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比试过后, 厉任远一直在找苏怀夏开的酒楼到底在哪, 但是无论他怎么找, 都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苏怀夏赢得了那场比试, 在华京美食界埋下了一颗名为好奇心的种子后, 就彻底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本想暗中阻挠苏怀夏把她的酒楼开起来, 他不会放任这样一个竞争对手在他面前肆意成长。
可是, 苏怀夏根本不给他使坏的机会。厉任远觉得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她悄悄隐藏在暗中,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等待机会反攻。这让一向自信的厉任远充满了压力。
他甚至调查了他对面正在装修的小楼, 疑神疑鬼的以为苏怀夏把酒楼开在他的对面。他千方百计调查后发现,这的确是个香港商人出钱盖起来的,应该不会是苏怀夏的聚芳斋。那小楼需要的投资不少。厉任远调查过苏怀夏, 觉得她应该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开始的一个月, 厉任远的感觉很不好,心里总是在想苏怀夏会不会忽然冒出来给他来一记阴招, 毕竟那场比试上, 苏怀夏和她徒弟在厨艺方面展现出的实力实在是很惊人。
可是随着苏怀夏和聚芳斋渐渐销声匿迹, 厉任远渐渐松懈下来。又随着开业的时间越来越临近, 厉任远整个人都忙成了陀螺连轴转, 就更加顾不上苏怀夏了。
厉任远忙, 苏怀夏这三个月也没闲着。
顾鹤之在那次政策会后,总是有各个大学的教授堵着他,希望让他去学校教书。他实在是烦不过, 就回香港躲了阵。恰好那边生意也遇到了难题, 要他去处理一下。
顾鹤之走了之后,苏怀夏更是忙得肆无忌惮,反正也没什么牵挂了。
她先是解决了温小柔那边的实验问题,温小柔实验进展得飞速,很快实验室就已经不能够满足她,她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带着自己的实验室回了清河村,直接在后山做实验,研究菜花。
很快年关临近,苏怀夏在家草草和沈卿过了个年,就又忙着筹划聚芳斋的事情。
苏怀夏是真的打算开一家酒楼,将聚芳斋这个名号从新振兴。三个月里隐瞒住聚芳斋的确切信息,也是怕厉任远暗中捣乱。
好在,苏怀夏反侦察能力还算不错,一直到三月份,厉任远都没有找到聚芳斋到底开在哪里。
顾鹤之那场政策辩论没有白去。开春以后,新的经济政策经过百般波折,终于浮现在人们面前。大家都担心的经济严打没有来,市场被充分开放,让有想法的人都可以在市场内放手一搏。政策制定者打算先搞活市场,再进行进一步的规范治理。有什么问题治什么,而不是盲目的做规定。
三月中旬,厉任远的酒楼终于装修完毕。他做了一波的宣传。几乎整个华京美食界,都知道五福斋要开新酒楼了。
可是让厉任远郁闷的是,几个月前的那场比试像个可怕的阴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只要一宣传自己的酒楼即将开张,所有人的反馈里就会自动带上聚芳斋。他每送出一张请柬,都会有人反问他,知不知道聚芳斋什么时候开业,地址到底在哪里?
