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祺会这么好心地照顾他们的生意, 许鹿肯定是不信的。
她假装问道:“什么大主顾?”
“就是……反正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见了面你就知道。”冯祺闪烁其词。叶三爷不让他说出来,他也没办法。
许鹿觉得更古怪了,做生意都不愿意透露姓名, 还非要她去见面,想来不会是什么正路上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多谢大哥的好意, 老实说,现在纺织厂的生意已经忙不过来了。我暂时接不了什么大主顾的单子,你帮我回绝了吧。”
冯祺见她不买账,瞪大眼睛。
“冯婉, 我可是好心给你介绍生意。对方不愿提前说自己的身份, 只想见你一面,也没什么恶意,你怎么还摆起谱了?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害你不成?”
许鹿看了他一眼, 冯祺这个人其实不太会掩藏心事。他现在的表现有点心虚, 更显得有问题了。许鹿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可不是冯清那种小丫头片子,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这是小工厂, 能力有限,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别的事, 我去忙了。你自便。”许鹿拿起桌上的文件, 翻开看起来。
冯祺又苦心劝了几句, 无奈许鹿油盐不进, 他只能走了。
吴厂长到办公室里来,问道:“大少爷来找您有什么事?”
许鹿淡淡地说道:“说要给我们介绍生意。他那个人一肚子坏水,还是不要相信。”
吴厂长点了点头:“不过我听说大老爷的洋行最近投资亏了不少的钱,正在四处想办法,大少爷也许是想从我们这里捞点门路。”
“不用理他。”许鹿问道,“我们账户上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吴厂长报了一个数字:“我们刚恢复生产几个月,还得留下周转的资金,所以并不多。”
许鹿默默地记下来,她在计算大概要多久才能买下新厂的股份。看来田中商社的那个单子,还是接下来做比较好,这样就能多赚点钱。她是个欠债就浑身不舒服的人。
“大小姐,姚老板刚得了儿子,要办个满月宴,给您和我送来了请柬。我们要准备什么样的寿礼?听说他在锦华大酒店办了几十桌,还请了南北的戏班子登台,很是热闹。”
许鹿没给人送过满月礼,不过这些富贵人家对香火应该是很看重的吧。生意场上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尤其是像姚光胜这样的大主顾,还在危难的时候帮过他们,理应备一份厚礼。
“我没有经验,交给你办吧。你向别人打听打听,都花了多少钱,我们也别小气了。”许鹿说道。
吴厂长满口应下,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冯祺悻悻地从工厂里走出来,钻进路边的车里。坐在副驾上的人是叶三爷的心腹,如今在青帮独自管一个堂口,人称马老七,脸上有一道刀疤,看着有几分凶狠。
他勾了勾嘴角:“看冯大少爷这模样,想必是失败了吧?”
“我早说过那丫头没那么好骗,何况我平常跟她也没什么交情。现在该怎么办?”冯祺问道。
“算了,三爷本来也没太指望您,还是看我的吧。”马老七抖着腿,说道,“这儿没您的事了,先回去吧。回去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冯祺应是,刚要下车,又不放心地对马老七说道:“三爷不会对冯婉做什么吧?我们两家虽然没什么来往,但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堂妹,我不能眼看着她跳火坑不是?如果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看她年纪小,还请叶三爷别跟她计较。”
马老七笑道:“冯大少爷多虑了。三爷怎么说在上海滩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姑娘?就是想找她聊几句罢了。你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冯祺才松了口气,想想叶三爷的身份,也不至于为难冯婉,他便开车门下去了。
等许鹿把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处理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她揉了揉肩膀,伸了个懒腰,现在有点明白赚钱的艰辛了。工人和吴厂长都已经按点下班,厂里只剩下几个清洁和保卫的人员。
她走出纺织厂的大门,准备像往常一样叫辆黄包车,忽然有几个人走到她面前。
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面目可憎。
“你们是……?”
这里还是租界的范围,应该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乱来的。
“冯小姐,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马老七笑着说道。他不笑还好,一笑脸上的疤就更狰狞了。
许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刚想叫人,马老七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捂住她的嘴巴,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马老七看了看左右无人,叫手下把许鹿抬了起来。那些人嘴巴还不太干净,说真是个大美人云云。马老七喝道:“仔细你们的小命,这可是六爷的女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知道下场的吧?别怪哥哥没提醒你们。”
那些人立刻不敢放肆了。
角落里,大黑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本来要上前去,但看到马老七,立刻意识到这是三爷的人。青帮有规矩,禁止帮内的人互相斗殴,如果现在上去,势必会跟三爷的人起冲突。
“你们跟着他们,我去向六爷禀报。”大黑沉着脸说道。
手下得令,立刻坐进汽车,跟上马老七的人。
***
傅亦霆在床上躺了三天,中间还发过烧,今日总算好多了。但是王金生坚决让他再打一天吊瓶,观察下病情。
傅亦霆也只能听他的。毕竟年过三十,精力不比从前,近来很容易感到疲惫。年轻时抽烟喝酒彻夜不下赌桌,现在都是为了那时候的放纵承担后果。
王金生把水银表拿起来,看到上面的数字,松了口气:“烧退了。”
袁宝也如释重负,六爷再烧下去,他已经有把他打晕送去医院的打算了。
“这几天没什么事吧?”傅亦霆闭着眼睛问道。
书房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他不过暂时无法理事三天,好像全世界大乱一样。
“没什么大事,您安心休养。等您好了,再慢慢处理。”王金生回答道。
楼下忽然传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喊声:“六爷!我有急事禀报!”
