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阳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见到弟弟。
头天晚上, 顾朝晖从夜校回到宿舍的时候, 已经快十点, 顾朝阳一直给他留门, 可到最后困的实在不行, 直接睡着了。
中间睡得迷迷糊糊的, 好像听见有人开门进屋, 但他感觉眼皮沉得不行,终究没爬起来。
他心里想着早点起,去食堂打饭, 可六点半起床的时候,一转头,发现弟弟的床上, 被子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老三, 猜他肯定是为上夜校和开小卖铺的事奔走,早出晚归这么辛苦, 顾朝阳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本想中午就去机井房, 但班组长中午组织了一个学习会, 他不敢请假, 便一直等到下午下班, 才赶紧跑到厂子大北头来找顾朝晖。
二哥进门的时候,顾朝晖正在犯愁, 他中午去食堂的时候忘了买晚上的饭,这时候又不能擅离职守, 难道要饿着肚子在机井房挨一宿?
正瞅着, 顾朝阳来了。
他刚才路过食堂的时候,买了两个人的晚饭,这时候还热乎着。
“二哥,你可真是及时雨,我还以为晚上吃不上饭了,要饿一宿呢。”顾朝晖上前接过饭盒,摆在了桌子上。
顾朝阳略有愧意的笑着说,“本来中午就想过来,班组开会,我没走开,你中午吃的啥?我看你早上没拿饭盒。”
“在食堂买的包子,跟老吴一起吃的。”顾朝晖说着话,也没让二哥,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看到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顾朝阳把想问的话先憋了回去,心想等一会再说吧,看来老三是饿坏了。
顾朝阳起身去给弟弟倒水,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弟弟已经三两口就吃了个大馒头,实在有点吓人,赶紧劝他,“慢点吃,吃这么快小心噎着。”
“咳咳,中午的包子买少了,先紧着老吴吃得,我自己有点没吃饱,哈哈。”顾朝晖边吃边说。
顾朝阳赶紧上前给他捶背,同时也在打量机井房的环境。
他还是第一次到机井房大院里面来,以前就觉得北边厂区特别偏僻吓人,现在一看,果然是够简陋的,设施也特别陈旧,就连这个放饭盒的办公桌表面的漆都已经剥落了,桌子腿也不稳,一碰直晃悠。
但是让顾朝阳纳闷的是,在如此破烂不堪的环境下,他们家老三这几天却笑容见多,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一边吃饭,顾朝阳心里一边犯嘀咕,打算一会好好问问弟弟,这一天一宿,他到底遇到啥好事了。
两人很快吃完了饭,顾朝晖收拾桌子,顾朝阳去洗饭盒洗筷子。
他刷洗完了刚进屋,还没等问弟弟,顾朝晖就主动开了口。
“二哥,你坐下,我有个好事儿要告诉你。”
“啥好事?你快说说,我就说看你挺高兴的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都没见着你,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顾朝阳在值班室的炕沿上坐下,看着弟弟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禁期待起来。
“二哥,我找到开小卖铺的地方了,就在离咱们厂不远的一个路口,那附近特别热闹,要是小卖铺开起来,生意肯定错不了。”顾朝晖刚一说完,没想到二哥比他想得还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真的?老三,你这效率也太高了,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你咋找到的?”顾朝阳好奇的问。
“我昨天从夜校回来的时候,碰巧遇到的,怕错失良机,今天早上又赶紧去打听。”
听弟弟提起夜校,顾朝阳才想起来,自己还顾得上没关心老三上夜校的事儿呢,太不应该了。
“对了,老三,你上夜校的事儿咋样了?”
“夜校的事儿回头再说,有点小麻烦,但问题不大,咱先说说小卖铺的事儿。”顾朝晖说着话就扶着他哥的肩膀把人按了回去。
哥儿俩坐下之后,顾朝晖把从相看小卖铺,再到去肉联厂沟通,还有后来去街道协调,以及后来他和林荫萌商量出的解决办法,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跟他哥讲了一遍。
不过他在说到林荫萌的时候,没提具体是谁,只说是一个朋友,更没告诉二哥,他这个朋友其实是个漂亮姑娘。
顾朝阳脑袋不灵光,一次性接收如此大的信息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老三跟他说完之后,他静了足有五分钟,啥也没说,看样子是在想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由于对二哥非常了解,顾朝晖也没急着催他,就坐在旁边等他的反应。
五分钟过后,顾朝阳突然一拍大腿,然后转过头,一脸兴奋地瞅着弟弟说,“老三,你意思,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呗?”