他被问的很窝火,每次只能笑笑回避,也不好当众发火,这样显得自己太没品。
厉任远甚至有种感觉,这些日子来他所有的活动,宣传的都不是自己的五福斋分号,而都是苏怀夏的聚芳斋。他真是后悔死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办那场比试。他原本只是为了利用苏怀夏为自己做做噱头,可没想到完完全全被苏怀夏给反利用了。
而且这一些疏通关系用的钱,都是厉任远自己出的。自从那次比赛之后,厉老爷子觉得他丢尽了厉家的面子,再也没有管过他,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经济帮助。所有一切的投资,都是厉任远自己掏腰包。这家酒楼几乎倾注了他全部的积蓄,是他背水一战的赌注。
就是这么要紧的一家酒楼,总是被笼罩在聚芳斋的阴影下。
可是聚芳斋究竟在哪里呢?苏怀夏到底有没有真的打算重开聚芳斋呢?厉任远真的不知道!就是这样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厉任远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不过再生气,酒楼还是要开的。
厉任远提前半个月定下了开业宴会的名单,并且把请帖都送了过去。忙完这一切,厉任远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可是他没有发现的是,对面的那小楼装修也已经完成,在开门通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差挂一块牌子在上面了。
让厉任远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敲定了开业宴会的宾客名单之后。几乎每一个名单上的宾客,家里都迎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总是手提着一个朴实却又精巧的的食盒,和一瓶造型典雅的花酿前来拜访。
这些客人人一个个身份都不简单,让主人不得不慎重对待。更加神奇的却是他手里提着的那份食盒,以及盒子里装的几盆菜。这几盆才看上去都是普通的小菜,但是只要尝上一口,味道就让人毕生难忘。食盒的那瓶酒更加独特,不像是中国传统的米酒,也不像是外国的果酒,喝的时候总有股独特的花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酿造的。
在食盒的最底部,有一张简约大气的请柬,上面写着聚芳斋三个大字。字是行楷,秀丽端庄,既漂亮又不失自己的风格。
一般人吃到这里,都会好奇的打开那张请柬看上一看。毕竟能被厉任远邀请去开业宴的人,一般都是在华京美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前五福斋和聚芳斋的风波,大家都隐约知道。可自从那天之后,聚芳斋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很久,那么多时间过去了难免有些遗忘。可今天大人物带着这样一份让人惊艳的食盒来,里面又躺着一张写着聚芳斋的请柬,脑海深处的记忆,就立即被翻了出来。
“聚芳斋真的要开业了吗?”看到请柬的人都会这样兴奋的问上一句。
再仔细一读,他们的脸上就会出现犹疑。
“这……聚芳斋开业的时间和五福斋开业的时间是一样的吗?”
面对这位拜访的大人物此时就会笑着点点头,不作言语。吃的菜是他带过来的,请柬放在篮子下面,他的态度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既然他带着这样的菜色和请柬过来拜访,肯定就是为了给聚芳斋做背书。每个收到请柬的人都会感到一阵惊异和惊恐。他们本以为聚芳斋那位小女生就是继承了他外公的厨艺而已,可哪里想到,竟然能够请到这样的人物帮他背书……这样的背景和能力,是五福斋比不得的。
自己究竟要去哪一边,似乎已经没了悬念。
厉任远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背景和权势上。他本以为苏怀夏是一支唯唯诺诺的小白兔,可没想到的是,小白兔旁边还有一只正宗的大灰狼,人不吐骨头是他的商场哲理。小白兔在大灰狼的教导下,当然也不简单。
开业的那一天,厉任信心满满的摆出了花篮。所有他送出去请柬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来了。这让厉任远很满意,纷纷请人进堂入座。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愿意进去。他们只是站在外面和厉任远寒暄,不管厉任远怎么邀请都不肯进到内堂坐下。有的甚至还不停的看着手上的腕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后,五福斋在门口的人越积越多。一大半都是华京美食界的大佬。他们一个个这样站在门口不进去也是一件奇观。
厉任远着急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大佬就是不肯进去。站在外面吹风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对面有两个年轻人拿了个梯子抱着一块牌匾出来。
他在他同伴的帮助下,爬上梯子把牌匾挂在了屋檐下。
厉任远这才看清,牌匾上那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聚芳斋!
他的头脑整个都空白了,看着刚刚挂上去的那三个大字嗡嗡作响,一时间内心所有的活动和想法都被这三个大字搅成了一坨空白塞满了他的脑子。
为什么?!为什么对面那栋楼会是聚芳斋。不是说由香港商人建的旅馆酒店吗?
两个年轻人分工合作,一个扶梯子一个挂鞭炮。挂完之后将鞭炮点燃,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将所有站在聚芳斋门口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看清楚挂起来的牌匾后哈哈一笑,都挪动步子往聚芳斋那里走。
这时候打扮得体的童可和赵伯荣一起走出来,共同迎接贵宾。
所有的来宾都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张请柬,交给赵伯荣和童可,然后由服务员带入室内。
他们竟然发了请柬!厉任远气得都快原地爆炸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被阴了!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阴了。还是在自己最得意最在意的地方!
