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鲁迅先生说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何令珍凝聚了愤怒、震惊、怀疑等无数复杂情绪的目光中,不能选择爆发的金铮眼看就要灭亡了。
何令珍的手机屏幕又渐渐暗下去, 上面沈何启的面容也重新归于黑暗。
这下沈何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很好理解了,护士台小护士一脸看好戏地看他们也很好理解了。
他也搞不懂这是怎么了,江文韬生日重逢之后,生活就见缝插针地给他安排有关沈何启的剧情。到处偶遇就算了, 明明两个人八字都没一撇,双方倒是连家长都见上了。
最悲催的是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姐也没多喜欢沈何启,何主任就更别说了,她义愤填膺的“你这样不负责任谁敢把女儿嫁给你”还历历在耳。
何令珍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女婿这件事只是护士有什么误会, 但金铮看到她的手机屏幕后骤变的表情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方才她还在为别人家的女儿操心, 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的女儿是个拎得清的,虽然有时她也不免觉得沈何启为人似乎过于没心没肺了一点, 但是一想到这样不容易吃亏, 也就放任其发展了。
前不久知道沈何启有了男朋友, 对比沈耀荣的担惊受怕日夜不得安宁,她除了倍感意外, 倒并没有别的感觉,除了因为相信沈何启的眼光, 更是因为她相信沈何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结果呢, 合着她女儿也早就跳进火坑里了, 指不定已经被烧成灰了。
一室的寂静让小护士也有点慌神,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脑袋瓜飞速旋转思考起来,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何令珍回过神来,对着她笑笑:“这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何启明明是单身。”
语气表情虽仍是一惯的和善,但是说出的话却坚定到不容置疑。
长得再好看又怎样,家里有金山银山又怎样,她只想沈何启一生平安无虞,所遇是良人。
她淡淡地对金铮说:“今天谈话就到这里吧,至于究竟谁才是家属,你们自己好好回忆一下。”
“好好”是重音。
说完她起身出门,整个过程连一眼都吝啬看他。
*
何令珍走了,金铮捏捏自己的山根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医院跟他有仇。
他一秒都不想待了。
他去病房门口招呼阿标和黄毛出来。
一看到他,裴艳和她父母都明显紧张了起来,简直是如临大敌。
他视若无睹,只顾着和黄毛阿标走到病房内部看不到的墙后:
“我走了,你们好生看着,别管护士让不让她动,给她弄到vip病房去,省得我爸来了觉得我怠慢他的女人。”
“这孩子保不住了,医生说的是微乎其微就是没有希望的意思。转告她爹妈,他们劝动打胎的,他们儿子将来的车子房子工作都有着落了。自然滑胎,别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而且他们一家今后都别想顺利干好一件事。”
“也别指望我爸能有多重情,给他们讲讲以前他那些情妇都什么下场,还有我妈年轻的时候有多漂亮。”
最后他抛下一句“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黄毛眨巴着眼睛:“标哥,你有没有觉得铮哥突然变得很暴躁。”
阿标坚决维护老板的形象:“没有,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
黄毛对此很不屑:“马屁精,他又听不到,说句实话你能死吗?”
这话刚说完,金铮突然回头,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
黄毛一个哆嗦,这人难不成是长着一对顺风耳吗?
*
下行的电梯依然很拥挤,金铮侧靠在角落的位置,身前和身旁有两个女孩子是一起的,两人面对面站着,不停地挤眉弄眼,小动作互相推搡着,说话声很轻,但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你上。”
“我不,你来。”
“……”
电梯是很挤是没错,但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她们挨得他未免太紧了些,再后来电梯停靠,再有人挤进来的时候,其中一个的胸侧已经堪堪擦到他的手臂。
连手机有新消息过来,他都不太腾得出空间拿出来看。
几秒种后,手机的震动已经从不规则的消息提醒变成了有规则且持续的电话。
如果是同一个人找的他的话,这种微信三秒不回就要打电话的急性子,他只想得到一个。
不动声色避开女孩儿玲珑的身体曲线,他从裤袋摸出手机。
果然,陈伟业。
“阿铮你在哪呢?你在干嘛?”
不理他的寒暄,金铮只问:“干嘛啊?”
“叫你出来玩呗,你这两天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们都多久没出去找乐子了,这还像纨绔子弟吗?”
金铮并不想和他站队:“谁跟你是我们。”
“你你你,你和我是我们。”陈伟业坚持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来吧,老吴要带新女朋友。”
换得倒还真是快。金铮随口猜道:“就是那个游戏打得很烂的?”
陈伟业觉得他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人家这么大的胸你不记得,就记得别人打游戏打得烂,姑娘家家的,打游戏打那么好干什么?”
姑娘家家怎么了,有人照样能把游戏打得很好。
金铮打断他:“行了行了,地址给我。”
正好,他也有话想要跟吴勉说。
*
何令珍在护士台接完电话,看到方才让她接电话的护士,就又想到了女婿那档子事。
已经是午饭时间,有几个同事约她一起下楼去吃饭。
快走到餐厅的时候,何令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朝反方向走去,给同事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待会来吃饭。”
“哎哎,令珍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都到餐厅了。”其中一个同事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却只见她摆了摆手。
何令珍去了监控室。
她给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亮了亮工作证:“住院部二号楼17楼,大概半小时之前,麻烦帮我把护士台附近的监控调出来。”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别紧张,没什么事。”见工作人员这幅全神贯注的架势,何令珍宽慰他,“我就是来抓我女儿早恋的。”
“哦哦。”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事,工作人员本来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干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有人医闹了。”
何令珍很快在监控记录中找到了沈何启。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再亲眼看一遍,何令珍到底还是更加焦虑了。视频中两人的举止很亲密,绝不是普通的朋友会做的,关键是沈何启还看到裴艳被推出来了,不但没有气得上房揭瓦,而且被三言两语地一哄,居然就让事情就这么过了?
她觉得这下完蛋了,女儿一定是被那不负责任而且私生活极度混乱的臭小子吃得死死的。
她脑海里已经将裴艳的悲惨遭遇脑补成沈何启的遭遇了,这么想着,又怕待会沈何启去约会,忙给丈夫打了个电话:“今天你店里忙不忙?”
“还好吧,怎么了?”
“你都多久没去看你爸妈了,趁着今天何启请假休息,你们一起去看看吧,妈打电话来说想何启了。”
沈何启的奶奶是一个非常封建的老太太,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沈何启两个伯伯和一个姑姑家都有儿子,结果沈何启一生出来,老太太看到是个女孩就挺不高兴的,何令珍又是在医院这样的事业单位工作,生二胎无望。
但是沈何启这个人从小就贼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长辈高兴的本事一套又一套的,街坊邻舍就没一个不喜欢她的,老太太的三儿一女一共生了给她生了四个孙儿和两个孙女儿。结果沈何启愣是在众多男孩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老太太心中最宝贝的孙辈,而且把第二宝贝的小孙子远远甩在后面。
沈何启爷爷批评老太太偏心得太明显。
老太太嘴硬得很:“我哪里偏心了,这么多孙子孙女我明明都是一视同仁的。”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最大的螃蟹挑出来放到一个单独的碗里。
沈何启爷爷不解:“你干什么?”
“这个最大的螃蟹我给何启,不然一会阿宝要跟她抢的。”
阿宝就是整个家族最小的小孙子。
沈何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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