顾朝晖笑着点头,“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就等周一街道办上了班,咱们去找领导说明一下情况,如果他们同意,按照肉联厂的说法,只要街道办不拦着,他们就能给咱们免费用,这样咱们就能剩下一笔房租。”
“老三,你太能干了,一天的功夫就办成这么大一件事儿,二哥真是佩服你,也真是惭愧的荒,你说我咋这么笨,啥也不会,啥也干不好,净让你受累了。”
顾朝阳说得不是客套话,也不是违心的奉承,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面对能干又聪明的弟弟,他不免自卑,可更多的是歉疚,总感觉自己在给老三拖后腿。
“二哥,你说啥呢,咱俩是亲兄弟,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过得好了,我心里才能高兴啊。”顾朝晖就怕他哥多想,赶紧给他吃定心丸。
“再说了,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听个热闹,这小卖铺想开起来,咱俩需要干的活还多着呢。”
听弟弟一说,顾朝阳立马来了精神,他正想出力,只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老三说需要他帮忙,正合了他的心意。
“老三,你快说,都需要我干啥,二哥就是再笨,多学两遍也能学会。”
看到二哥的干劲儿足,顾朝晖心里比啥都高兴。
上一世,由于他的“疯病”给二哥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后来为了照顾自己,二哥一辈子没结婚。
二哥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得照顾疯癫的自己,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四十来岁的时候已经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了。
如今顾朝晖重生回来,其实最想报答的人就是二哥,只要顾朝阳能过好,他无论怎么辛苦都不会觉得累。
而且看到二哥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也充满期待,顾朝晖的劲头就更足了,他一定要让小卖铺红红火火的开起来。
兄弟两个又商量了一番,最后定下来,明天一早,等顾朝晖下了班,他们俩就去把那个铁皮集装箱再好好看一遍,看看怎么重新装修一下,都需要什么材料,这段时间好去市场采买。
要不是因为明天是礼拜天,顾朝晖都想明天一早就去找街道,好赶紧把林荫萌给他出的主意实践一下,争取让街道早点同意,肉联厂也好早点跟他们签字据,交钥匙。
顾朝阳其实心里也一样有顾虑,这个事儿现在毕竟街道和肉联厂还没点头,是不是能成,有一定的风险。但他知道老三脾气比自己还急,如果再问,他怕顾朝晖当成心病,那就不好了,所以他也就是在心里默默忐忑,没敢跟弟弟说。
两人商量完的时候,天色已晚,机井房外面漆黑一片,北厂区一个路灯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他们机井房里透出来的这点亮光。
顾朝阳看此情形,便说,“老三,晚上我不回宿舍了,咱俩在值班室挤一宿得了,中不?”
顾朝晖闻言一乐,说,“二哥,你都多大岁数了,咋还这么怕黑?”
顾朝阳被说得脸上一红,假装着恼的说,“别没大没小的,谁说我怕黑,我是寻思着咱俩明天从这里一起出发,方便。”
“嘿嘿,二哥,其实你不说,我也正想留你呢。”顾朝晖瞅着他笑,倒让顾朝阳更不好意思了。
“二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毛病是得克服一下,要不以后娶了媳妇,人家让你接接送送的,万一逢上个夜班,你可怎么办?”顾朝晖还嫌不够,继续打趣道。
“你还有完没完,老三!”
