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拒绝了变乌龟的提议, 梁子微又让他变成天马。
且不说变天马很可能直接被送到御马苑, 就算能进入后宫,那也得被人骑。
林昆连姬安骑在头上都容忍不了, 更遑论那个十八皇子。
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变成鬼柳仙域的一种特产仙兽:袖鼬。
袖鼬身子柔软细长,皮毛光滑如缎, 头小眼大, 尾巴蓬松。
它们没有太多神通,但灵智很高,喜欢钻进仙修的袖子里打盹, 在鬼柳仙域又有小手炉之称。
唯有变成十八皇子的暖手炉, 林昆才不容易被关在灵兽袋里, 能跟着对方随时行动。
一旦有什么不对,他钻对方袖子就行了, 反正也没人敢搜身天帝之子。
半月之后, 十八皇子昊旭的生辰大典举办在即,梁子微带着林昆和一队亲卫前往天庭。
天帝共有十九子, 其中有两个是天后桃娃所育。在桃娃陨落之后,昊旭就成了昊天最后一个嫡子。
这昊旭说来也怪, 他乃天帝和天后所出,生来便是天人,却是个憨儿, 一万年也没治好脑子。
仙界中人难以理解, 甚至也有传闻, 说这十八皇子不是天帝亲生,所以天后在诞下昊旭之后很快陨落了。
但随着昊旭一日日长大,以及昊天对这个儿子的宠爱来看,这显然是个谣言。
大寿当日,旭日东升,云雾消散。
南天门外霞光漫天,瑞彩千条。各路神仙腾云驾雾,依序进入凌霄大殿,为十八皇子庆生。
梁子微身为北极紫薇大帝,和其他三个帝君都率先入场,位列上宾。
天帝昊天坐在九龙椅上,龙目含威,但形容有些苍老,不如其他几个仙帝年轻。
他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黄衣少年,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桃木香,那是天后血脉才有的特征。
昊旭身后是他的兄弟姐妹,七位仙女和十一位皇子,个个端庄俊秀,气质超然,不负天家气派。
说是小宴庆生,但天庭有头有脸的神仙全都到齐了,将宽广无边的凌霄宝殿挤得满满当当。
昊天颇为满意,朗声致谢:“有劳诸位仙友远道而来,为小儿庆生。朕特意备了灵瑶仙酿,今日无君臣,大家尽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众仙俯首听命,下面很快响起一片推杯置盏的声音。
丝竹乐起,七名穿着彩色云裳的天女自殿外飞来,在花雨中翩然起舞,时不时向台上的小寿星抛媚眼。
可惜寿星是个傻的,光顾着喝酒吃仙果,美人们的秋波一个都没能领会。
梁子微端着装了琼浆的玉盏,目光在昊旭和几个皇子当中逡巡片刻,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昊天最喜欢在外臣面前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套,但了解内幕的都知道,除了昊旭这个混吃等死的傻子,其余的皇子没一个省油的灯,暗地里不知掐多少遍了。
昊天现在为昊旭大办寿宴,也不知道是在试探群臣的底线,还是想以傻子做饵,从夺嫡之争里钓鱼。
如果林昆不入宫,他真想早点抽身而退,免得被浑水溅一身。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枯坐于酒宴之上,和几个天将聊起了应对魔兵之事。
至于林昆,早用化形丹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袖鼬,圆耳朵黑眼珠,像一只胖乎乎的松鼠。
他被梁子微装在灵兽袋里,随着其他贺礼,一同被送入了十八皇子的八阳宫。
因为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林昆只能蜷起长长的尾巴,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开灵兽袋,一丝明亮的光线和缭绕的仙气透了进来。
此时已经入夜,寿辰庆典也结束了。
昊旭盘腿坐在寝宫的云锦地毯上,一件一件地清点,像孩子一样拆着各类礼物。
看到灵兽袋里的白色袖鼬,昊旭双眸一亮,开心地道:“好可爱的小家伙儿……”
林昆睁开眼,望着面前表情痴憨又衣着华贵的少年,心知这就是自己的饲主。
傻小子和姬安还有些几分相像……难道天下傻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当即从灵兽袋里跳出来,吱吱叫了两声,抬起前爪,朝对方作了个揖。
