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
老师收卷过后, 没几秒, 就见那女孩又站于自己面前。原以为对方所说的吃饭是在学校食堂, 却不想跟在她身后, 最终的目的地竟是在校门之外。
行至路边的苍蝇馆子, 易夏停下脚步。
“顾子衿。”叫了一声女孩名字, 她开口提议道:“不如就在这里吃?”
说话间, 眼睛朝旁一瞥,片刻后重新紧盯对方面颊。
也不知是被看得不自在,还是心中有鬼祟蹿出, 顾子衿的面上迅速闪过一抹慌张。
“我……我知道那边有一家更好吃的。”
声音落毕,面上又随之升起了一抹红晕。
这副样子,心虚与否只要是个眼明的就都能看出。
易夏却仿若未见, 仍顺应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就听你的。”
走了大约有十分钟,前方的顾子衿忽然停滞不前,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目光所及, 只见七/八个打扮的流里流气样的社会渣滓于远处站定。
似乎是注意到她们的目光, 几人稍作商议, 便齐齐朝她们走来。
为守的一名挑染了一缕黄毛,年龄大概在三十左右, 略泛光泽的刘海垂于他的眸前,一看便不像是什么好人。
离二人还有七八米距离时, 黄毛朝顾子衿招了招手:“乖, 过来。”
这样的称呼在现代虽不多见,但显然也只是适用于情侣。
眉头微蹙,易夏将视线于二人身上挪动。
一个是面貌清纯的女高中生,一个是打扮怪异的社会混混,看了许久,她也没看出顾子衿与这人有着夫妻之相。
颜值虽不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可这男人浑身上下只透露着一股low意,除非是顾子衿瞎了眼,否则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一个人?
正想着,顾子衿的行动给了她回答。
神色惊惶的退后了几步,顾子衿哀切道:“我……您不是说我将她引来,您就会放过我吗?”
察觉到旁侧投来一道锐利视线,她忙低头躲避起对方的目光,心中既愧疚,又悲哀。
愧疚的是为了自身安危将同学置于险地,悲哀的是若再来一次,她的面前仍是只摆着这一个选项。
黄毛男人嗤嗤一笑,整副神情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
“说什么呢,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身后的几名小弟也跟着附和,手足无措间,使得顾子衿再次红霞满面。
注意到了她的红脸,不堪入耳的话瞬间不要钱般从几人口中冒出,调侃的语气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十八岁女生,而是在与明码标价的艳丽女郎讲着床上才会说的调情段子。
见旁侧要找的正主一言不发的冷眼旁观,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黄毛男人上前几步。
“易大师?”
看对方终于望向自己,他再次朝前一步:“这位大师,我们老大最近有些流年不利,想请你过去帮个小忙。”
不同于面对顾子衿的随意,单凭语气,易夏便感觉对方态度的诚恳。
只或许为习惯使然,黄毛男人说话时贴的距离太近。
嗅到一股孜然与油腥混杂的气味出现于鼻腔,易夏心中直犯恶心,伸手抵在对方的胸膛,抬头瞅了眼对方面相,见其夫妻宫上生有三颗恶斑,便明白对方此举不是无意,而是故意而为之。
厌恶之色不带掩藏的显于面上,后退两步,易夏似笑非笑道:“你们老大着实有趣,遣人出门办事,竟然差你这个脑袋充满了黄白之物的人来作为打头。”
黄白之物?
初时还有人没明白过来,可瞧着对面这‘大师’似乎并不是在夸赞,便接二连三想到了她这四个字究竟代指的是什么东西。
——厕所里那东西,可不就是黄白之物嘛。
反应过来后,黄毛男人脸上一时变幻多彩。
原想给对方留些脸面,可这些受过教育的丫头个个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师又如何?科学社会,难不成对方能凭空将他定住?
