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同电影胶片般, 一帧一画的在楚新颖脑海中播放起来。
村里人都说, 在弟弟未出生前, 父母待她也是很好的。
环抱着这么一句话, 她日日在梦境中幻想着自己从得到过的温暖。
自记事起, 她不是没有过怀疑,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又怎么敢将心中的猜想问出?日子久了,她长大了,不知是妥协还是认命, 接受了父母的区别对待,也接受了自己不被喜爱的这个事实,虽然偶尔仍觉得难受, 可心中的涩意却没有先前那么深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那终究……是她的父母啊。
“小白眼狼……小白眼狼啊……”
伸手在背包上轻抚了一下, 楚新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那宛如泼皮的妇人。
她要是白眼狼的话,根本就不会从银行取出自己兼职所存的那些积蓄, 也根本不会在接到公安电话后就着急忙慌的赶来医院,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受父亲影响才对自己不好, 原来一切的一切, 都是因为心有隔阂。
收回视线, 她冲两位民警歉意一笑,背起肩包就朝门口走去, 身后的怒骂之声并未停止,但随着她的步伐移动, 声音逐渐离她远去。
耳边一阵清净, 楚新颖的心中却慌乱如麻,本打算回家,走至半道,却忽然滞住脚步。
他们从来都没把自己当过家人,她又哪来的家?
——
午间饭点。
易夏将桌面上的饭菜一一扫视了一遍,在易妈妈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唇角牵了起来,“这些菜我都很喜欢。”
心中松了口气,易玲忙夹起一根裹满酱汁的可乐鸡翅放入女儿碗中,“那你待会多吃点,这种甜甜的口味是你们小姑娘最爱吃的,你快尝尝。”
见女开始动筷,她笑着开口:“待会饭吃完了,你可以去冰箱看看,妈妈还给你买了些零食饮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专门问了问那些理货员哪些卖得最好。”
抬头看向对面,易夏本想告诉她以后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三个字,“谢谢妈。”
愣了愣,易玲连忙摆手,“你冲我说什么谢,是妈妈做的不好,要不是我识人不清,你又怎么……”说到一半,忽然低下了头,“反正,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并不如性子那么燥烈,乡音中透出一丝软糯,低声说话时,语意中溢满了个人情绪。
将筷子放下,易夏摇了摇头:“您不用做这些额外的事,我知道你想补偿我,但我不是小孩了,对不起我的人,并不是您。”顿了顿,又道:“您对不起的人……也并不是我。”
一番话听得易玲有些糊涂,可她陷入了自责,只以为女儿还未原谅自己,因此将脖颈埋得更低。
易夏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凭着那不断抖动的双肩,就能猜出她正在低声啜泣,叹了口气,上前轻拍她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缓缓抬眸,易玲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眼眸中满是诚挚,终于不住地开始点起了头。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两人虽因饭前这事尴尬了一阵,但不知怎的,席间的谈话竟变得随意了不少,聊着聊着,话题还扯到了楚家身上。
“新颖那孩子,你们玩的好吗?”
不知道易妈妈怎么会突然提起楚新颖,易夏只将实情说出,“高中课业一直比较重,我们两人又都是闷着不说话的性子,所以虽然住在一起,但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易玲叹了一声,“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瞧着女儿疑惑的目光,她低声开口:“我和你小姨都来自于下坝村,这地方你可能没听说过,但a省你应该知道吧?”