厉任远恨不得过去把聚芳斋的牌子给拆了。但是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努力忍着心中的愤怒,不停的踱步。
聚芳斋那边,宾客都已经入座。服务员们开始上今天的菜。今天的主厨是苏怀夏,帮厨神王招息。可以说是聚芳斋最强大的阵容了。
菜色果然没有让放弃五福斋投入聚芳斋怀抱的食客失望。
厉任远来回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厅堂内回踱步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向着聚芳斋走去。
恰好被童可拦住,他认识厉任远:“这位先生,您恐怕没有请柬吧?”
厉任远握着折扇的手骨节泛白,如果不是面子问题,恐怕就要和童可动起手来:“我要见苏怀夏。”
童可一笑:“我们老板正在忙,没有时间见您。”
“我要见苏怀夏。”厉任远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放弃。
旁边正好是一桌食客,看见厉任远阳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你不是五福斋的少爷吗?看聚芳斋生意这么好忍不住了吗?”
“哈哈哈,对哦。你们是竞争关系,当然看不得竞争对手的生意比自己好。”
厉任远听着这样的讥讽,咬牙切齿对童可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些那见不得光的事情!”
童可不以为然:“这位先生,您对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么怎么熟悉,恐怕您没有少做吧?”那场比试里的猫腻,你不说就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了吗?
厉任远赤红了眼:“你们这是打算和我作对吗?”
“这个我们老板和我们说过了。答案的确是是的。那场比试之后,我们老板做了这个决定。不管厉先生您出什么招,我们都奉陪到底。”
厉任远听了咬牙沉默很久,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童可笑:“我们等着呢。”
厉任远在这里没讨到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从此之后,五福斋和聚芳斋的战争正式打响。
厉任远回去之后寻思了很久,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把人气重聚芳斋那里抢过来。
他的经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老板,要不然我们降价吧?”
“降价?”厉任远狠狠的剜了一眼经理。五福斋百年来从没降过假,今天这混小子竟然让他降价?!事情如果传到厉老爷子耳朵里,老爷子还不把他给活剐了。
经理被厉任远看得害怕,可有什么办法呢?论味道,聚芳斋和他们不相上下。论价钱,聚芳斋真的要比他们便宜太多了!
当味道一样名气一样的时候,可不是便宜的那一家能够吸引人气吗?
既然聚芳斋的优势是他们比自己便宜,自己为什么不能降价呢?
经理觉得自己这个逻辑并没有问题,既然他已经把这个提议说出来了,就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完。
他顶住压力,把自己的想法和厉任远说了一遍。厉任远一开始还很抵触,但是随着经理往下说明,他还是慢慢思考起可行性来。
毕竟开业这些天来,对面的聚芳斋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抢他生意。自己的酒楼这边门庭冷落,是芳斋这个名声打出来以后从未有过的情况。厉任远有些迷信,他觉得开业冷落是一件十分不吉利的事情,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生意活络起来。至少要看起来有点人气才行。
厉任远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采纳了经理的意见,降价。
这是五芳斋打出名气之后,历史上第一次降价。
降价后,厉任远还做了些人脉的走动,的确是拉回了不少客人,但也额外多花了不少钱。降价的部分又损失了他很多的利润。加上原本租地和建房子的成本,厉任远回本真是遥遥无期。
而且厉老爷子很快就听说厉任远降价的事情,气得雷霆震怒。五芳斋只会涨价从不降价这一直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谁想到,这个规矩竟然在厉任远身上破了戒。
厉老爷子气得恨不得把这个狼崽子的腿给打折。可是人在外面,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叫人去厉任远的酒楼,把五芳斋的牌子给摘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厉任远用这个牌子。
可是厉任远脾气也倔,老爷子也是不让用,偏要造个新的牌匾挂上去。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相信降价是一时间的策略,很快就能把局势给扳回来。
苏怀夏这边也和厉任远卯上了劲头。这次是他先惹上门来的,如果不给点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在华京的美食界,大家就会以为苏怀夏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那边厉任远降价,苏怀夏也跟着降价。而且还是厉任远价钱的对折。
现在这个年代,暴发户和土豪这两个品种还没冒出头。能有钱下馆子的,其实手上也没太多的钱。如果名气味道都一样,他当然会喜欢又美味又实惠的东西。苏怀夏这里一降价,客源又马上涌回了苏怀夏这边。
厉任远那里又空空荡荡起来。
“这个……我们这几天的生意又跌下去了。”经理战战兢兢地进来汇报工作。
厉任远满眼血丝,双眼乌黑的翻了翻账本,看着营业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降价!我们再将降!”厉任远就不信了,自己还斗不过一个女人。
“老板,如果我们再降的话,那降多少呢?”经理问。
“降到比对面的低!”厉任远毫不犹豫的说道。
“但是,老板……如果我们再降的话,那……”经理欲言又止,可是看到厉任远已经失了神智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和他说清楚:“我们如果再降的话,可能就要亏本了。我们的菜色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另外酒楼虽然是我们自己盖的,但是这块地是租的。地租的钱还不少,当时厉老爷子就给我们交了半年的租金。现在这半年的租金已经过了,对方马上要来收租,如果我们交不出租金的话……可能酒楼保不住。”
“降!继续降!就算亏本也要降!”厉任远双手紧握成拳,敲在他的办公桌上,“我们这里缺钱,那女人那里肯定更加缺!她那块地也是租的,这个条件我们是一样的。我就和她耗着,看到最后,谁耗得过谁!”
