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通话一直未有断续。
听孙儿语意严厉的质问电话对面为何分手, 江汉卿的面上渐渐有些发燥, 见大师已经抬脚离开, 他忙抬腿跟在了她的身后, 直至房门完全闭合, 这股燥意才稍有退却。
二人出门时脚步轻悄, 未打扰到情绪正处于激动中的江逸尘, 也未打扰到正与他通话中,对面那位被唤作‘晴晴’女孩接下来的说辞。
“我是在给你通知,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还想见我最后一面, 明晚八点,天河酒店二层'喜来俏'包房,我在这里等你。”
“乖, 咱们不要闹了好不好?刚刚是爷爷找我有事, 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我也没兴趣和你闹, 就刚刚那个地址, 我明晚准时等着你。”
“我们现在就见……。”
话应未落, 电话就被攸然掐断。
愣怔片刻, 江逸尘赶忙再次回拨过去, 听到一阵忙音传至耳边,他忍不住的抬手扶了扶酸胀的额角。
昏迷不过片刻功夫, 小女友为何会忽然变了副面孔?
忽略他的想法不提,此刻的江汉卿, 心中的烦扰并不比他少。
大师说孙儿身上蛊虫已去, 暂时脱离了危险,可若是他与那巫师之间的因由得不到解决,最终仍可能因此毙命。
目光对向大师所在方位,他正色道:“您一定有办法的。”
易夏摇了摇头:“我不会再次出手。”
是不会,而不是不能。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不对巫女的报复行为妄作臆断,只因二人之间因果加身,是非对错着实难以论断。
于江逸尘来说,他被巫蛊所困,过错自然是属于巫女一方;但于那巫女来说,那些对她实施孤立、谩骂甚至于暴力恶行之人,便皆是过错的一方。
“你也不用再次求我,你亦知晓因果轮回的道理。他身上最大的灾祸已被我化解,如果再被人强行干扰,必定会有别的祸患降临在他的头上。”
一句话彻底遏住了江汉卿的希望。
眸光低垂,本打算说出口的请求话语,全然止在了他的嘴边。
瞧见老大夫的神情,易夏轻叹口气,“人活一世,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说话间,起身朝门口而去,“你应知道,能救他的,一直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江汉卿脑中自动出现了大师刚刚劝他的那一句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罢了,他都已经这幅年纪了,又还能管到什么时候?
时值正午,s市的日光毒辣辣的挂在当空。
自江家而出,易夏转弯就进到了来时曾路过的图书馆。
一进入其内,丝丝凉意吹散了浑身的燥热,连带着脑子里的思绪都清醒了不少。
本是打算选购几本五三习题,可在路过‘国学经典丛书’区时,她的脚步却不可控制的停了下来。
《滴天髓》、《子平真诠》、《穷通宝鉴》、《易隐》、……
虽说早已明白此时代造纸工艺的强悍,可当看到如此多完好无损的玄学巨著时,她的胸腔仍是难掩激动,一番浏览,手中的蓝筐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塞了满筐。
结账出门,提溜着一堆典籍,易夏缓缓朝着天桥迈步,见那几位来时就不断招呼她的算命‘大师’,此刻又再次冲她挥手,她尴尬笑笑,勉强算是与之打了个招呼。
正打算离开,却见一道身影拦到了自己面前。
面上挂满诚挚之色,张天书和蔼开口:“小姑娘,你这面相不太好啊。”
他的两腮绪着胡须,身着一身棉麻布艺,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易夏看他一眼,旋即点头认同。
虽说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可她初到这里并没多久,这一脸的苦相,自然还未随时间开始缓缓更改。
一般人听至这话,不是开口询问一下'究竟为何不好',就是怒骂一声扭头离开,可不管是哪种情况,张天书都有法子忽悠地对方相信自己的本事。
本已在心中演练起了说辞,可当看到面前这小姑娘的反应,他一时竟不知应如何接口。
半响,才又再次说道:“我观你命局不错,只可惜官禄宫纹痕冲破,且其上有痣,主有忧疑之事,你最近是否思虑过多,忙碌繁事且又未有成效?”
