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之一直觉得乔叠锦这种整天抱着书不撒手的状态很好,而且她嘴巴很紧,宫里头几乎没个说得上话的人,他可以很放心给他说一些东西,但是直到今天齐安之才觉得他以前对乔叠锦的了解还不够。
最起码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为了一幅画把命都能搭上,还能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所以齐安之难得重复的道:“贵妃乃刚刚说什么?”
好不容易醒了一副萎靡不振样子的乔叠锦试图掀开被子下床,口中理所当然的道:“还有最后一点没有画完,有事等臣妾画完之后再说。”
齐安之沉默的盯了乔叠锦几秒钟,看的乔叠锦有些莫名其妙,乔叠锦以为齐安之是为了刚刚怠慢他而有些生气,遂耐心的解释道:“臣妾画画的时候一般都是这样,有次臣妾的母亲喊臣妾,臣妾都没有回过神来。”言下之意是乃不是例外,我真的不是故意忽视你的。
齐安之还是沉默的不说话。
乔叠锦以为自己不够诚意,又道:“如果皇上想要问罪,可不可以等臣妾画完之后?”
期待的看了眼齐安之。
齐安之:“……”这种有商有量的感觉怎么回事?齐安之气笑了,道:“贵妃就这么喜爱那幅画?”
乔叠锦认真的点了点头,还是期待的看着齐安之,这是松口的前兆吧?
齐安之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阴着脸道:“贵妃是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乔叠锦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还是听得出来,齐安之是在关心她,于是努力跟他解释道:“灵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要趁着机会画下来才好,臣妾的身体不好,这事臣妾知道,但是身体可以以后养着,但灵感没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齐安之确定了,这根本跟她讲不通道理,板着脸,道:“朕不知道什么灵感,朕只知道你现在需要在床上好好的躺着。”
脸白的跟鬼一样了,还想着画画。
看着乔叠锦还欲说什么,齐安之直接打断她,道:“这是圣旨。”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接下来怎么说:“如果贵妃没有经过朕的准许再碰那副画的话,朕就把它扔进炭盆里烧了。”
乔叠锦瞪大了眼睛:“你不能这样。”
齐安之看样子笑的很开心,难得孩子气的回了一句:“朕就能这样。”
乔叠锦:“……”
齐安之终于站起来,走了几步,停在乔叠锦床前,摸着下巴道:“为了保险起见,那幅画朕就先呆会勤政殿了,等贵妃痊愈了之后,朕再还给你。”
乔叠锦瞪了齐安之半天,看他丝毫没有动摇的想法,又想起他们两个之间的身份差距,齐安之真的想做什么什么,她根本没有置啄的余地,干脆的躺了下来,翻了个身,后背对着齐安之,闷闷的道:“那臣妾好好休息了。”
齐安之看了眼明显在生闷气的乔叠锦,咳了一声,道:“药马上就好了,一会儿就端过来,记得喝,朕还有事,晚上再过来看你。”
乔叠锦闷闷的应了一声,齐安之停了一小会儿,就站了起来,往外走,绿意红绸青雀紫裳全都在外间跪着,齐安之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她们,道:“你们知错了?”
绿意等人齐声道:“奴婢知罪,请皇上恕罪。”
齐安之想了想道:“以后贵妃再这样,你们尽量拦着,拦不住就去找朕,记得了么?”齐安之是想着乔叠锦要是硬是不听她们的话,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去找他。
绿意等人:“是,奴婢遵命。”
齐安之:“都起来吧,记得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又训斥了几句,齐安之有些疲惫的接着回勤政殿批改还没有改完的奏折,倒是一直沉默的高升心道,以后可要对着纯贵妃宫里的人客气着点,皇上什么时候空闲到可以训斥别的宫的宫女了?
那幅画齐安之也不敢真的给乔叠锦扔到火盆里烧了,要是她在废寝忘食的再弄一张,他就直接去掐死她了,免得他还要时常担心她会不会自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
齐安之敲了敲桌子,闷闷的声音让高升赶紧竖起耳朵,果然,齐安之突然道:“高升,你去挑几个得用的宫女和太监,把长乐宫里二等宫女和太监全都换下来。”
高升低声应了声,不过没有动,又听得齐安之道:“贵妃那几个贴身宫女就不用动了,还有,去给长乐宫挑个得用的总管,要信得过的。”
“不然,下次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能指望着再让几个宫女通知朕不成。”
最后一句仿佛是自言自语,高升立刻关闭了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全都挑可靠的人?