一提到娶媳妇的事儿,顾朝阳的脸红得不像样。
知道自己二哥性格腼腆,顾朝晖也就不再说了,但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一世,一定要让二哥过上好日子,有人疼有人爱,可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孤苦无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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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集装箱的事儿,兄弟两个都有点兴奋,躺下之后,又抹黑说了半天的话,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等顾朝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看旁边的枕头上已经没了人,他也赶紧披衣服起来。
果然二哥已经去前面的锅炉房把热水打回来了,早饭也都买好了。
两人洗漱完,又吃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出了机井房大院。
因为是礼拜天,厂区里只有上倒班和加班的人,比平时冷清不少。
路过精纺车间的时候,顾朝晖突然想到一个事儿,他昨天说过要去找林荫萌,可自己还不知道林荫萌家住在哪儿呢,这就有点尴尬了,但他不想爽约,便想着等一会儿和二哥忙完之后,再回精纺车间找人打听打听,今天车间应该有加班的人。
顾朝阳不知道这些曲折,跟着弟弟出了厂门,大概又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那个路口。
果然,就像顾朝晖说得那样,那个集装箱就在路口边上,是个相当显眼的位置,而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的是,这个铁皮集装箱还相当的大,不是他想得那种小铁皮亭子,而更像是一个铁皮房子。
这样的规模远超他的想象,可以说是相当惊喜了。
他不由脚下生风,比顾朝晖走得还快了两步。
看到二哥迫不及待的样子,顾朝晖心里高兴,看来二哥是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了。
待两人走到跟前,又前前后后的将大铁皮集装箱看了好几遍。
“老三,这铁房子好是好,但是没门没窗的,是得好好整治整治。”顾朝阳有点发愁的说道。
“二哥,这个我有办法,回头我去机械加工厂看看,找师傅帮咱们把门和窗户都切出来。”
这点顾朝晖倒是很有把握,搞铁皮切割的技工,机械加工厂有的是,到时候偷偷给他们点工钱,肯定能帮着干点私活。
而且他现在又在机械厂当临时工,等过段日子再混熟一点之后,就更好开口了。
“老三,咱们还得买点油漆好好粉刷一下,这集装箱外面太破太脏了,你说咱们刷个啥颜色好?要我看就蓝色,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瞅见,你说呢?”
顾朝阳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把自己的想法随时跟弟弟分享着。
看到二哥这么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顾朝晖当然高兴,看来自己可以省心不少了,虽然二哥身体不好,不想让他多受累,但既然这个小卖铺是给二哥开的,让他多操心也是好事,省的以后他放不开手脚,一遇到事儿就没主心骨,要是从无到有一手操持起来,那对他以后自己独自经营肯定是有好处的。
毕竟顾朝晖的兴趣和志向可不是开个小卖铺。
附和着二哥的意思,顾朝晖又说了几点别的装修意见,包括得买几个货架,还有书报架什么的。
两人有商有量的谋划完,顾朝阳还觉得意犹未尽,他又绕着铁皮集装箱走了两圈,然后说,“老三,等明天街道一上班,咱俩就过来,一定要把这事儿谈成。”
看着二哥眼中的神采,和平时老实巴交,蔫头耷脑的形象判若两人,顾朝晖不得不相信那句话了,事业才是男人最好的兴奋剂。
“行,明天咱就来。”顾朝晖点头笑道。
按计划,两人商量完就该回去了,但顾朝阳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他跟顾朝晖商量道,“老三,咱俩去旧货市场看看啊?”
知道二哥的意思,他这是心急想装修了,虽说现在大事儿还没谈妥,装修为时尚早,但先去旧货市场看看也没错,可以先考察考察市场,看看装修的物料大概需要多少钱,他们回来也好做预算,毕竟现在钱紧,他们必须精打细算。
如此想着,顾朝晖便同意了二哥的想法,两人趁时间来得及,又往旧货市场去了。
旧货市场就在头道街,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挺远,俩人坐了一趟公交车才到。
礼拜天的旧货市场非常热闹。
有人到这里来处理家里用不到的旧货,也有像他们俩似的到这里淘自己需要的“宝贝”。
因为开小卖铺需要的也就是些货架之类的,所以他俩专往旧家具店里面钻,想淘到点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但连着转了好几家,都没发现他俩想要那种铁框子,能镶玻璃的货柜。
