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晚榭之中,难得谈无欲去逗弄最光阴了,没有继续以下棋为名行噎人之实,无衣师尹终于有时间做点正事了。慈光之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智者师尹悠哉地点燃了一炉香,一边焚香取道,一边羽笔染墨在白纸之上写着诗句。
“白金换得青松树,君既先栽我不栽。幸有西风易凭仗,夜深偷送好声来。”
无衣师尹此时的心情出奇的好,咒世主被多方合谋坑死,魔王子却意外出现。魔王子战力强横,更在戢武王之上,但他性格要多坑有多坑,不会对慈光之塔形成威胁,更会拖延戢武王的脚步。现在他只需等待戢武王前来询问雅狄王之死的事情,接着忽悠就是了,很快佛狱碎岛就会乱成一团,慈光永耀指日可待。
问题是,戢武王怎么还不来找他呢?
无衣师尹皱了皱眉,难道他错算了戢武王的耐心?不能啊,他和槐生淇奥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耐心是有,可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就在无衣师尹疑惑之时,一片竹叶飘摇而落,红光一闪,撒手慈悲的声音通过元沙髓秘法传了过来。撒手慈悲虽然脾气略微火爆,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沉稳的,可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却十分着急,“师尹,情况不妙。你让吾关注前来苦境的殢无伤。这名剑者在寒光一舍击败魔王子后便于雪漪谷中退隐,但今日戢武王却突然现身雪漪谷,来者不善!”
戢武王怎么会在此时找上殢无伤?还有在寒光一舍击败魔王子是怎么回事?无衣师尹暗自磨了磨牙,当日拜托你去婆罗堑,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试探罢了,吾发往寂井浮廊的竹书明明是拜托你去苦境保护剑之初的,你敢不敢不这么倒贴去帮素还真的忙吸引戢武王的注意力啊?
无衣师尹一边在心中第一万次愤恨拐走文学青年的苦境混蛋,一边手忙脚乱地连接殢无伤身上的元沙髓,只希望殢无伤不要对着戢武王乱说话。结果他刚一连上元沙髓,就听到了剑者的声音斩钉截铁地传来——“杀死雅狄王之人是吾!”
紫衣文士瞬间只觉眼前一黑……文学青年啊,你不会撒谎就麦乱说话啊……
无衣师尹连忙组织语言想要打断殢无伤下面的话语,谁知道刚刚因为连接元沙髓太过慌乱,声音和图像连接得都不太对,慈光之塔这边的声音竟然没办法传到苦境那边去,无衣师尹只能手忙脚乱地连接声音,可是某位文学青年已经看到了元沙髓的红光,还会老实等他开口吗?
雪漪浮廊之中,戢武王已经出离了愤怒,或天戟凭空而现,被王者握在手中直指面前永岁飘零!“你说,杀雅狄王之人是汝!”
一身黑白交错衣袍的青年仿佛没有感觉到戢武王的愤怒一般,表情淡漠地好似他的对面只有空气,睥睨而冷漠,“是又如何?你之眼相已被怒火仇恨浸染,再不复清明。雅狄王非是汝血缘之父,汝尚且愤怒若斯。那你可理解吾百年幽禁之中唯一的友人即鹿于嘲讽诋毁中病故时,吾无泪之悲?”
或天戟挥动,废之卷武学“玄黄废世”招出无情,攻向从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的剑者。理解……吾理解得想要剁了汝!
殢无伤见到极招来临,不紧不慌,墨剑自剑架之上飞跃而起,旋转着落入剑者左手之中。步踏下,黑白水墨剑境扩散开来,未曾出招先夺意志,毁灭虚无之意已运至墨剑之上,“动杀.咎!”
纵然兵甲武经武学十分高妙,但无咎剑法配合极端剑意却也精妙非凡,玄黄废世之招瞬间被剑意所破,皑皑白雪自空中降下,与剑境协同化解了戢武王心中战意,让心神不定过于冲动的王者冷静了下来。
“就凭这般的武学便能击败吾父雅狄王吗?”戢武王握紧手中或天戟,眼神冰冷,却暂时压制了仇恨之色。
“是你将雅狄王想象得太过强大了。”剑者手指划过剑锋,为墨色的剑刃牧血,“一个没有坚定内心的人,纵然修习了强大的武学,也难以真正无敌。雅狄王之心,过于脆弱了……”
戢武王冷哼一声,回身便走,没有继续停留。永岁飘零的战力他已经亲身试探过了,冲动对敌并无胜算,而且雅狄王之死至此依然扑朔迷离,那封遗书,无衣师尹的信笺和剑者的话语,到底孰真孰假?即鹿……那场情缘到底是否存在?他必须先理清事实,才能决定到底如何复仇!
