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十一月底出了蜀王这么一桩事,刑部的案头一时间多了一堆的大事,忙里又忙外,蜀王府更是惶惶不知所措,朝内朝外都觉得这年很不好过。
不过谢晚春是不管这个的,她并非伤春悲秋之人,昨日里吹了点风又因为宋天河的事情惊了神,这才急病了一场。等她醒来,一团乱的心情已经理得差不多了,再听梅香说起蜀王的倒霉事儿,谢晚春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立马就活蹦乱跳起来了,脸色都跟着红润了许多。
因着左右只有梅香一个,谢晚春还颇为愉悦的嘲讽了两句道:“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像蜀王这种只会学老鼠暗搓搓打地洞的,十年过去了还是不成呢……”虽然以前是她看走了眼,可以蜀王这种暗地使坏的计量,哪怕是对手是皇帝那种弱鸡,也还真不一定能叫他得逞。
只是,大概是乐极生悲,等到王恒之下衙回来的时候,直接绕道去了书房把那幅画还有木匣子一同捎了回来。
谢晚春正被碧珠盯着喝药,她也不是吃不得苦,只是被人瞧着难免又会矫情起来,一口药一口糖的,倒也凑活着喝了。结果,见着王恒之把画卷与装着桃花枝的木匣放到她面前时,谢晚春一时没注意就喝了一大口的苦药,差点没被呛到,好容易才缓过来,连忙丢了两块糖到自己嘴里。
王恒之到是一派从容,他在书房那边已换过衣衫,一身明蓝色底绣麒麟瑞兽的直裰,腰身挺直,犹如崖岸青松一般挺拔笔直,丰神俊秀。一头乌发则是被一支玉冠束起,用于固定的月白色发带自他鸦羽一般的发间落下来,带了点飘逸的味道。
他本就神容清俊,五官卓尔,此时站在窗口处回看谢晚春,纤长微扬的剑眉被光照得越发浓黑,令人印象深刻,犹如墨画的眼睫则是染了点淡淡的金光,一双点漆一般的瞳仁微微缀着光,内中仿佛藏着一泓秋水,就那样静静的那样凝视着人,简直让对方恨不能直接溺死在里面。
那灼灼的容色根本无需半句言语,便犹如神兵利剑,直戳了谢晚春那颗爱美之心。
谢晚春真想伸手摸一摸那张简直要发光的脸,最后只好掐了掐有些犯痒得手心,瞧了瞧眼前的两样东西,可怜巴巴的咽了咽口水,挥手叫退了碧珠:“……你先下去吧,我和大爷有事要说。”
为了这个,她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碗的苦药,简直快要苦得哭出来了。
好在碧珠贴心,特意塞了几颗糖到谢晚春嘴里,然后悄悄来回瞧了瞧谢晚春与王恒之,一脸蜜汁羞涩,连忙端起空药碗出去了。
王恒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一鼓作气直接抬步上前把画和木匣分别打开在谢晚春的面前。
画卷与木匣中的桃花枝都保存的极好,至少当它们摆放在一起的时候,那画上仕女手中所持的桃花枝与木匣中业已干枯的桃花枝依旧能令人联想在一起。
只是,从画中那花叶繁茂的桃花枝到木匣中干枯已久的桃花枝,逝去的岂止是时间?
谢晚春已经不是第一回看见那幅画了也不是第一回看到那木匣子的桃花枝了,可是此时见着王恒之忽然把东西全都摊了开来,哪怕是她这样的厚脸皮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直接的抿了抿唇,嘴里的糖一时间全被她“咔嚓咔嚓”的咬碎了,甜得叫人微微有些腻。
王恒之耳尖也隐隐泛红,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不知不觉间隐隐的被提了起来。他抬眼认真的凝视着谢晚春,竭力稳住自己的声调,轻轻问她:“晚春,你明白了吗?”
那声音从耳里入,仿佛烧着火,烧得谢晚春耳尖一片热,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双颊已是滚烫,不由得眨了眨眼咬住唇,把那些装傻的话咽了回去后却又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因是病中,她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是宛如雪玉一般,如今双颊都染了点微微的红晕,好似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难描难绘,极清极艳。
王恒之看着她,想了想便又把话说得更简单些:“我在西山桃林见到镇国长公主,接了这一支桃枝,那时候年纪尚轻,心如鹿撞,方才知道什么是‘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他顿了顿,一鼓作气把话说完,“晚春,时至今日,我的心思便从未变过。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这是王恒之第二遍问“你明白了吗?”