眼看着旧货市场就要被他们哥俩儿逛了个遍,可还没淘到满意东西的两人不免有点心凉。
顾朝晖怕二哥失望,就说,“二哥,暂时没有也没事儿,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人来卖旧货了,刚巧能被咱们赶上呢。刚才咱们跟那几个老板说说好了,有合适的帮咱们留着点。”
顾朝阳这是时候倒是明白,他说,“人家怎么可能帮咱们留呢,有人买肯定尽快处理啊,咱也出不了高价。”
别说,顾朝阳说得还挺有道理。
那就没办法了,既想买好东西,又没有钱,就只能勤遛着点两条腿了。
两人合计着,以后只要休班有时间,就来旧货市场淘腾,就不信这个邪,肯定能被他俩遇到合适的货柜。
就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顾朝阳发现了一家专门卖旧木家具的店。
他指指店面,对顾朝晖说,“老三,要不咱们进那里面看看,没准儿能有好东西呢。”
顾朝晖倒是无所谓,反正来都来了,不差这一家。
俩人溜溜达达的走了进去,没想到一进店,就发现门口摆着两个旧货架,只不过不是铁框架的,而是木头框架的,只在拐角的地方,为了牢固,包了铁皮包角,这个倒是不妨碍,关键是他能镶嵌玻璃,这才是让他俩最满意的地方。
虽然和想要的东西有差距,但好在东西还不太旧,而且看起来特别干净,这让兄弟两个惊喜不已,不由自主的互相对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顾朝阳给弟弟使眼色,意思是让他问问价钱。
“老板,这货架咋卖的?”顾朝晖故作随意的问道,问的时候还特意没盯着那两个货架看,而是看着别的旧东西。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爷,本来正在柜台后面低头鼓捣东西,一听他俩问话,才抬起头来,拉低眼镜瞅了瞅两个年轻人。
一看就是没钱的主儿,他这店虽然开在旧货市场里,可其实是个古董店,里面买的大多是有些来头的东西。
这两个货架子是家里的亲戚帮着寄卖的普通旧货,他根本没放心上。
至于这俩愣头小伙子,估计进来也不是来买古董的,八成就是奔着这俩货架子来得,还非得装成不在意的样子。
哼,小聪明!
虽然这么想,但老板也不想让这两个破货架子在他店里占地方,还拉低他古董店的格调。
他也没报谎价,直截了当的说,“一个十五,两个二十五。”
听了报价,哥俩都是一惊,这可不便宜啊。
虽说新货架也得是双倍的价钱,但他们现在毕竟手头紧张,为啥来旧货市场逛荡,不就是因为没钱么。
本以为这种木头货架子不值钱,没想到价钱和铁架子的差不多,俩人不禁面面相觑,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顾朝晖还有些不死心,毕竟铁货架子现在没有,这个木头货架再贵,那也是独一份,他又问了一遍,“老板,能便宜点不?”
老板这次连头都没抬,直接说道,“不讲价,买就买,不买就出去接着转。”
这态度一时让哥俩感觉踢到了铁板上。
那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两人犹豫了,顾朝阳看看弟弟,等着对方做决定,其实他心里是很想买的,但这个价格也确实有点高。
但要是不买,又怕以后遇不到这么合适的。
接收到二哥的眼神,顾朝晖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其实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最后他一狠心,想到,反正也不急,毕竟集装箱的事儿还没定下来,不如等等再说。
他现在最不怕等,两世为人,他现在特别笃信,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他给二哥使了个眼色,然后出了门。
顾朝阳虽然有些惋惜,可他更信任弟弟,还是跟在后面出了门。
两人来到店门外,顾朝晖刚要走,一转头,无意间发现店门口摆得一排旧家具上放了一块原木。
尺寸不大,是个小板凳的大小,而且还带着外圈的树皮。
他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端详了一阵之后,他确定了,这就是黄杨木。
黄杨木并不贵重,尤其这时候,黄杨木的木雕还没像过几年那样被炒作起来,但这块木料看起来很细腻,纹理也不错,眼色更是醇厚的奶黄色,非常漂亮。
他不禁有点心动,这大小做某个东西正合适啊。
看到老三一直端详着那截原木不放手,顾朝阳也意识到这东西估计不寻常,而且看弟弟的模样,颇有点爱不释手。
他便想,即使贵点,如果老三喜欢,只要不离谱,就让他买吧。他这些日子如此辛苦,再说从小到大,弟弟都没有过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就当是犒劳他了。
如此想着,顾朝阳便回到了店里,想要问问老板那原木的价格。
可还没等他走进去,老板先出来了。
老板在屋里的时候就瞄到了顾朝晖在外面端详那块木料。
心想,这小伙子难道深藏不漏,要不能看着这个木头嘎达研究起来没完?
这黄杨木的木雕,南方做得多,北方人会的少,识货的更少。
能看出点门道的,估计都是会雕的,也许这小伙子还真有点本事?