易夏再次点头。
张天书:……点什么头,开口说话啊!
天燥人慌生意差,他今日已苦坐一天,若不是明日就到了例行放生的日子,他怎么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一个小丫头的身上。
脑中再次搜罗了一下词汇,他语重心长般开口:“罢了,看你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我的说辞,心诚则灵,有缘则算,你我二人因缘而起,我只嘱咐你一句,遇事莫要强出头,否则将有血光之灾降在你的头上。”
抬眸在他身上打量一眼,易夏最后点了点头。
从他身边绕过,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愣怔片刻,张天书重返自己的马扎之上坐下。还未来得及感慨自己这倒了霉运的一天,就见那小姑娘复又重返自己面前。
“官禄宫位于额之正中,由天中直至印堂位,我额上所印不过是凉席枕印,下次老先生替人卜算时,记得看清楚再说。”
“另外这血光之灾……老先生赤晴过目,眼眸中央有一道红丝穿过,我虽不知你此种情况持续了多久,但还是应嘱咐您一句,最近莫要常出门,尤其是不要去你经常出没的那些地方。”
话毕,不管他信与不信,转身便出了桥底。
目送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张天书唇角微撇。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没想到连个小丫头,现在也要与他们这些人抢饭碗了!
天桥口位于主干道上,算命摊子连续摆了有四五家,平日虽不至于顾客盈门,可因着驻足观看者甚多,每人每摊都至少有三两单生意。
今天的生意依旧不错,但这句话只对旁人适用。
日头逐渐西下,瞧着自己摊前始终留不住一个顾客,张天书的目光不自主的开始飘散,视线检索一番,他抬腿朝那与自己交好的王老头摊前走去,“老兄弟,借点钱行吗?”
言简意赅的说出自己的请求,本以为对方会朗声答应,却没想到人家只扫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就出口拒绝了。
“你印堂发黑,此行必有血光之灾,这钱我不能借。”
日日与他们混在一起,张天书比谁都要清楚大家有几把刷子,平日闲时,几人还会聚在一起讨论行骗手法,突然之间被老王以'血光之灾'的借口挡住,他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索性放生所需数额只差一点,老王不借,他亦可朝其他人借。
收摊归家,路过鱼虾摊子时,张天书抬脚便朝里走。
正想开口与老板打声招呼,心头却突然微微一跳,下意识的朝侧边躲去,只见一道水蛇顺着他的侧边悄然爬过,虽绕行没多久便停止了动作,可若是刚刚被它环上,惊慌之下,必然会被咬伤一口。
思索间,只见老板迅速朝他奔来。
“手滑了手滑了,这是海里的水蛇,专门给您备着的。”
这位财主时常照顾生意,老板看他如同看到一张张崭新的毛爷爷,“放生这东西必然是有大功德的,您看今天带几条回去?”
脑中不自主浮现了那小丫头的叮嘱,愣怔片刻,张天书的头迅速摇晃了两圈,“这个月不打算去了,你今天给我带两条锦鲤就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丫头说得邪乎,他的心里还真有些打鼓。
缺席一次,他在家供上锦鲤请罪,想来我佛慈悲,亦不会怪罪于他!
——
天色渐晚,有人在这里上供寻求庇佑,有人则是在月光下祈求今夜能够安眠。
怀揣一沓符篆,秦寻芳的心里一天都未得平静,好不容易将那些小姐妹打发而走,她将那些符纸摸了又摸,临到丈夫归家之时,才将符篆全部收起,只留一张独贴于胸前。
头发半湿半干的贴于颈肩,深呼吸一口气,她郑重的朝床上躺去,本以为会如往日一般难以安眠,却没想到刚躺上没多久,睡意便渐渐席卷而来。
再次睁眼之时,天边仍旧漆黑一片,朝墙上的电子钟表看去,时间却显示已过五点。
愣怔了片刻,秦寻芳忽然喜极而泣。
半年了!半年的时间,她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不是常于噩梦中惊醒,就是被其折磨的不敢入睡,能像今天这样睡一场踏实觉,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为了难以实现的奢望。
大师的符篆如此有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病症……也能就此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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