殢无伤随手一抛,墨剑落回剑架之上,雪漪浮廊的主人再度坐回了石灯笼旁边,静逸地赏花观雪,手中把玩着青色的熔石,仿佛刚刚那一场冲突不存在一般。
他不是没想过杀死戢武王,但在此时杀死戢武王只会让战火彻底点燃四魌界,这是他和无衣师尹均不想看到的结果,何况剑之初……
无衣师尹好不容易连接上了交给剑者的元沙髓,结果戢武王都已经走得没有影了,让他头痛兼胃痛,只能无奈地望向多年相交的剑者。“你不该如此对戢武王说明雅狄王之死的,更何况雅狄王并未死于你之手。”
“飘摇之烛火,置于室则因暖而燃,置于外则遇雪而灭。看似灼烧万物,实则脆弱且黯淡。飞蛾喜好光明,追逐着烛火,最终却凋零。吾便执着于此一念,置烛火于风雪之中,百年之后,烛火熄灭,那么灭烛的是风雪绵延,或是吾呢?”文学青年摩挲着手中光滑的青色石头,出口就是现代文学。
无衣师尹庆幸他这几百年来没有闲着,对于现代文学颇有研究,到底没被殢无伤绕进去,好歹理解了他到底在说什么……雅狄王确实没有死于殢无伤之手,但没有殢无伤的断剑绝命之招,雅狄王便不会被关入禁流之狱,更不会死。所以若说杀死雅狄王之人,确实可以算作殢无伤。
好吧,事实如此……但也不代表你就能这么告诉戢武王的吧!
无衣师尹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不是往渎生暗地送了太多诗集,也不是解开了捆最光阴的绳子,而是没有教会某个文学青年说谎。情商欠费的剑之初都没有你这么老实!紫衣文士磨了磨牙。
“唉……”无衣师尹叹了口气,“对于戢武王之复仇,吾早有谋算,并不需要你如此。”
“吾哉了。”文学青年一点缓解无衣师尹胃疼的意思都没有,“汝之谋算吾早已知晓,无非是用剑之初吸引戢武王注意,挑起杀戮碎岛内王树殿与王者之间的矛盾。吾可有说错?”
紫衣文士被噎得险些没接下去话,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没错,这是最好的方法。”
剑者点了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既然如此,以剑之初吸引戢武王注意,和以吾吸引他注意又有何不同?你之目的已然达到了,便不必节外生枝,再掀波澜。”
当然不同!无衣师尹想要解释,以剑之初来吸引戢武王的注意,他可以拜托殢无伤来保护剑之初。这样两强联手,碎岛便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碎岛会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剑之初身上,再加上素还真等人的辅助,重伤未愈的殢无伤便更有安全保障。
可是现在殢无伤自己跳出来吸引戢武王的注意了,万一戢武王率众围攻剑者,伤势未愈的殢无伤未必能够接得下来,剑之初一旦知晓与殢无伤之间的杀父之仇,会做如何选择还不确定,就算有中原势力辅助,剑者仍然有出事的几率。他在此事上未骗过谈无欲,他可从未想过放弃殢无伤,怎可能坐视殢无伤这么乱来?
有些气急败坏的紫衣文士问道:“你当初不是说过每次见到剑之初便会想起雅狄王和即鹿之死吗?”
那你还这般保护剑之初,忽略自身安危?还拿话拦着吾不让吾向戢武王吐露剑之初身世?!
还有,你早不退隐,晚不退隐,这时候离开中原正道势力退隐什么?素还真他们根本不知道当日雅狄王之死的真相,你此时退隐,他们消息来源不通,怎来得及救援你?万一你深陷戢武王围困又要怎么办?
剑者并未回答无衣师尹的问题,他知道,若是无衣师尹知晓剑之初强硬地拜他做了义父,那么绝对会将他与戢武王之事告知剑之初,让剑之初来保护他的。他不想让剑之初再陷入四魌界的争端,尤其是涉入这段杀父之仇!他特意挑这种时间退隐,为的就是免让剑之初和素还真、一页书身陷碎岛慈光之乱。
因此,殢无伤反问道:“无衣师尹,多日未见,你只竹书传讯,再不入浮廊之中,以元沙髓交谈亦不显露形貌,却是为何?”
这嘛……无衣师尹顿了顿。竹书传讯好歹可以解释成他不想看到让他胃疼的最光阴,但元沙髓之事他一时之间确实找不到借口。就算找到借口,难道就能瞒得过殢无伤吗?