高升努力往好的地方想,这也是皇上关心贵妃么,其他人羡慕都羡慕不得来的,也用不着皇上花费过多的心力。
而一直掌管着长乐宫上下的红绸倒是听说了皇上有意把长乐宫里的人全都换上一遍,蹙了下眉,她一直调、教的这些人全都换了,岂不是要从头再来?
而且上一次撵出去的人多了,把探子几乎清了个干净,难道又要再来一次?
红绸头疼的要死,不过很快她就不头疼了,高升给长乐宫挑的总管很快就到了,乔叠锦卧床不起,他只能道一向管理长乐宫的红绸那里报到。
红绸上下打量了一下太监,严肃着一张脸,板的厉害,看起来话不多,穿的也整齐,三十多岁的年纪,红绸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就笑道:“朱总管是吧?”
朱总管不苟言笑,稍微点了下头,道:“红绸姑娘。”
红绸再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红绸,长得很漂亮大气,穿的也整洁,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红绸道:“既然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按理说,我也不该质疑总管。”停顿了下,朱总管很上道的说:“既然来了长乐宫,自然要按着长乐宫的规矩来。”
红绸笑起来:“娘娘生病了,现在还没有好,现在不适合见朱总管,朱总管先住着,等娘娘身体大安了,再做打算如何?”
朱总管低头道:“自然要以娘娘的身体为重。”
红绸看了眼朱总管的背影,就回了屋里,去年冬日夏日都没有生病,这次发作起来好像是要把前几次的病全都生过来一样,昏昏沉沉的病的厉害。
倒是乔叠锦看到齐安之果真把画给拿走了,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破灭了,为了自己那副就差临门一脚的画,乔叠锦这次表现的特别的良好,让休息就休息,让喝药就喝药,没有一点的勉强,看的平日里都是哄着乔叠锦喝药的绿意咂舌不已。
自家的主子果然是要画不要命呀。
为了一幅画都能这么有‘魄力’。
齐安之也听说了乔叠锦这次乖的很,暗暗的摇了摇头,对着挂在了他寝室里那副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东西来,问身后的高升道:“高升,你说就是一幅画,为了画一幅画就这样疯狂,至于么?”
高升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墙上的画,有的话皇上说得,他就说不得,斟酌的道:“奴才也听说过民间有这样的人。”
齐安之哦了一声,来了兴趣,道:“就是说一个书生为了一幅画倾家荡产,后来他家失火了,书上本来是能安全跑出来的,结果又跑了回去,硬是要把那幅画给救了出来,身上都烧伤了。”
齐安之脸上阴晴不定,高升这才察觉自己举的这个例子实在是不好,僵硬着补充完最后一句话:“世上总有些爱画成痴的人。”
齐安之冷笑一声,看着墙上的画也是杀气四溢,道:“确实是爱画成痴。”
高升摸不着齐安之说这句话的意思,明智的闭嘴了,然后又听得齐安之道:“朕估摸着,贵妃确实能为这幅画舍生忘死。”
折损着寿数去画画,想到这里,齐安之就有种把她脑子解剖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的冲动。
世上谁人不求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也只有乔叠锦这样的痴人会为了一幅画丧命了也心甘情愿。
不过,齐安之着实不爽,又问道:“你说,如果,朕和这幅画同时在大火里,贵妃会选择哪个?”
高升头上冒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诛心了,他不好回答呀,只能扣头道:“奴才愚笨,奴才不知。”
齐安之:“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高升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就往下滴,这个真不不好说,只能一遍一遍的求饶,他心里给自己了一巴掌,什么例子不好,偏偏选这个,不对,他压根不该提起这个问题才对。
高升肠子都快悔青了。
齐安之也不为难他,转身道:“起来吧。”
高升哆嗦着腿站起来,心惊胆战的跟在齐安之身后,不敢再随意的开口。
齐安之心里也没底,如果其他人,肯定是救他这个皇帝,如果是乔叠锦,齐安之有八成把握会救他,但是其他两成不确定。
齐安之心里发狠,难道朕真的连一幅画还比不上么?
事实是,还真的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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