老板是个爱才(财)的,想着要是遇到个会雕的,自己这个古董店以后就能有点现代艺术品了,混着卖的话,也能卖上价钱,利润比卖古董客观。
因此他便主动走出来攀谈。
“小伙子,怎么,有兴趣?”
老板主动问道。
顾朝晖瞅了瞅对方,没说话,就笑笑。
他这样看起来颇为深沉,弄得老板心里还悬了一下。
“这木头是朋友送我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送你了。”老板干了一辈子古董店,最懂空手套白狼。
但顾朝晖也不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天下掉馅饼,他笑着说,“那我可不敢要。”
说着就把那截原木放下了。
老板一看到嘴的鸭子要飞,赶紧说,“这样吧,小伙子,那两个货柜,我给你便宜十块钱,这截木头,我不要你的钱,送你。”
这献殷勤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如此一来,顾朝晖更不打算要他的东西了,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顾朝阳一听对方把货柜降了价,顿时心动不已,眼巴巴的看着弟弟,不想走。
顾朝晖看到二哥样子,也就硬不下心肠了。
他转念一想,这老板虽然有点怪,但不妨听听他的意图,左右现在自己没掏钱,也没什么损失,先听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于是便问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老板一看有门,不禁嘿嘿一笑,把门口让开,说道,“两位里面请,咱们进屋说吧,外面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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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俩跟着老板又回到了店里。
这次的待遇和上回天差地别,老板非常热情的给他俩搬了两把椅子坐,然后又倒了茶水。
顾朝阳看起来有些惶恐,毕竟老板年级长,他赶紧上前接过茶水杯,又再三谢过。
但顾朝晖却看起来泰然自若,脸上也是淡然的表情。
他心里明白,这老头儿肯定是有所图,否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了副面孔,虽然对方极其客气,可他的提防之心却更甚之前。
座也落了,茶也喝了,老板看着顾朝晖四平八稳的样子,一点口风也不露,心里更笃定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没准儿就是什么雕刻世家的传人也说不定。
前些年的情形特别不好,很多身怀绝技的民间手工艺人都神隐了,深怕因祖传的手艺受到迫害。
好些人更绝,怕子孙受牵连,宁可让传承上百年的手艺失传,也不再授艺了。
这些年情况好转了,不过可能是之前的教训太惨痛,这些手工艺人都非常低调,轻易不露自己的绝活。
所以这老板才误会了顾朝晖的态度,以为他是真人不露相,却不想,这位其实是真的不会,单纯好奇而已。
“小兄弟,我看你对这木头有兴趣,不知道你有什么研究没有,我也是同好,咱俩不妨谈谈。”
老板一边给两人续茶,一边开始套话。
但顾朝晖不吃他这一套,礼貌的笑道,“我没什么研究,就是随便看看,这黄杨木倒是不错,颜色和纹理都挺漂亮。”
老板一听,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是个行家啊,一眼就认出了黄杨木。
“小伙子,这东西做木雕最合适,不知道你平时玩不玩木雕,我是老了,眼神不好,只看不雕,你们年轻人有精力,倒是可以玩一玩。”
老板继续套。
“不玩,我不会木雕,没那手艺,只是好奇而已。”顾朝晖喝了口茶,随后站了起来。
他对老板说道,“大爷,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儿,就不耽误你的功夫了。”
然后转头对顾朝阳说,“二哥,咱们走吧。”
顾朝阳却有些犹豫,这说了半天,也没说货架的事儿啊,他还想着便宜十块钱就拿下呢。
