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推开门, 左右看了看, 确定整个坤云宫就连守门的小太监都睡着后, 悄悄的走了出去。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手掌长的短箭, 提气翻跃到了坤云宫的后墙上, 眼睛微眯, 瞄准了墙外远处的树干, 运力将短箭射了出去。
然而剑还未飞远,黑夜下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面前晃过人影, 再一看,那人已半道劫走了短箭。
妙音瞳孔微缩,待看清那人后迅速出掌, 却被人死死的扣住手腕, 向上掰断了腕关节。
一击不中她便迅速提腿侧踢,那人微微一闪, 肘部狠狠的撞在妙音胸口处。心口一阵剧痛, 妙音眼神发狠, 当机立断运气轻功往自己的小屋子飞去。
“站住!”
身后的人立刻跟上, 妙音咬牙, 似是从袖中抽出什么东西弹进了屋子里,然后转身又和那人缠斗了起来。
“妙音, 主子带你不薄,你为何背叛她!”月夜下, 银耳面色凝重, 她厉喝道,“还不快点投降,随我去向主子请罪!”
“呵,做梦。”
妙音背后的屋子隐隐有火光冒出,银耳皱眉,原来是缠着她等火烧掉屋子里的证据。
“僚徽大人!”她一边与妙音对峙一边大喊向僚徽求助,别说大火会烧掉证据,这妙音住的离主子不远,若是时间一长,怕是连主子的屋子也会遭殃。
听到银耳居然联合住了僚徽,妙音呼吸一瞬慌乱了起来,恨恨的看向银耳,却如何都无法逃对方的钳制。
她目光一沉,片刻有血液从嘴角流出,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散去。
银耳一惊,急忙去扳她的嘴,这才发现,对方已咬舌自尽了。
一手环住脱力软倒下去的妙音,一手拿着短箭,银耳皱眉思索了片刻。
会武的婢女不多,因为培养一个武婢实在成本太高,一般的富人家里会直接选择买几个壮丁防卫,愿意给一个女孩儿配武婢的,除了兰相还真没几个人。
况且,这妙音训练有素,在坤云宫潜伏了六年多,随身带着火器做好了消灭证据的准备,在意识到无法逃脱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杀,比起寻常的武婢更加高明几层。
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下面的僚徽迅速的处理好冒火的房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惊动了皇贵妃,银耳跃下围墙,将手里妙音的尸体交给僚徽,“我去看看主子。”
僚徽颔首,接过后直接带着去了尚酒居。
“出什么事了。”
银耳一推门就看见赤脚站在房中的兰沁禾,她面色担忧,目光停在银耳手上,“拿的是什么?”
“娘娘您先回床上,夜里天凉,小心受寒。”
兰沁禾依言,银耳这才将手里的短箭递到她面前,“奴婢看见妙音似是欲将此物射出宫外,便出手拦截下来。她与奴婢缠斗几个回合,见事情败露便烧了自己的屋子,又咬舌自尽了。”
兰沁禾皱眉,刚想取了箭详看却别银耳拦下,“主子,小心有毒。”
“有毒你还拿着。”兰沁禾瞪她一眼,“以后不可这么冒失。”
两人取了帕子,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短箭的尾部有条缝隙,沿着掰开,里面竟是空心的,被塞了一个小纸条在里面。
取出展开后,只见上面写道——
“请太医,无碍。”
兰沁禾眉头紧锁,一般这种传递消息都是有很大风险的,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请太医的小事,为什么会让妙音去冒这个险。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派细作传递的话,那这背后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在关心自己似的。
但是......没有理由啊。
谁会吃的空在自己宫里安插了这么宝贵的奸细六七年,就为了偷偷的关心一下自己?
又不是慕良。
之前平喜调查妙音,说是她和宫外的人有接触,而今天妙音却是在宫里传递信息。
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是,今天的线人在宫里,妙音的消息需经由多人的手才能传到宫外的那人身上。
二是......
那个人,从宫外来到了宫中。
兰沁禾眼睛微眯,若说是这段时间从宫外回到宫里的,就只有太后、纯妃和从前的太妃们。
可兰沁禾和上一辈的妃子们都不熟,自己又没有皇子,监视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
至于纯妃......虽然她挺傲娇的,一般就算担心自己也不会直接问,但这也太荒谬了吧!
不过妙音显然不只是作为“关心”而存在的卧底,否则不会那么极端的选择自杀。
如今的线索太少,做不出多的推断。
兰沁禾和银耳一合计,决定明天看看僚徽那边能发现什么再做打算。
被半夜的骚动惊醒的坤云宫,很快又沉寂了下去,然而与之相反的,是远处的另一座宫殿。
漆黑的房间被人点上灯火,神情冷峻的侍女疾步走向床边跪下,
“主人,妙音被抓自缢了。”
“啧,”床上的人略显烦躁的轻啧一声,“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
“妙音来不及处理干净,可要奴婢再去......”