易夏点了点头。
昨天她浏览微博时,在某些博主的评论区,有看见过别人提及a省,仔细回想一下,那些评论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话。
眼皮向下垂了垂,易玲再次叹息:“我比你小姨大了两岁,但她结婚却比我早上一年,在我们下坝村,按老人的话说,娶媳妇就是为了生仔仔,婚后两年,你小姨的肚子没有动静,婆家人狰狞的面目就露了出来,早春四月,及膝的水田让她下地劳作,你小姨脚一滑,不小心在水里就见红了。”
“她那时还不是现在这幅面孔,我们姐妹感情也如婚前一样,村里的通讯不便,她在身子好后没多久就翻过夜庙来找我,你爸爸开门之后,她急冲冲的往里进,我一见她,她就赶忙将怀里的襁褓递给我看,还说襁褓内裹着的是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易玲将余光落在了女儿面上,“你应该猜到了,那孩子就是新颖。”
世事无常,本以为会是一段善缘,却没想到,那对夫妻的心性竟然会改变的如此彻底,虽然只在楚家呆了一个晚上,但从他们的处事做法中,不难猜到,新颖那孩子过得是个什么日子。
将碗中最后一口饭扒完,易夏冲对面笑笑,并重开一个话题将此事略过。
她之前就纳闷,楚家夫妇面相奇差,怎么会有如此子女运,使得养在身边的一双儿女都能平安长大,现在得知了这个实情,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饭毕,母女两人各司其职,没一会就将餐桌收拾的利亮起来,可再一想到那堆满了整个案板的餐盘,易玲就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正思索着处理办法,就察觉到身侧站了一道身影,见是自己闺女,她赶忙道:“这些剩菜妈来收拾,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看到女儿的听话离去,她刚将三种味道相近的菜品掺杂在一起,就发现那道身影又再次转过头来。
“妈,我确实有事要忙,但我得出门一趟。”
“去吧。”
易夏‘嗯’了一声,“您下午就不要再烧菜了。”
说话间,目光朝案板上扫了扫,“太多了,咱们俩的胃都承受不下。”
易玲尴尬的点了点头,“好,妈知道了。”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主意,晚上要再炖个鱼汤。
闺女这又是算命又是学习,不补点营养,身体哪能承受得了?
——
江家客厅。
江汉卿正满脸严肃的在一名打扮妖艳的妇女身上比划。
他满头花白,胡子潦草,若是换一身衣服,换一个环境,保不齐会有人被他这个架势给唬住,不敢说跪地直呼‘天师’,但叫他一声‘大师’那倒是绰绰有余。
然而此情此景,看在几位妖艳妇女同行者眼里,那就是装神棍骗人的典型代表。
“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道芳芳整天都想些什么,竟然学人家小姑娘一样,梦见自己穿越,不仅如此,每晚上穿的朝代还不同,真是一把年纪,还有一颗……一颗那什么,哦对,少女心!”
“你得了吧,谁家少女的梦境结局是被人杀害?咱们不也陪芳芳去大医院瞧过了吗?人家都说芳芳这就是普通的失眠症而已,我看她这就是大惊小怪,过一阵就好了,还非得来花这个冤枉钱。”
“要不是不能睡觉实在是太折磨人,谁又愿意相信什么鬼神啊,你们快别说了,江大夫医术向来不错,别打扰人家发功。”
“法治社会,科学之上,发什么功?法;轮;功啊!我就纳闷了,江大夫不是治病的嘛,怎么还在私下做这样的行当,看看这三室一厅的格局,得是赚了多少啊?”
几位妇女的讨论声音虽然极小,但玄门中人,耳力向来皆是不错。
眉心跳了跳,江汉卿拿起一枚符篆贴于妇女的额顶,通灵探寻完毕,他的眉头紧锁起来,正搜寻着脑中那些偏类知识,就察觉身上传来震动之感,将手机从裤兜掏出,一条短信跃然眼底。
大师:我待会去找你,你孙子在家吗?
愣了两秒,江汉卿连忙在荧幕上戳起了手指,半响,才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妇女。
嘴唇微动,一道咒术从口中念出,见面前之人缓缓睁开双眸,他郑重道:“你的病我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
室内未开空调,可秦寻芳却觉得自己仿如坠入冰窖,饶是化妆品铺满了脸颊,她的面色亦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苍白。
梦魇困扰了她足足半年,初开始还好,可最近的频率却越发夸张,医院辗转了四五家,几乎所有大夫都说她只是普通失眠,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失眠,而是被鬼缠上了,想到同乡那位与自己同一病症婶子的下场,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膝盖一软,她顺势跪地,“江大夫,江大师,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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