停顿了许久,无衣师尹才干巴巴地说道:“吾有吾的做法。”
剑者回道:“吾亦然。”然后单方面断掉了元沙髓的联络。
无衣师尹望着失去了光彩的术法,头一阵一阵的疼,不受控制的文学青年反将了他一军,噎得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然是太过熟悉了吗?所以哪怕不借助眼相也能将他轻易看穿,比之苦境智者谈无欲看得更加透彻……唉。
好友,你真的只是为了剑之初的身世吗?还是要为吾挡下灾劫呢?紫衣文士联络了等待他命令的撒手慈悲,“撒儿,盯紧殢无伤,一旦他遇险,立刻集合汝四人之力助其脱困,并且可以联络中原正道,对其全力救援!”
对他来说,殢无伤不是棋子,从来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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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世主已死,威胁苦境的台面上势力难免重新洗牌,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手段行为也要重新谋算。虓眼军督烨世兵权发信各方势力,齐聚琉璃仙境——论战!
“与会者,一方之皇,不世之枭,此会,可称‘枭皇论战’!”
烨世兵权的话语听起来貌似十分高大上,特别有道理。但擎海潮就想指一指站在一页书旁边乱晃的那个人问问烨世兵权,这人是算一方之皇,还是算不世之枭?眼瞎了吧你,虓眼军督,你邀请谁不好,你居然顺便邀请了白十?
不了解白十真正身份是殢无伤化体的烨世兵权清了清喉咙,用眼神示意擎海潮,白十剑道诡谲雄浑,而且和一页书、素还真和剑之初关系都很密切,而且他不是还救了你吗?这么厉害的关系网,理论上讲也该算是一代豪杰了。
擎海潮默默地望向某位“一代豪杰”,这位豪杰对他展现了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他又默默将头转了回来继续望向烨世兵权。你确定?你家豪杰就长这样?
烨世兵权沉默,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好吧,是吾眼瞎了……
整场会议,烨世兵权建议四分天下,死国天者在一旁和稀泥并未表态,魔王子对此不感兴趣,擎海潮表示只要不影响到他家随便别人怎么做,素还真坚决反对侵略苦境,一页书虽然魔化未退,护航之心不改,坚定地站在素还真背后支持他的决议。
七方枭皇,六方已然表态,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白十身上,想听听他的想法如何。
擎海潮板着脸,紧绷着脸上的肌肉,就担心不靠谱的白十又说出点什么惊人之语。他瞄了两眼旁边之人的反应,除了剑子仙迹在望天之外,其他人居然都一脸正经地望着笑嘻嘻的白十。擎海潮只想说——你们太天真了,你们以为白十会说什么啊?
白十会说什么?白十会在此时说冷笑话,还是胡说八道吗?
都没有。出乎擎海潮和剑子仙迹的预料,手握快雪名锋的白十表情居然严肃了起来,内息运转之间,白雪自天而降,平添了几分寂寥冷漠,“我无有大公无私之心,也非苦境之人,所以苦境争端如何,由谁统领与我无关。但是……”
快雪擦过白十手掌,沾染了一分血色,寒意更盛,霜寒天地,“若有人伤了我至亲好友,那么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快雪必然问杀!”
“若是你之至亲好友先行找上了吾等呢?”天者立刻想到了某人带着一页书堵死国门口的往事。
“谁先动手与我何干?我关心的只有结果。”白十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天者嘴角抽了抽,也就是说,不管谁理亏,只要你家至亲好友出事你就要开打啊,还能不能讲道理了?
擎海潮和剑子仙迹在心道:你才知道白十从来不讲道理吗?天者,你真是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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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无衣师尹写的那首诗是白居易的《松树》,白金是指雨水,君指老天爷,这里君有仰望并且调侃的意思。雨水换来了松林的成长,既然老天能滋养万物,我就不需要操心了,后两句代表作者当时轻松的心情,幸而有西风吹来,深夜里带来了松林因为传过阵阵松涛来舞动的声音让我陶醉。
在原著之中素还真对于师尹的重要性在于素还真对他的理解,消弭了他鼻尖萦绕的血腥,那么本文之中身为无衣师尹知己的人是与他相交千年的文青。对于无衣师尹来说,殢无伤是朋友,是知己,是看得清他信念的人,也是消弭了他的血腥让他看清前路的对象。所以文青对他来说从来不是棋子,更不是弃子。
越写越想凑cp……自己越写越拆自己cp,我也是服了自己了。哈哈,这个知己的设定早在最开始改大纲之前就有了,所以我当初说想要御绮加殢师……现在殢绮已经是大家的共识,师尹的cp我也定了其他人,不过描写起来还是总让我想歪……掉到自己挖的坑里了,哈哈。
师尹被单方面挂了长途电话,感觉很心塞……文青被拐走,就是心机莲花的错!╭(╯^╰)╮
白十,你前两句话装得特别有文青范儿,后面立刻露出了流氓本色……天者被弄呆了,你还敢不敢讲理了?
白十:我就是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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