“不用,本宫自有办法。”
床帘被一直素白纤细的手掀开,缓缓的露出了里面人的脸庞。
那人一身白色亵衣,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精致的脸上满是清冷的傲气,正是纯妃纯曦贞。
她抬起下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去告知太后,妙音已经失败,必须在慕良回来前控制住局面。”
那宫女点头,低低应道,“是。”
她又轻手轻脚的熄了灯出去,眼里有点不忍。
妙音这几年做的实在不错,可到头来,却只得到了主人的一句废物。
从发现皇贵妃和九千岁慕良有染,妙音便安排了被太监虐待的宫女在御花园故意被皇贵妃发现,当皇贵妃有些犹豫的时候,又在一旁刻意提醒太监的残暴。
虽然并没有阻止成功,可好歹也把消息传给了主人。
到后面,得知皇贵妃库中无银,细致的做了假账本又顺便陷害走了慕良安排的人。
种种种种,心思细腻又做事漂亮,可惜了,还是被人抓住,连个好死都得不到。
宫女轻叹一声,回屋睡觉了。
屋内的灯光暗下去之后,纯曦贞却并未安眠,她伸手在床上摸索着,忽然间手指被什么凉冰冰的东西冻的瑟缩了一下,略一停顿,然后握了上去。
漆黑的视野中,随之出现了长长的一管银萧,泛着美丽却又冰冷的光泽,惊艳无比。
她小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孔洞,倏地小脸一白,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竟是比皇帝的脸色还要难看三分。
时间,所剩无几了......
......
............
大皇子握着缰绳,只觉得自己的两股之间火辣辣的疼痛。他一边控制着马头一边悄悄的前倾想要避开之前骑马磨破的皮肉,然而刚松了口气,一旁的徐双奕就咳嗽了两声,“殿下。”
“我实在是、实在是疼痛难忍了啊。”大皇子回了个绝望的脸。
徐双奕斜他,又咳嗽了两声——三军都看着您呢,这般不雅的姿势会让人耻笑的。
大皇子眼睛发红的看回去——我也不想,可骑了两个半时辰了,受不了了啊。
老臣子无奈的收回目光,然后驾马上前,对着右前方的慕良抱拳道,“都督,天色不早,不如趁太阳还未下山扎营造饭。”
慕良勒住缰绳,淡淡的瞥了眼从最前面掉到后面的大皇子,略一点头,“派人上山搜查,若无敌军便在山脚安营。”
“慕都督这是第一次出军吧。”他话刚一说完一旁的一位将军便嘲讽的开口,“此间山势险要,你不在山顶安营却在这山脚,莫不是在宫里舔多了贵人的脚成了习惯了?”
“齐将军,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一旁的老者瞪着眼睛,“这可是皇上亲封的大都督,你只不过是个将军,说话注意些!”
这人正是从前在宴会上被慕良假意拖出去斩首的王真,他受慕良的恩情,化名为王真的弟弟王佑随兰国骑出征抗季,在军中取得了不错的名声。
“呵,王大人还真是公私分明,倒忘了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了。”
“你!”王真一甩袖子,“待我禀明圣上,你这可是逆反!”
齐将军冷笑一声,指着面前的山道,“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劈竹’,据高地者,若有敌军来袭,则全军一齐涌下势不可挡。此乃兵家常识,大都督久居阴人堆里,不知道也不足为怪。”1
慕良引马转身,面朝身后的大军道,“还有谁附议齐将军?”
前排的几个将军互看了几眼,面色犹豫没有说话。
“齐将军,”慕良挑眉,“我初次出军,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男人哼了声,只听慕良道,“这孤山险要,水源则在山脚三里外,若是被敌军重病切断补给,该如何。”
他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接着又道,“其二,敌军来袭,见我三军接在山顶之上,夏日干燥,若用火围攻我军,该如何。”
“其三上山路径坎坷进退不易,若有敌军半路埋伏,该如何。其四我军盘踞高顶,固然登高望远然同样将自己暴露与四野之间,若是打草惊蛇被萧兵发现,该如何?”
几句话话说下来,齐将军脸色发黑,“就算在山脚安营,也未必就不会被发现!你这是强词夺理!”
慕良刚张了嘴,突然听见后边有马蹄声渐近,马背上坐着一瘦弱男子,他上前后开口,“山脚尚有树木丘陵遮掩,而山顶则可于数十里看见我军,随后给其准备时间,断我水源围烧山脚吗?”
他淡淡转头,露出右脸上长长的狰狞伤疤,“等那浓烟滚起的时候,齐将军再与大都督理论不迟。”
纳兰珏朝慕良对视一眼,随后下马抱拳,“下官请命,上山搜查。”
慕良颔首,“若有可疑之人,立刻拿下。”
“是!”
后边的大皇子一瘸一拐的蹭到徐双奕旁边感叹,“他是个太监,真是可惜了。”
徐双奕撸着胡子点头,“请殿下注意仪态。”
“我痛......”
“请注意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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