老板是个人精,一眼看出顾朝阳不想走,赶紧用货架下饵,“不是耽误你们功夫,我是诚心相交你们这个朋友。你看,货架的钱,我可以给你们再便宜点,至于那原木呢,咱们再商量。”
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刚才顾朝晖他们哥俩进门问货架,老板不搭理他们,这他们一摆出识货的姿态,吊起了老板的胃口,对方还拽住他们不放了,非要“交朋友”。
顾朝晖就说了,“老板,咱们也别兜圈子,你想‘交朋友’可以,但不能总让我们占你的便宜,你这又给我降价,又送东西的,我们承受不起,你说说吧,有什么要求,咱们礼尚往来。”
他这话说的也够直白了,老板闻言一喜,想着这小伙子果然是个透亮人,带着点行家的派头,那自己也别客气了,该说就说吧。
“小兄弟,你果然明白事理,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也不贪多,这货架,还是按原来说好的,我给你们便宜十块钱,两个十五。那一小段黄杨木,我送你,你想干什么,随便。但是,我这手里还有一块黄杨,比你那块还要好,这块我不能白送,我想让你帮着雕个东西。”
顾朝晖一听,微微皱眉,看来这老板是认准了他是个会木雕的,也是麻烦。
“大爷,这事儿我得提前跟你说明白了,我要说自己一点不会雕,那是骗你,但我的手艺跟你店里这些东西可没法比。到时候给你雕坏了,瞎了材料,我可不负责。”
这番话一撂下,老板更加鬼迷心窍,觉得自己肯定是遇到了高人,高人都是这派作风啊,不把话说满。
他喜出望外,赶紧点头应了,“没事,没事,只要你雕,什么样我都收。”
说完,就要去后院拿木料。
顾朝晖却叫住了他,“我手头现在没有趁手的工具,你要是有,不妨借我一套,还有,你这店里有没有关于木雕的书,我也想借来看看,到时候一并还你。”
顾朝晖不是个怕事儿的,而且他现在有了异能,也想多做尝试,这老板如此殷勤,肯定是有利可图,而且利润不小,否则不会这么上赶着。
若是自己能善用异能,做出像样的东西,到时和老板合作,也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他们现在缺钱,只要能赚钱,试试又何妨。
再说他已经把话都提前讲明白了,至于这老板信与不信就是他的事儿了,到时候后悔也不怪他。
听到顾朝晖跟他借工具和木雕书,老板微微一愣,按说,此人要是会雕,这些东西应该不缺,但他转念一想,也许因为前几年的运动,这些东西都被毁了呢,这小伙子想再捡起来,可不是得看看资料,回忆回忆。
虽然心有疑虑,但老板最终还是爽快的借给了他。
他手里还真有一本关于木雕工艺的书,还很有些年头,他没事也翻翻,倒不是为了学技术,而是通过看这种书提高对艺术品的鉴别能力。
至于工具,他也不缺,干旧家具回收处理的,哪能没有修补材料,再说古董也难免残缺,用新料往上补,也得有工具啊。
说到这个,他现在正缺一个这方面的修补高手,要是能帮着把残缺的古董家具补全,那价值肯定能翻倍。
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交到对方手里的时候,其实老板和顾朝晖心里都抱着一种赌博的心态,但谁也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至于货架,老板说,店里有小推车,可以借给他们俩,让他们自己把东西推回去,有时间再把推车送回来。
这让两人喜出望外,说实话,别的都是虚的,什么木雕不木雕的,这个货架才是真打实凿的好货,也是他们俩正需要的。
两人也没跟老板客气,直接推上货架,拿上两块黄杨木材料,并各种工具和书回了三纺。
从头道街到三纺,兄弟俩足足推车走了一个小时。
可再怎么累都觉得值得,这次的货架买的太划算了。
路上,顾朝阳忍不住好奇问弟弟,“老三,你啥时候会的木雕,我咋不知道,刚才在店里我就想问,后来看你胸有成竹的,我就没敢开口,怕说错话。”
顾朝晖终于绷不住了,他哈哈大笑着说,“二哥,其实我真不会,所以才跟那老板要了工具和书,回来现学吧,要不你说他上赶着让咱们占便宜,咱要是不占,他都不让咱俩走,这便宜,不占不合适了。”
顾朝阳听完,一回忆那老板笑眯眯巴结弟弟的样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也笑起来。
不过他紧接着又有点担心,问道,“老三,那你现学能行么,我看那木料不便宜,万一雕坏了呢,咱能赔得起么?”
