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 朦胧的月色笼满夜空。
被自己所定闹钟震醒, 看了眼时间, 张忠良忙叫:“黄天师, 黄天师?”
内室没有传来声音, 回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声以及墙上指针的'嘀嗒'响动, 怔了半响, 他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见自己口中的黄天师正盘膝作法,松了口气, 这才找了个位置栖身而坐。
黄百鹤不是没感应到张忠良的到来,不过此刻正是关键之时,他没那个功夫搭理对方罢了。
“仁高护我, 丁丑保我, 仁和度我……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起!”
咒术念完, 他将摆放在眼前供桌上的五只草人拿入手间, 正欲将黄纸取出, 右眼皮却忽然快速跳动了一下。
“黄天师, 你怎么了?”一直注意着面前之人的动作,见其忽然停住不动, 张忠良好奇的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与这老道呆久了,不觉间他也变得文糟糟了起来。
黄百鹤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伸手揉了一下右眼后, 他重新道:“起!”
黄纸没反应。
“起!”
黄纸还是没反应。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连喊了数声都不见黄纸有所反应,黄百鹤的眼睛猛然朝一个方向盯去。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必然会被这如同豺狼觅食般的眼神吓到一跳。
悄默默的从兜中摸出只玉镯,甩手朝半空掷去。
“咚。”
“叮。”
两样器物碰撞同时发出脆响,半空中平白掉落出一只铜炉,然而却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于眼前。
眸色暗了暗,黄百鹤突然从原位站起,使大力将师弟从睡梦中唤醒后,拉着他的手就打算朝窗边奔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描述起来费劲,但真实发生在眼前,张忠良却只觉是三五秒的事情,饶是他反应再迟钝,临到这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拦在二人面前不让其走,张忠良怒吼道:“黄天师,我问你话呢,到底怎么了?”
他钱都花了,这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就将他一个人撇下不顾吗?
太tm不讲道义了!
黄百鹤听不到张忠良的心里话,但看他挡在自己面前,戾气乍现,抬手后一把就将他推开,使的力气大了,直将他推了个踉跄。
“你……”张忠良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推我,你剩下的钱还想不想要了?”
声嘶力竭,带着一股愤然不平的意味。
黄百鹤冷笑,“闭嘴。”
这人到现在还没拎清,他固然爱钱,可命要是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道教协会的人来了,再不跑待会你就走不了了。”
做了一辈子的坏事,黄百鹤平生最怕听到的,就是'道教协会'这四个字。
他曾在黑市将该组织各成员的资料全买了个遍,所以刚刚那小炉一掉下来,他就猜到了来者是谁,道教协会内同气连枝,其规矩是任何行动都最少得有两名成员参与其中,以他的功力,对付一个人都可能够呛,若是真来了两人,他只能是个送死的命。
他惹不起,只能赶快起身逃跑。
顾家处于九楼,平日里,黄百鹤时常在床边眺望楼下花台,算好了落脚点,他给自己跟师弟同贴了一道极品平安符,正打算打开窗纱,却见那张忠良又挡到了他的身前。
“带我一起走。”
张忠良虽不知那劳什子的道教协会有什么可怕,但见他眼里已是万能的黄百鹤都要从窗边落跑,他自然不可能傻愣愣的去开门爬楼梯。
“带你妈!”
饶是夫妻,大难临头都要各自纷飞,他带着个智障师弟已经够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再带一个拖油瓶。
掌风席卷过对方脸颊,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清脆又响亮。
张忠良被扇了个踉跄,再抬头时,只见刚刚还伫立在窗边的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口中一片猩甜,他将一口污血倾吐而出,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夹杂了一颗白亮亮的石子状物,触手摸去,赫然是自己的一颗大白牙。
“黄百鹤,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
后半句话止在了口中,张忠良眨眨眼,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漆黑的夜色下,黄百鹤与他那智障师弟正横漂在半空之中,两人并非呆在原地不动,而是以均匀的速度在朝窗边飞来。
“咔呲,啪啦啦啦……砰!”
