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沁禾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床上, 外面的天落了星子屋里漆黑一片。
不对......这真的不对。
自己的身体, 哪里出了问题了。
从傍晚一直睡到深夜, 这不能再用“打瞌睡”“容易犯困”来解释了。
或许上一世的假期里这很正常,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 兰沁禾的规矩做的很足, 二十五年来作息都几乎不变。这样的“晚觉”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可却实在想不起来。
兰沁禾低头,看见了躺在脚踏上睡着的莲儿, 她刚想出声却又迟疑了一下,转而兀自下床去了笔墨在上面写了现在的时间。
这个时候,大概是二更的样子。
写完后她把纸放在最显然的地方, 回身轻轻推醒了莲儿。
“怎么了......主子。”小姑娘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 片刻后才恢复清明。
兰沁禾扶着她的肩膀,严肃问道, “本宫这样时常困倦有多久了?”
莲儿迷茫的眨眼, “困倦?......”
再后面的话, 兰沁禾听不清了, 她又一次的回到了那种让人抓狂的失控状态, 仿佛精神脱力了肉体,两者失去了联系。
而在莲儿眼里, 皇贵妃问完这句话之后点了点头便回床睡觉了。
她疑惑的歪着头,又忍不住问了句, “主子, 银耳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她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已经躺下的皇贵妃淡淡的开口,随后闭上了眼睛。
“哦好吧......”小姑娘闷闷的躺下,只觉得今天的主子真奇怪,比当初和九千岁处对食的时候还奇怪。
翌日
兰沁禾起床后,看见了屋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更二字。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对了,昨日自己半夜醒来后想要问问莲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了,结果刚一开口就又睡了过去。
一瞬间,兰沁禾手脚冰凉,整个人如落冰窖。
她颤抖的扑向案牍,慌乱的提笔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手指颤抖的无法书写,写废了好几张纸后她才勉强冷静下来,逼迫着自己把寥寥数笔的求救信写完,可却不知道该交给谁。
慕良远在边境,还有无数的烦事缠身,自己不能拖累他。
后宫里的人无法信任,酥酥性子急又在侍疾。
兰沁禾垂着眼睑,半晌在信尾落笔,“交由家父家兄。”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找到了僚徽,也不说话就把信偷偷的塞到对方手中。僚徽一愣,随后向兰沁禾点了点头。
她站在原地蹙眉,心里暗暗祈祷能一切顺利。
......
............
银耳动了动手指,触到了一片丝滑的被褥。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艰难的打量面前的环境。
“银耳姐姐!”耳边传来惊喜的轻呼,随后后背被人托起,唇前出现了一个茶杯,“先喝点水吧,你都昏了三四天了。”
混沌的脑子终于分辨出这是秋瞿的声音,她这才张嘴,待温热的液体流入喉咙后,银耳猛地挣扎了起来,“主、主子!”
“别急别急。”秋瞿拦住她小声嘟囔,“你心里就只有皇贵妃。”
“快、快去告诉九千岁。”银耳死死的攥住秋瞿的手臂,“主子被纯妃下了蛊毒,快......”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软倒了下去。秋瞿眨了眨眼睛,戳了戳怀里人的脸,“我为什么要救你的主子啊,感觉这样半死不活的银耳姐姐更加乖呢,一直这样对我来说也挺不错的诶。”
怀里的女子双眉紧锁,面色苍白,并不能回应他的话。
秋瞿加大了力度戳了两下对方凉冰冰的脸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去找慕良,但是你要乖乖的不能乱跑哦。”
但是这么乖乖的给慕良报信显然不能满足秋瞿的趣味,
等信差来取信的时候,他笑眯眯的拍了拍对方的肩,“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你慢慢来不着急。”
嗯哼,多亏了纯妃,自己又能见到银耳姐姐了,作为报答,就让她多活一段时间吧。
且不说大半个月后九千岁收到信又多么的愤怒崩溃,宫里正发生着另一件大事——
皇帝,驾崩了。
全城缟素,哀乐连绵,白色的纸铜币漫天而下。
大明的这个秋天,皇帝没能熬过去。
传位的遗诏宣读的时候,皇后愣怔着后退了两步。
三皇子......
不!这不是真的!
她瞳孔猛地收缩,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一脸得意的三皇子。
皇后手指颤抖着,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的孩子才是太子!明明她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明明......
不管如何,大局已定。
而殷氏一族的大半力量,都被慕良挑走远离了京城。
皇后闭了闭眼,满脸悲寂。
倏地,她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护甲的双手死死握拳,那双凤眼里爆出坚毅的凶光。
不,还没结束。
大皇子回京,必是两虎相斗的局面,倒不如自己先退居二线,坐得渔翁之利,还省了原先对付大皇子的计划!
想清楚后路之后,她转身回宫。素白的凤袍被吹得鼓鼓作响,宛如厮杀前的战鼓。
还没有结束......
她绝不会认输。
兰沁酥倒是没什么反应,自从大皇子离京后她就没打算要靠着遗照上位,自己手里的虎符,加上大皇子身边的那么多臣子,等到他回来后,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能轻松的拿下。
左右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新皇上任,后宫换了新人。
从前的妃子们搬去了安乐宫,兰沁禾也不例外。
她跨出门槛,最后回身望了眼这住了九年的地方。
“坤云宫......”
“主子?”
“无事,走吧。”
兜兜转转,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搬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所有的回忆,都染上了灰白,前方的道路,只能靠自己才能照亮。
不过所幸,前方总归是还有路可走。
......
............
这几天兰沁禾发现困倦的时间少了许多,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件好事。
带着宫人布置好了宫殿,兰沁禾一个人沿着走廊散了会儿步。
这......算是熬出头了吗?
慕良一手布的局成功了,三皇子上位,父亲兄弟都受到重用,珏珏也完成了自己成为女将军的心愿,脱离了曾经的那个纳兰府。
等慕良再处理掉大皇子,自己解决掉被人监控的事情,一切就能圆满结束了吧。
她扶着柱子,深深的吐出口浊气。
从今往后,自己只要在皇后和妹妹之间继续调和就够了,这么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对兰沁禾来说并不太难。
有慕良陪着,再过个几十年,他们一起相伴老去,看着这宫里的花红花落,最后自己也如花草一样入土腐烂,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平淡,却又不同寻常。
女子脸上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来,带着淡淡的期待和幸福,却又掺杂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落寞。
“尊荣太妃娘娘......”僚徽来时就看见了这样的笑容,他心下一紧,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位娘娘自从进宫后的日子,实在不能说是太平。
妙音的事情之后他本以为不再有用到自己的地方,然而不知为何兰沁禾像是被什么控制了身体一般。
僚徽第一反应就是太皇太后或者纯太妃,他几番用功,终于隐约查到一点眉目修书给了厂督,这事关系重大,他一个小小的档头不敢冒然行动。
若是这般安然无事的捱到厂督回来处理到也还好,可是......他想起早上接到的密保,实在不得不叹一口气。
“僚徽大人?”兰沁禾愣了片刻才回神,“突然改了称呼,本宫......哀家都不太习惯了。”
“尊荣太妃娘娘,微臣有要事禀报。”
见对方神色严肃,兰沁禾抬手,“您请说。”
僚徽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锦衣卫查出御荣太妃在宫外擅养私兵,一个月前拨给黄河下游地区的灾款被她挪为私用。”
兰沁禾踉跄了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啪的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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