“没事儿的,二哥,这事儿交给我吧,我自有办法。”顾朝晖也没办法跟二哥解释他有异能这事儿,再说他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只能试试看,不过怕二哥挂心,就做出一副有底气的样子。
顾朝阳最信任他们家老三,只要老三说了没事儿,那一准儿没事儿,他便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俩人回到厂里之后,想着搬货架上楼太麻烦,倒不如直接送到机井房大院去,反正那边只有老吴,也没外人。
到了机井房,老吴正在歇晌,俩人也没吵他,绕到后面的库房,把货架直接搬了进去。
回到宿舍之后,哥俩儿草草吃了口饭,折腾了一上午,都累得够呛,尤其是顾朝阳,因为身体不好,脸色有点发白。
顾朝晖便说,“二哥,你歇着吧,我收拾。”
等他洗碗回来的时候,发现二哥已经累得歪在床上睡着了,鞋都没来得及脱。
他又帮二哥安置安置,脱了鞋,盖了被,这才悄没声的拿了那块黄杨木和工具下了楼。
他想趁着这会儿功夫干点活,赶紧雕个东西出来。
为了不吵着别人,也为了不被打扰,顾朝晖来到宿舍楼后面一个僻静的水房,因为这里只有凉水,没有热水,所以大冬天的很少有人过来打水。
他先把木料和工具都摆好,然后就在脑子里想了想要雕的东西的模样,然后就把那块黄杨木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块。
其实他当初看中这块木料,是想着给林荫萌送个礼物。
这几天,那姑娘又给自己送吃的,又帮着他出主意,还多次跑到机井房来看自己,一点没因为自己有“疯病”而面露嫌弃,那种温暖和感动,顾朝晖都记在心里。
他一直想着要送点什么感谢一下对方,可他现在手头紧,而且两人目前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送礼物这个尺度也不好把握。
直到看到这块黄杨木料,它的纹理漂亮,色彩醇厚,顾朝晖一下子就想到了林荫萌。
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肯定需要一把好梳子,她又是那么秀丽可人,应该也需要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以后给她买多多的首饰,让她打扮得更加靓丽。
顾朝晖一边切分着木料,一边想着心里的人,不知觉得嘴角上翘,手下动作也越来越利落。
等分好了木料,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本来今天和对方约好了去找她,那就绝不能爽约。
而且他也不想空着手去,那看来只能先做梳子了,这个花的时间少一点。
他翻了翻那本木雕工艺书,还真有枣木梳子和黄杨木梳子的基本制作技法。
挑了一个看起来婉约经典的样式,顾朝晖又反复在心里勾画了一下这个梳子的形态,感觉有了十分确切的把握之后,便开始进行雕琢。
梳子的工艺简单,他又在心里反复打了草稿,再加上书上的技法指导,何种程序该用何种工具,可以说非常详尽了,那旧家具店老板还真没糊弄他,确实是本实用的好书。
有了工具书的帮助,再加上异能的神效,他手下奇准,雕凿有度,没用一个小时,一把黄杨木梳子就做好了。
梳子的弓背是优美的曲线形,齿距较大,因为顾朝晖觉得太密可能会伤头发,所以特意没有做的那么细密,梳齿尖端也被他磨得非常圆润。
黄杨木的奶黄色经过打磨,变得更加温润恬静,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顾朝晖又仔细看了看,整体看起来非常不错,根本不像是一个新手的作品,可他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对,没有纹饰。
既然是送给姑娘的东西,肯定要装饰点花纹图案啊。
他又翻了翻工具书,但是那些套路式的花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觉得和爽朗大气的林荫萌都不搭配。
那什么更配她呢,想了一会儿之后,顾朝晖福如心至,林荫萌,林荫萌,那不如雕一截柳枝吧,和她的名字正配。
他先花了几分钟,在头脑中打好了腹稿,仔细想了想柳枝的形态和大小,感觉十分鲜活生动,仿佛就在眼前之后,他便动手开始雕琢。
没用三两下,梳子侧面就浮现出一段漂亮的柳枝纹饰,那纹饰活灵活现,仿佛能看出柳枝的柔韧和绿叶的旖旎。
顾朝晖又反复端详,稍作修改,直到自己也满意之后,便用砂纸反复打磨。
经过打磨,梳子表面变得更加光滑细腻。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一把漂亮的黄杨木“柳”梳终于做好了,看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顾朝晖成就感十足,睹物思人,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笑容甜美的姑娘了。
收拾好了东西送回楼上的时候,顾朝阳还没醒,依然在打着鼾。
顾朝晖没打扰二哥,揣上梳子轻声下了楼。
他得先去趟车间,打听一下林家的所在,然后尽快赶去找林荫萌,说好今天相约,这已经拖到下午了,希望她别生气,更希望她能喜欢自己亲手做的小礼物。
如此想着,顾朝晖又把手探进怀里,摸了摸那把黄杨木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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