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叔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确定这位贵人不是虚言推脱, 才苦笑道:“今日断头颅, 何来明岁忧。”对流民而言, 生死不由自己做主, 若是今天就埋骨荒野, 明天好与不好对他们而言, 又有什么区别呢。
得!柳娘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正是战乱,刚经过蒙古人的统治和几十年的战乱, 百姓们对战争的记忆很深刻,谁也不知道大明有两百年国运,太平即将来临。谁会妄谈日后, 百姓们目前能做的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
“女菩萨身边也要一二服侍之人, 我等一行,还有几个女子, 可供女菩萨差遣。”邱叔笑道。
“小人也盼着女菩萨差遣呢!”范建拍着胸脯道。
柳娘想了想, 做世外高人, 也要摆得起排场啊, 这群人眼看就是三四十号人, 也不是全都要跟着自己走。自带干粮上门投靠, 只需自己给予庇护,想想还是划算的。
“成,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柳娘终于颔首同意。
邱叔和范建十分高兴, 连忙跑到流民那边, 把还跪着的人叫起来,说明了贵人愿意搭他们一程的好消息。众人听了忍不住喜笑颜开,只看贵人在土匪群里来去自如的模样,就知她的本事,有贵人庇护,他们总算能保住性命了。
邱叔和范建指挥众人收拾残局,把散落的值钱东西捡起来,归置好马匹,再把死难的乡亲尸身抬到一边,准备安葬。什么都不用柳娘操心,她只要躲在树荫下,安心等着就是。
“别埋我,别丢下我!”柳娘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吼声,原来一个绾妇人头的女人正在惊声尖叫。
柳娘快步过来,骂道:“都别动,这伤了腿怎么能随便抬,腿还要不要了!”
周围的人赶紧停下,就是那妇人听了柳娘的话也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娘,她的腿,还能保住?
柳娘抬手就给范建后脑勺一巴掌,“还以为你有组织才能呢,外伤伤员不能轻动,至少弄个担架吧。”
范建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解释,喏喏几句,马上退开了。
柳娘蹲在这妇人身边检查了一下,疼得那妇人冷汗直冒。“成了,我去削几根木头过来,上了夹板,这腿三个月内不能跑!”
“女菩萨,我这腿没事儿?”那妇人惊喜万分的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柳娘见那妇人脸上神情扭曲,不像高兴也不像悲伤,补充道:“我们还要赶路,你自己拄拐跟着啊,可别想有人抬你!”
“女菩萨!”那妇人大吼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柳娘吓一跳,这更喊仇人似的喊她是什么意思?柳娘赶紧转身就走,还拉了范建帮她进小士林削木头。
“啧啧,伤心惨了,三个月不能用左脚,还要赶路,真是太惨了!”柳娘啧啧撇嘴,在他们捡成一堆的兵器里挑能砍树的。找了半天,最好用的居然是菜刀。“真是一群不识货的,连用斧头的都没有!”
范建全程懵逼脸他,他想解释的。伤腿的王大嫂不是伤心,是高兴的。她那腿骨是断了,队里的大夫看过,只能等死。这么一个腿脚不便又治不好随时可能丧命的人掺和在队伍里,对他们而言是拖累。她丈夫也死了,旁人就劝她早死晚死不过一个死字,到时还要受断腿之痛。还不如现在殉情跟着丈夫去了,地下阎王爷见她德行,也能判她投个好胎呢?这才有王大嫂惊声尖叫,“不要埋我”,没想到女菩萨理解错了!若是能活,谁愿意去死呢!王大嫂不是伤心,她是喜极而泣啊!
以往叫女菩萨是尊称,是奉承,今日的事情,女菩萨当真是菩萨心肠,若是王大嫂的腿能好,那就是菩萨手段了。
范建突然觉得精神百倍,自己没投错人!
柳娘颠了颠手里的菜刀,到小树林里砍了树枝,做简易夹板和拐杖。
“唉,一点儿都不顺手,不是说土匪都是粗鲁汉子,最爱用斧头做兵器吗?怎么都没见着,真是群不识货的!”柳娘一遍砍树一边骂道。
范建在一旁满头黑线,心说,我可没看出您哪儿不顺手了!两人用的都是菜刀,范建一棵小臂粗的树还没砍倒,柳娘三棵都倒地了,正在剔除枝叶。
柳娘把树削成光溜溜的几根树枝,砍了堆在地上,随手扯了身边树藤,一抖、一捆、一挽,就这么简简单单把近十根树枝树干捆成一团,还留了拖拉背负的树藤!
全程动作行云流水,范建发愣的功夫已经捆好了,见柳娘要自己动手背出去,范建终于后知后觉跑上去把树藤接过来,“女菩萨,使不得,使不得,我来就是,我来就是!”技术活不敢和女菩萨抢,体力活可不能再劳烦女菩萨了。
范建想把树枝理好扛起来走,一抬……没抬动,好吧,看来女菩萨不仅仅是菩萨,还身带金刚之能呢!