经理没有办法,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执行。
五福斋的菜色又一轮降价,这一下价位可是降到了利润线以下。他们每卖出一道菜,就是亏本的。
苏怀夏却维持着原来的价钱没有变。
因为厉任远这个价位更加的划算,客流就都涌向了厉任远那边。苏怀夏这边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苏怀夏一点都不着急,维持着原价不变,就看着厉任远那边生意红红火火,厅堂里座无虚席。但是她知道,这所有的火爆景象,都是厉任远用钱买来的。
厉任远看苏怀夏那边不动作,哈哈大笑。以为这一局他算是赢过苏怀夏了。
他又咬牙把降价的活动办了半个月,直到把苏怀夏那边的生意抢的都差不多。
可是这半个月的降价,让他彻底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还借了不少高利贷。又是这时候,地主的助理来要租金了。
“厉老板,如果你付不气租金的话,我们老板恐怕要收回这块地。”尤骏成拿着文件夹,坐在厉任远对面说道。
“收回?我在你们这块地上盖了房子,你们怎么能收回!”厉任远勃然大怒。
“厉老板,当时我们老板肯只收半年租金就将地租给你们,是因为相信厉老爷子的名誉。但是我们也签了合同,如果地租交不出,我们是能收回那块地的,至于上面盖的建筑,也是归我们的。这是当时签的合同,您可以看一下。当然,我们老板说了。他也不会赶尽杀绝。这栋酒楼,还是会帮你留着,等到你付清了合同里标明的价钱。再把地租交齐,你就能够重新把酒楼买回来。”
厉任远目呲欲裂:“我自己花钱盖的房子,我还要自己买回来吗?!”
尤骏成微笑:“这只是您欠租的情况。如果您把租金都付清的话,就没有这个疑虑了。既然你要做生意,我建议您一次性买七十年的地租。”
厉任远现在哪里有钱啊!可眼前这男的软硬不吃,厉任远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地租凑齐!”
尤骏成知道现在逼得太紧也没用,听到厉任远这句话后,笑笑走了。
尤骏成是个催债的高手,虽然他不会一次把人逼的太紧。但他上门催债的次数很多,而且手段也狠厉害。比如说,他会通过厉老爷子向厉任远还钱。还会让人四处议论厉任远欠钱的事情。厉任远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再加上之前借的高.利.贷也开始问他催债。高.利.贷的催债尤骏成的更加极端,这段日子以来,厉任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更可怕的是,苏怀夏竟然在他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又进行了一次降价。
这次降价,又是厉任远拦腰一半的价钱。
厉任远不相信,这个价钱,在苏怀夏那里也是亏本了!
他重新回了些理智,把自己的价钱调了回去。像苏怀夏之前那样,暗自看亏本卖钱。
可是,苏怀夏这个价钱坚挺了很久,都没有见她出现什么负面的影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在这么低的价钱上支撑那么久!