人体与玻璃碰撞发出剧烈响声,张忠良这才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正准备上脚踹几下解恨,却听门边传来窸窣动静,三两秒的功夫后,七八个老头同时进到了卧室,为首的一人身着睡衣,一看到躺在地上哀嚎的黄百鹤,便上前做了他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直踹到整个人都大喘气起来,才堪堪停住了腿。
“老子可算是找到你个狗东西了,二十年前入我虚阳派拐带我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其后却将我师妹弃若敝履,使得她饮鸠自杀,你个狗东西,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周,顺顺气。”
“他落到了咱们手上,咱们大伙都会替你出气的。”
“是凌颖小师妹吧?哎呦我去,这老东西居然就是害了凌颖小师妹的那个人渣。”
……
黄百鹤此刻出气多,进气少。
他纵使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本事在撞击玻璃又高空抛物般迫降地面后,保持着一个完好的身体。
凌颖?自杀?
是啊,人在年少时总会做些荒唐事,他现在虽然后悔了,可一切却都已经晚了,而他先前之所以一直躲着道教协会,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眼前走马观花般浮现起年少至老时的记忆片段,见此,他的唇角缓缓勾出一道笑容。
这是快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廖宗元蹙眉看向地面平躺的两人,“老肘子,人这是死了?”
周从军止住了与旁人讨论,斜睨了地面一眼后,冷冷道:“死不了,他要是现在死了,岂不就是应了那句'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国家土地'?不仅如此,还可能会使我等沾上因果。
我打算着人将其运往正处于战乱的非洲地区,到时候他是死是活,就不是我等能够控制的了的了。”
廖宗元蹙眉,“那他这师弟呢?”
“好的坏的?”
廖宗元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也是个坏的,之前有下属递交文件上来,这人曾将一个村内三分之一人的魂魄都拘了起来,后来被易大师所察,在二人斗法过程中他不幸被伤及头脑,致使他痴傻至今。”
周从军冷笑,“那就也送去非洲,二人一个送去索马里,一个送去尼日利亚。好好的太平日子他们不过,既然那么爱生是非,就去这些战乱地区好好展露他们的头角得了!”话毕,目光对向一直做屏息状的张忠良,“呦,这还藏着一个拎不清的东西呢。”
一颗心又脑又怕,张忠良嘴唇嗫诺,不知该做何回答。
想骂,怕对方一句话吩咐,也将他送往到非洲大草园自谋生路。
想求,但他自小到大一直过得顺遂,若不是出了应淑媛这事,可以说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天之骄子。
于是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这人你们就随便处置吧。”笑吟吟的看着对面之人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周从军插兜朝门口走去,“气我也撒了,你们嫂子还等着我回去睡觉呢,明儿见。”
他实在不想处置这样一个软蛋,看得人直犯恶心!
廖宗元点头。
今日之事本没想通知会长,只不过例常汇报后,对方偶然听到了'黄百鹤'这个名字,所以才不觉老远的从家中赶到了这里。
明白他来是为了'黄百鹤',此刻既然处理完了这事,他自然是不必要多呆的。
目送着会长离开,廖宗元肃穆道:“打电话给特警,咱们几个老家伙暂时先在这替他们看管一会儿。”
这话一出,该出声之人还没出声,不该出声之人却赶着开始提问。
“我……我能走了吗?我可什么法术都不会的。”
他什么法术都不会,道教协会没权利管他。
若不是先前那睡衣老头走时说要处置他,张忠良连这一句嘴都不会多问。
廖宗元眯了眯眼,“不会法术,心眼却是已经黑了。”
“年纪轻轻便做出这种恶事,放心,你父母不会管教你,国家会替他们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直教你终身难忘!
特警……国家……
张忠良的脸色越发难看,良久,自原地而起,动作虽然迟缓,但却透露着坚定,“法治社会,我没有犯任何有违法律的事情,你们……”
“呵,傻孩子。”廖宗元背后一老头打断他道:“放心吧,你进了监狱就会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了。”顿了顿,盯了他好一会,又道:“不过你算计前妻财产,准备为给你戴了无数绿帽子的小三买房,这举动也真是够可以的啊!”
绿帽子?
怔了片刻,张忠良目呲欲裂的看他,“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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