范建拖着树藤,把树干往外面拉。流民见状,分出两个人来帮忙,很快就就把树枝、树干搬了回来,柳娘砍了小跟的做夹板,用树藤固定,大根的做拐杖,一副简易拐杖,不用雕龙绣凤,不用打磨光滑,能用就成,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就好了。
忙完了王大嫂这边,流民队伍里还有几个伤了胳膊腿的也乖乖等着柳娘施展神通。
“看明白没有?谁敢上手试试?”柳娘检查了一个伤势最轻的,问周围围着看热闹的几个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女菩萨这是要现场施法授艺啦?怎么办,幸福来得的太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还是刚刚第一个杀/人的姑娘抓得住机会,出列道:“我敢!”
柳娘笑着让出位置,指点她怎么正骨。没错,这个伤势最轻的只是骨头错位,压根儿没断。
“叫什么名字?”
“田大妞。”一身嫩绿色衣裳的小姑娘抿嘴道。
呵呵,名字和人可真不搭啊!
“一鼓作气,不由犹豫,你手劲不够,用全力,别怕!”柳娘做最后叮嘱,就让她上了,这培训简陋至极,也就她有这个信心了,就算给正错了,不是还有她这个大国医在侧吗?
“嗷——”伤员狼嚎似的叫了出来。
柳娘一巴掌拍得他险些岔气,“嚎什么,起来!别想赖在地上装伤员啊!”
说完就指着田大妞小姑娘往外走,真是个好苗子,沉着冷静、胆大心细,第一次上手却毫不犹豫,天生一个学医的好苗子。
范建见人都走了,赶紧小跑跟上,问道:“女菩萨,他这就好了?”他问的就是众人想问而不敢问的。
“本来就没事儿?是错位不是断腿,真断腿的都没他嚎得这么厉害!当场就能动的事儿!”柳娘不耐烦说这个自己吓自己的,挥手道:“别围在一起看热闹,东西收拾好没有,走了!”
“女菩萨放心,收拾好了。请您看看,可有需要调整的地方。”范建神情更加恭敬了,眨眼之间真能动了,甭管是医术还是仙术,总之是神仙手段!范建再次感谢自己的好眼光!
范建指挥流民们结队行走,收缴的铁器、粮食、布匹都堆在中间几辆驴车上。青壮前面开路、后面垫底,老人和妇人走在中间。
柳娘点了范建和流民队伍里一个身体素质不错名叫百世兴的骑马,三个人骑着马来回警戒,一队流民,突然有了整肃军队的味道。
队伍里一共就三匹马,有两匹还是土匪的呢!先前忙乱的紧急关头,范建骑驴子英姿矫健,不要命似的抱紧驴脖子,只管往前跑。现在正经上了马,他却战战兢兢、紧张兮兮,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放松,放松,褪不要夹得太紧,马不舒服!脚不要全伸进进马镫里,前脚掌虚虚踩着就是,不然真出事儿跳都跳不下来!”柳娘指点两人骑马,两人在刚才的混战中表现得可圈可点,先在却傻了。“我说你们成心的吧?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学不会?家里没马也有驴子、老牛吧,这些总骑过的,一个道理不是?马也欺生,你们这般,不仅大腿得磨破皮,马都要故意颠你们几下!”
两人可怜巴巴的骑在马上,屁股都不敢放结实了,满脸通红的看着柳娘。柳娘骂着骂着也不得劲,人家不是不努力,实在是一下子不适应,态度端正成绩差,还是可以原谅的……吧!
原谅个鬼哦!“懒得管你们,三天之内骑熟了,要是不行,就换人!”柳娘骂了一句,催马往前跑,到前面巡视开路去了。
百世兴见柳娘走了,长出一口气道:“范兄弟,这腿要放松到什么程度啊,我总怕太松了会掉下来。”
“不会,不是坐在马背上吗,你试着先放放……哎,手上别用劲,你手上拿着缰绳了,稍稍一动,就牵扯着了!”范建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就敢指导别人了。
“嗯,是好点了。”百世兴笑道:“刚刚女菩萨在身边,我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怕惹女菩萨不高兴。还是范兄弟能干,你是怎么能这么轻松和女菩萨搭话的啊!”
范建看着百世兴一脸崇拜的模样,心说,你是没见我手足无措的时候。
柳娘带着流民赶路,刚巧找到先前洗劫他们的土匪老巢。老巢里已经没有青壮了,只剩下几个看守的老人,和被抢掠来的妇人。
柳娘砍了土匪,放了妇人,把他们也归置到流民了,尔后道:“先不走了,养伤修整,再做打算。往前走两百里就是镇子,想去的我派人护送过去。”
“我等愿意追随女菩萨!”柳娘话音刚落,一堆人又跪下来了。
“跟着我可就落草为寇了!”柳娘恐吓道。
“我等愿意追随女菩萨!”这些人还是同一套说辞。
柳娘看了看四周,自己坐在原土匪头子的狼皮椅子上,四周点着火把,中间的大厅一群人跪着,这灯火隐隐重重的,还真有几分做山大王的气势。
看着满地的人,柳娘就不明白了,刚开始的时候,柳娘让他们杀人,想激起他们血气都无几个人应答,怎么现在突然这么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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