他实在忍不下去,冲进聚芳斋找苏怀夏。
这时候苏怀夏正在和刚刚从香港回来的顾鹤之喝茶吃着糕点。
厉任远一脚把门踢开,冲到两个人面前:“苏怀夏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怀夏手里拿着猕猴桃和果子小口尝。厉任远这样像疯子一般冲进来的样子,苏怀夏一点儿都不吃惊,她早就料到厉任远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苏怀夏也没受到惊吓,就是若无其事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放下:“我想怎么样?当初你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你想怎么样,我就想怎么样。”
厉任远整个人身上都乱糟糟的,甚至还有股异味,像是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他瞪死死瞪着苏怀夏,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顾鹤之皱眉,不声不响得叫进来两个保安,暗暗站在厉任远的身后,生怕他对苏怀夏有什么不利。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厉任远用嘶哑的声音问出最后一句话。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占据了地利和人和的他,会输给苏怀夏?!五福斋这么多年的积累,难道在这小姑娘面前不堪一击吗?
“不是我怎么做到的,而是你自己怎么把自己毁掉的。如果你好好做生意,不动些歪脑筋,不来招惹我,我们都能相安无事,我也不会针对你。但你偏偏自以为聪明,用你那些下三流的方法暗地里使阴绊子,那就别怪我了。这种手段,人人都会用,不止是你的专长。”苏怀冷静的说道。厉任远让她最不爽的就是,明明手里握着一手好牌,偏要走些歪门邪道。既然他喜欢走这些,那苏怀夏就让他看看,真正的歪门邪道应该怎么走。
厉任远浑身抖得像筛糠,他不明白,他还是不明白!
这时候,尤骏成抱着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来:“老板,这里有几份合同,请您签下字。”
厉任远听见陌生人的声音转头,正好和尤骏成双目相对,他呆住了。然后又迅速明白过,转回头怒瞪顾鹤之:“你是他的老板?!你们两个人,合伙起来给我下套?!”
“和他没有关系,这只是我和你的恩怨,不要牵扯别人进来。”苏怀夏说。
“那为什么你能够持续的降价,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就算是这么低的价钱,我依旧是盈利的。”苏怀夏回答。
厉任远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这么低的价钱你怎么可能盈利!”
苏怀夏耸耸肩:“首先,我的菜品本身的原材料就比你便宜。其次……”苏怀夏冲顾鹤之笑笑,“其次,我不需要交地租。”
“你们果然是合谋起来!”厉任远扒着桌边,目光像是饿鬼,“苏怀夏你这个贱女人!”
顾鹤之冷下声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她是贱人。如果不是她出卖了色相,你凭什么不收她地租?”厉任远怒吼。
顾鹤之呵呵冷笑起来:“她是我的老婆,我的东西都是她的,又为什么要向她收地租?”
厉任远瞬间僵硬。
这怎么可能!苏怀夏怎么可能有这么厚的背景!!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查到过?!
“小尤,把厉先生的合同拿过来。”顾鹤之吩咐尤骏成。
尤骏成本身向让顾鹤之签完字之后,就去问厉任远讨债。所以把合同带在身上。顾鹤之这么一说,他立即找出合同递过去。
顾鹤之捏起合同查阅了下上面的条例,指了指说道:“地租已经拖欠半年了,您还有半年的时间挣扎。如果半年内无法还清所有的欠款的话,我们就会把地收回。如果您拒绝,我不建议用法律手段。”
顾鹤之的话说得很明白,厉任远也听得很明白。他之前了解过顾鹤之的背景,知道这男人自己绝对惹不起……
他的情绪在顾鹤之的话中彻底崩溃了,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哇的放声痛哭。
顾鹤之嫌弃的皱眉,让人把他给抬了出去。
后来厉任远也一直没有振作起来,这次的打击给他太大了,从苏怀夏这里回去后,他还是疯疯癫癫。那些催债的,看人疯了,只能转移到厉老爷子身上。老爷子一个是要面子,另一个是钱不还对五福斋的名声也不好,只能咬牙替自己的小儿子把钱给还了。厉任远借了不少钱,完全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爷子把钱还掉之后,五福斋的流动资金就吃紧,这让五福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苏怀夏的聚芳斋迅速壮大,很快就取代了五福斋位置,每天都座无虚席。
顾鹤之最后还是把厉任远的五芳斋收了回来,变成了聚芳斋的第二家分号。两家聚芳斋,一家由赵伯荣当主厨,一家由王招息当主厨。
王招息还是住在赵伯荣的家里,这样赵伯荣又可以照顾到他。小伙子每天和赵伯荣的闺女朝夕相处,两人很快就生了感情。赵伯荣想要不然就把闺女嫁给他算了。