傅亦霆立刻听出是大黑,示意王金生下去看看。
王金生到了楼下,看见大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急得团团转,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跟着冯小姐吗?”
“金生哥,不好了!冯小姐被三爷的人带走了!”大黑急道,“我看到马老七,就没敢动手,赶紧回来禀报。这下该怎么办?”
王金生微愣,三爷的人带走了冯小姐?怎么会呢。可转念一想,三爷的实力不容小觑,想必是上回舞会的事情叫他起了疑心,顺藤摸瓜查到了冯家。可三爷应该不会动六爷的人,别的不说,六爷的很多产业都有三爷的股份,他跟六爷闹僵了,对自己也没好处。
六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么多年来,尽管三爷是不是有些小动作,六爷都不跟他计较。可是冯小姐不一样,那是六爷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大黑不知道傅亦霆正在生病,看见王金生干站着发愣,更加着急:“金生哥,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告诉六爷啊!我怕去晚了,冯小姐会有危险……”
王金生想到六爷的身体,有点犹豫不决。按理说,三爷应该只是在试探六爷,不会把冯小姐怎么样的。但六爷若真要这么跑过去,就是不打自招了。那么以后,三爷就捏住了六爷的一个把柄。
“我觉得这件事……”王金生刚开了口,大黑就望着他身后叫到:“六爷!”
傅亦霆知道大黑是跟着冯婉的,他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按耐不住,扶着袁宝到楼梯口听。他们的对话,他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立刻让袁宝去拿了件大衣披上,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下楼来。
“备车。”他果断地吩咐道。
“六爷……”王金生想劝他不要冲动,他却冷静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跟三爷撕破脸的,但我必须去。”
王金生看到他的表情,知道劝不住,只能出去开车了。
大黑喃喃道:“六爷,怎么几日不见……您的脸色不太好。”
傅亦霆嘴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人好像都站不直,跟平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大相径庭。
袁宝没好气地说道:“六爷都病了三天了,今天刚好一点。”
大黑立刻闭嘴。他又不知道六爷生病,何况是六爷自己说的,冯小姐的安全大于一切,他发现有情况,也不敢怠慢。
“别说了,走吧。”傅亦霆道。
有些事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而另一边,许鹿被马老七带回叶公馆之后,没过多久就慢慢地醒了过来。等她看清坐在眼前的人,立刻认出是叶秉添,受惊不小。叶秉添的气场是真正的强大,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冯祺是受他所托,才不敢说真话?
叶秉添说道:“冯小姐别害怕,我并没有恶意。我们应该见过的吧?”
许鹿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会这么说,肯定已经将事情调查得很清楚了。像他们这样的老江湖,其实并不好骗。只不过,若是因为舞会上的事,他实在没必要把她弄到这儿来。
“您想干什么?”许鹿客气地问道。
叶秉添还算和气:“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就不自我介绍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跟老六在一起了?”
“我跟傅先生只是公事上的关系。他因为我父亲当年的一些旧恩,投资了我家的纺织厂,就这么简单。”许鹿说道。她跟傅亦霆的事情,只有近身的人才知道,叶秉添应该也只是猜测。
叶秉添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嘴巴还挺硬的,不过没关系,只要看一会儿傅亦霆会不会来就知道了。
许鹿见叶秉添没有放人的打算,但也没为难她,就壮着胆子说道:“三爷,您是大人物,我只是个小女子,跟您无冤无仇的。您看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家里人会担心,您不如放我回去吧?”
叶秉添轻笑道:“我不会为难你。只不过要请冯小姐在这里暂坐片刻,等我证实了一件事,自然会放你走。”
许鹿一下警觉了起来,这件事恐怕跟傅亦霆有关系。傅亦霆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他知道以后,不会真的贸然跑来吧?她刚这么想,就有佣人来禀报:“三爷,六爷来了。”
叶秉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把马老七叫来,悠闲地说道:“你带冯小姐去偏厅坐一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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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冷,手速不快,多包涵。
各位大佬注意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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