玩耍的皇位丢给了儿子,带着自家夯货跑了。     如今他是皇帝的老子,有谁敢不开眼地让他不开心?厉弦仰天长笑,自豪而霸气十足地喝问天下,天下第一纨绔,舍我其谁?!     虽然晚了点,辛苦了点,终于还是在年未到半百的大好年纪,厉弦完成了他一辈子的梦想。     这一年,刑狱司来了一位本年吏考的“峰秀”,小伙子虽然有点体弱,却才华满腹,更兼工作认真,对刑案有一种令人惊叹的直觉。     刑狱司的老大每每见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那张带着凶悍的伤痕,从不苟言笑,能止小儿夜啼的脸上都会浮现一丝隐不可见的微笑。     刑狱司的吏员们信誓旦旦地悄悄八卦着,这位同样姓“李”的小年轻八成就是老大的私生子,老大这是要亲传衣钵了!     可惜的是,下了赌注的吏员们失算了,“李瑞”只在刑狱司待了三年,而后转至吏部又待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终有一天,李瑞作为一朝内阁首辅大臣站在了朝堂之上,睥睨天下,成为了“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让人仰望的国之砥柱。     大秦的太-祖皇帝,以身奉天,不扩后宫,后宫之中终生只有一位诞下皇帝的太妃娘娘坐镇。     大秦的太宗皇帝,在他三十岁那年,悄悄生了一对双胞儿女之后,也祭祀天地,决心以身奉天,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位拓土三千里,将天下治理得繁荣昌盛的雄主,似乎与大秦的某位首辅大臣有些不清不楚。     不过百姓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安乐,口袋里的小钱都一年比一年多,只要大秦帝国有了后继之人,国家兴盛,什么皇帝老子的八卦也不过笑着嘿嘿几声,茶余饭后添个悄悄说嘴的乐子而已,反正我大秦不以言罪人。     煌煌大秦,如日初升,祈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喜欢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请大家收藏: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