通灵性的仙兽不少,但聪明漂亮又会卖萌讨好的灵宠可不多。
昊旭咧嘴一笑,将身前的袖鼬托在手心里,摸着对方油光水滑的背毛,满意地道:“子微叔叔可真送了我一个好伙伴。”
林昆被对方摸得直起鸡皮疙瘩,跐溜一声钻进昊旭的袖子里,不肯出来了。
昊旭扒开宽袖,叫了半天也没回应,只得让宫女去珍兽园取了十余种灵兽丹,挨个拿来诱惑林昆。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林昆含泪咽了两颗甜滋滋的蜂蜜丸子,忍辱负重地被傻子玩了会儿尾巴,终于熬到对方注意力转移。
趁着吴旭在拆其他贺礼,林昆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溜了出去。
八阳宫内灯火悄寂,仙雾缭绕,一行宫婢踩着小碎步走出了宫门。
她们路过御花园时,一道细小的白影悄悄从一名宫婢的裙底钻出来,无声地蹿进了幽暗的树影里。
林昆借着月色,飞快地攀上一座假山,放开神识,开始寻找那棵藏了宝贝的白毛松。
天宫内苑占地有上万顷,林昆又怕撞上旁人的神识,所以搜寻得很慢。
他一直寻到后半夜,才在花园西侧的八角凉亭外看到一棵白毛松树。
林昆兴奋地摇了摇尾巴,迈开小短腿,跐溜跐溜地飞奔到凉亭下。
他左右看了看,吐出化形丹恢复人身,召出戮仙剑,猛地朝树底的禁制一斩!
禁制一被触动,树下的土地突然开裂,飞射出三道白色剑意。
林昆驱使青龙剑灵,同样激射出三道青光,将那三道剑意同时击溃!
灵气消散之后,白毛松下出现了一只金盒,在深黑的夜色里闪着淡淡的荧光。
林昆心中一喜,将金盒取到手中,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字条。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将字条展开,一看清上面写的字,面色剧变。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惊惧地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坐在地上,无法相信这字条是昊江舒留下的,更无法相信神剑道的终点如此可怕……
恍神间,他耳朵一动,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觉察到有神识扫了过来,林昆立马服下化形丹,再度化回袖鼬,蹿上了白毛松。
他趴伏在枝头,收敛仙气,将自己隐藏在白色的松枝丛里。
那道神识扫过这个区域,很快消失不见。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大哥,这里已经干净了。”
“嗯。”皇太子昊昀一撩袍摆,拾阶而上,龙行虎步地走入了凉亭。
五皇子昊浔也跟了过去,站在昊昀身后,问道:“大哥,这么晚来此处,找我有什么事吗?”
昊昀转过身,毫无征兆地将对方拉入怀里,扳过昊浔惨白的脸,霸道地吻了上去。
“??!”林昆爪子一打滑,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真没想到,这天帝家的儿子够乱的啊!
“大哥,不、不要!”昊浔挣开他,抖着泛水光的薄唇,“我们不能再犯错了……”
“错?爱有什么错?”昊昀眸光幽深,声音凉了下来,“昊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我不是……”昊浔脸上红白交加,手足无措地道,“我们是兄弟,不能违背伦常。”
“又不是血亲兄弟你怕什么?!”昊昀死死拽着他的手,不甘地问道,“我已经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信我?”
林昆心里又是一跳,被这出乎意料的信息惊呆了。
皇太子昊昀的身世,一直是天家最大的隐秘。
天后桃娃嫁给昊天是二嫁,长子昊昀又不是足月出生,所以在早些年间,有人揣测过他的血统。
可昊天二话不说就将多嘴的人下了诛仙台,转头就封昊昀为太子,还尽心尽力地培养对方,这么多年过来,也少有人再怀疑昊昀的身份。
只有死去的桃娃和昊昀心里清楚,他的确是个遗腹子,不是天帝的血脉。
昊天也一定怀疑过他的身份,之所以把他摆在明面上,无疑是为了让他吸引其余皇子的明枪暗箭,保住真正的爱子。
这爱子便是昊天和桃娃的亲生儿子,十八皇子昊旭。
昊浔仍然难以置信:“就算你不是父皇的儿子,他也不可能立一个……一个痴儿做天帝啊!”