自己闺女又聋又哑,以后可能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归宿。王招息虽然仍有缺陷,但是他有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得养活自己闺女的手艺啊!而且赵伯荣知道苏怀夏对王招息挺上心,也不会让王招息饿死。小红成了王招息的媳妇,苏怀夏也一定会顺带把小红也一起帮衬了。至少等他走了之后,姑娘的归宿就有着落了。
赵伯荣把这个想法和苏怀夏说,苏怀夏当然同意!她前段日子就觉着小红和王招息其实挺配。
小红虽然聋哑,但在赵伯荣的教导下,还是能够和人用手语沟通的。在必要的时候,他还能帮衬一下王招息。王招息有份做菜的手艺就能出去赚钱,至少是自己不会饿死。两人相扶相依的前进,让苏怀夏看的蛮感动。
那个媒人,苏怀夏就当了。她打个电话给清水县的王万霞。她当然也答应这件婚事。男方的父母都答应了,这件婚事也就水到渠成。
一个月后,王招息和小红举行了婚礼。
苏怀夏和顾鹤之出席。看着美丽的新娘,苏怀夏就想自己也应该把结婚的事情告诉母亲。这些日子来美食节的摊位还有两家聚芳斋酒楼都给苏怀夏赚了不少钱。她也已经找倒一套很不错的房子,想将母亲接过去。
在这个档口,苏怀夏的父亲苏正浩终于平反成功,回家了!
然而,当平反委员会用面包车开着父亲回来,把父亲的轮椅从车上架下来的时候,苏怀夏和沈卿都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轮椅上的人不过才四十多岁,却已经骨瘦如柴,瘦的已经脱形。头发花白,像是一个七老八十临近暮年的老人。
如果不是五官依稀能看见往日的形状,苏怀夏和沈卿都不敢相信,轮椅上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和丈夫。
“阿浩……阿浩?”沈卿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前,在苏正浩轮椅旁边蹲下。有些迟疑又万分心痛的抚摸上苏正浩枯槁的手。她轻轻的呼唤,但轮椅上的人根本没有反应。他不正常的歪着头,目光呆滞的望向前方,似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联系和关系。
“我爸他怎么了?!”苏怀夏忽然激动起来,上前拽住和平反小组一起来的男人,“我爸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怀夏不记得上辈子父亲回来是什么样子了……但是她记得,父亲走得很早,在刚刚平反回来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虽然她一直做着心理准备,告诉自己看到父亲时不要太激动。可现在看见被折磨成这样的父亲,苏怀夏依旧忍不住心中的愤恨。
“这位女同志,你先冷静下。”穿着白大褂,医生打扮的男人说,“你父亲他……他精神上受了刺激,自我封闭起来。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其实,你父亲早就已经平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死活不肯离开他下乡的地方。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能够离开。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父亲……我父亲他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吗?”苏怀夏不相信,“他还能治愈吗?”
“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幻想。”医生犹豫了下,“如果你们能照顾他,就好好的照顾他吧,让他走完最后一程。如果你们照顾不了他,就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吧……”
医生说完,拨开了苏怀夏抓住他的手,匆忙的离开。
苏怀夏和沈卿不相信,殚精竭虑的带着苏正浩四处求医。可几乎每个精神科的医生说法都是一样的。他们觉得苏正浩是没救。他对外部的世界已经彻底绝望。所以他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拒绝和外界交流。这样子的人,喊不醒。至少那些心理医生没有办法喊醒他。
那天晚上,沈卿匍匐在苏正浩的轮椅旁边哭得晕死过去。苏怀夏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父亲和母亲身边,从晚上一直坐到天亮。她没办法,她赚再多的钱,父亲母亲换再大的房子,她也没办法救回父亲。那一刻,苏怀夏觉得很无助。
房子里阴冷潮湿,只要不开门,阳光就永远被挡在门外。昏暗的房间里,沈卿晕跪在苏正浩的腿上,苏怀夏则傻傻的坐着。
顾鹤之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第一反应是上前将地上的苏怀夏抱起,发现怀里的姑娘身体冰冷,皱眉呵斥:“你在地上坐了多久?你不知道自己畏寒吗!”
苏怀夏呆呆的转头望向顾鹤之,感受到那就抱住她温暖坚实的躯体……忽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反抱住顾鹤之,痛哭出声:“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救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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