面上恶意立现,回头怒瞪了众人一眼,他当先伸手朝易夏而去,“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俩给我……”
声音如同急刹车般瞬间停滞,徒留半个尾音在半空飘荡,不待他忧心自己的处境,就听耳边传来阵阵警鸣。
黄毛男人想逃,可不知为何,在刚刚那丫头触碰到他的肋骨时,他浑身如同过电般,一时传遍了酥麻之感,在那之后,任他如何使力都无法移动身形。
身子动不了,耳朵却能听了。
虽用‘嗷嗷’这个词来形容手下的叫声有些太过丢脸,可脑中词汇量较少,他实在不知应如何形容耳中听到的惨叫。
惨叫声过,耳边徒留一片哀嚎。
*
康博彦到达时,看到的就是地面瘫倒一片的情况。
见易大师正在侧旁与一同着校服的女生低声聊天,冲身后下了逮捕归局的命令,他匆忙朝两人站立的方向走去。
身形于半米距离处停下,直至易夏将目光对向他时,他才低眉打了个招呼。
随即指着身后的一片道:“大师,地面上那些人,都是您放倒的吗?”
当今的黑社会虽没有□□十年代猖獗,可无论哪个城市,黑色力量始终都没有消失。
那挑着撮黄毛的王虎进过局子里多次,前几次多是做替罪羔羊帮别人蹲牢,后来不知从哪搭上了青帮的路子,便再也没在明面上见到过他的影子,细想一下,自己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三年以前。
易夏轻轻点头:“点穴放倒的,所以没怎么伤到他们,时间过了,穴道就会自行解开了。”
只那些那些穴位多少能让这伙人吃些苦头罢了。
康博彦与她打交道多次,虽接触时间总是不久,可也深知这位易大师的行事作风。
没有再深入的询问,只关切道:“您没有受什么伤吧?昨日听说您苏醒,只因局内正在全力调查黄忠的案子,我才没能去医院及时进行探望,本打算今晚就登门拜访,却没想到您又遇到这糟心事……”
糟心事太多,连他都忍不住替大师感到心累。
因此才会在收到短信时,第一时间带着警员守在一中门口,若不是看到大师冲他使眼色,他当即就会上前将旁侧的女生进行逮捕。
易夏又轻轻摇头:“拜访就不用了,我不需要红包,也不需要锦旗。
“若是黄忠拐卖案能全面侦破,到时候你们将案情调查与结果拷贝给我一份,那就是给我最好的酬劳。”
康博彦略懵,这起拐卖案件牵扯甚广,功劳明面上归在他的身上,但涉案内部人员大都知道,这案能在短时间内追查到头绪,应该说全靠了易大师的帮忙。
局内的犒赏被他包了红包,老舅批下来的锦旗也在他的办公室撂着,本打算今晚全带过去给大师,却没想到她什么都猜到了,还什么都不愿意要。
见瘦警察愣住不语,易夏又再次开口:“那个黄毛男人,你们重点关注一下。”
夫妻宫破败者,往往于生活之中感情受挫,那黄毛一副好色模样,不仅对顾子衿口花花,连她这个被称为‘大师’的陌生人,也由着他自己的性子妄想凑近了占便宜。
手上没沾过什么案件,说出来她第一个不信。
拍了拍瘦警察的肩膀,易夏嘱咐道:“好好干,那黄毛所犯下的案件,应该足以他被判处死刑。”
肩膀上的手仿佛有千斤重,歪头瞥了一眼王虎,康博彦暗下决心,丝毫没怀疑过大师话语里的真假。
又闲聊了一会,直至队员报告所有嫌犯皆已逮捕上车时,他才开口说道告辞,坐上车里没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叫前排充当司机的队员打开车门。
门开,见大师已经行到了路的对面,清了清嗓,他大声的吆喝了一声。
“大师,你的资料!”
看到人回头,又再次道:“高考复习资料!”
——
午后,道路两旁的树荫郁郁葱葱,直遮的阳光于地面投下连接不断的阴影。
行走在人行道旁。
顾子衿的心像是被树荫遮盖,亦被胸腔中的阴影所布满。
与来时相同,她跟易夏的距离依旧是一前一后,只稍有不同的是,来时是她在前,而此刻是易夏在前。
嘴唇嗫喏,她想道歉,可每当那些句子临近嘴边,脸上便如同火烧一般提醒着她的不齿。
良久,终于鼓起了勇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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