“父皇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一场寿宴就八方来朝,这不就是未来仙界主人的做派吗?”昊昀冷哼一声。
“咱们兄弟几个无论谁上位,都免不了死斗一场。唯有傻子当天帝,剩下的人做元老,方能制衡各方势力。”
昊昀朝灯火通明的凌霄殿一指:“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梁子微,此人机心深重,也爱惜羽毛。父皇就是认准了他不好意思夺一个痴儿的帝位。”
昊浔叹了口气,皱眉道:“那就让十八弟登基好了,你肯定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不会比从前差多少的。”
“不。”昊昀抚过对方瘦削的脸,承诺道,“小五,只有我登上天帝之位,废了天规伦常,才能正大光明地娶你。”
“你疯了?”昊浔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一个男人,又、又是你弟弟,根本不可能和你结成道侣!”
“小五,我们两厢情愿,凭什么要被莫名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大哥,如果你我在一起的代价是违逆天道伦常,是杀了自己的弟弟,那就算在一起了,我们可能幸福吗?”
昊浔不肯退让地道:“你想杀哪个我都愿意帮你,可十八弟是我们当中最无辜最可怜的一个,他不该死。”
昊昀缓缓松开手,转头望着天上朦胧的月亮,笑容凄凉。
“小十八如果不死,死的就是我。”
“你说什么?”
昊昀苦笑一声:“魔族要用兵,父皇打算让我去打先锋。小五,大哥恐怕不能活着回来了。”
昊浔面色骤然苍白,他无力地倒退几步,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喃喃问道:“动手之后,你能保证他会放过你吗?”
“至少,他得留下一个能够抵抗梁子微的昊家人。”
十二个皇子里,只有太子突破了仙君境界,能够和北极紫薇大帝抗衡。
昊浔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好,我用水毒决帮你。”
他睁开眼,狠狠阖住牙关,走到凉亭的边缘,抬手朝湖里一抓。
林昆眼睁睁看着一团灰蒙蒙的水雾升腾起来,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飞向了八阳宫……
不好,这雾气八成有毒,小傻子怕是危险了!
他悄悄爬下树,飞蹿向八阳宫的方向,却没留意自己将几根松针带落在地。
昊昀眉间一皱,转头喝道:“什么人?!”
昊浔吓了一跳,急忙收手:“怎么了?”
昊昀面色铁青:“方才这里有人。”
他飞快地将神识扩散出去,很快锁定了林木间飞窜的白影。
“小畜生?”昊昀面色一沉,仍没打算放过对方。
他右手一张,凭空召出一张金弓,以银色的月华之光为箭,猛地射向了逃跑的林昆!
觉察到背后的汹汹杀气,林昆暗道糟糕,只得吐出化形丹,就地一滚化为人形。
仙帝境界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就连整个天穹都震荡起来,头顶的星辰摇摇欲坠。
林昆将戮仙剑里的青龙剑灵召出来,驱使戮仙剑紧随其后,最后又给自己加护了一个剑域。
然而,三重还击,还是没能抵抗住昊昀的仙弓之威。
破空而来的金箭飞流直射,将青龙剑灵轻易击溃,重重撞在了戮仙剑上!
锵的一声,一向坚硬无匹的仙剑居然在金光里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地碎落在地。
林昆面色一白,当即捂着胸口喷出血来。
“哪来的大胆贼人,居然敢假扮灵兽潜入内苑?!”昊昀愠怒地喝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林昆动弹不得地倒在地上,五脏六腑均已破裂,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对方的问话。
他总算知道仙帝的境界有多么恐怖,但也知道得太晚了。
看到昊昀又张开了金弓,林昆无力地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净栽在傻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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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大傻快来救你老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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