谢晚春只觉得被他那恳切的目光所刺痛,不由自主的回望过去,眼中跟着一热,几乎要潸然泪下。只是感动的泪水还没上来,她一激灵,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一个重要的大问题:王恒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的?
谢晚春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自己先前洋洋得意并且丢过的丑,很快便又十分艰难的把那些话又给咽了回去,含了几分窘迫以及几分羞赧,但到底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恒之见她点头,眉梢微抬,眼里已有浅浅的笑意好似水波一般一层层的荡开。他似是想笑却又忍住了,抬步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了谢晚春的榻前,蹲身弯腰用,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与她平视,一贯冷淡沉静的声音里此时也含了浓浓的恳切以及期盼。他重又问道:“我一如初见,那你呢,晚春?”
谢晚春咬着唇扬起眼睫看着他,他们离得着这样近,近的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与心跳,还有满满的爱与期待。
谢晚春就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那样,认真并且仔细的用自己的目光在他面上划过。
白皙光洁的额头,略显细长的眉峰,微扬的剑眉,浓密纤长的眼睫,幽深犹如寒潭的双眸,以及笔直挺秀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
他生的真好。
谢晚春再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声,然后在王恒之那满是期盼的热烈目光中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在他的额上轻轻的吻了吻。他白皙光洁的额头就像是冷玉,触之生温,令人不觉心生眷恋。
接着是眼帘,红唇轻轻在犹如墨画的眼睫上掠过,微微有些痒,就像是心头那隐隐的触动。
接着是鼻尖,谢晚春难得生出一丝顽心,在他鼻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松开,微微启唇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感觉到对方不由自主的反应之后则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如同当年西山初见时那样的招摇耀目,容色迫人,令人心动。
然后,她就势在王恒之的双颊两侧各落下一吻,用舌尖轻轻的点了点,胸膛里的那颗心仿佛也是这样的柔软温暖。
最后,她对着王恒之眨了眨眼睛,就这样睁着一双含笑的眼睛,用力的吻住了他颜色略显单薄的唇。
他们曾经接过无数个吻,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如同此时这般,真正的令人怦然心动,就连血管里的血液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不断的从心脏处迸发,通过血管不断地流淌着,烧得他们彼此浑身滚烫,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分开,反倒贴的更紧了。
那种沸腾滚烫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早已脱离了躯壳,真正的吻在了对方的心上,真正的脱离外在,爱着对方的魂灵。
王恒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脸,反守为攻,认认真真的的回吻过去。
谢晚春险些觉得这一吻要持续到天长地久,不过可惜没人能吻得那么久。然而,等王恒之松开她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她都快觉得自己舌头微微有些发酸,就连嘴唇也要肿了,不由生出森森的危机感:真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家伙以前还不会接吻,现在居然也能玩这么多花样了……就这么叫他一直就这么憋到三月三日,等到三月三日那天,该多可怕啊……
这么一想,谢晚春差点儿就想现在直接拉王恒之上床算了,不过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胆子把话说出来,反倒是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儿就转开了话题。
“等会儿陪我一起用晚膳吧,”谢晚春用小指尖轻轻的勾了勾王恒之的掌心,指甲故意在他掌心磨了磨,声音拉得长长的与他撒娇道,“我一个人吃药膳,嘴里苦的很。”
王恒之听她诉苦,不免心中微微泛甜,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哪里苦了?你刚刚还喝过药,我尝着还挺甜的。”说罢,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谢晚春那被吻得微微有些红的樱唇,忍不住又笑了笑,就连那冷淡沉静的眉目都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了下去,仿佛充溢着温软的笑意。
谢晚春瞪了他一眼,一双明眸好似烁烁流光的宝珠,顾盼流光。她故意不理王恒之,反倒扬声叫外头几个丫头把饭菜端上来。
因着谢晚春先前要喝药,故而今日的晚膳实际上已是晚了,屋内两人又是吻着吻着忘了时间,反倒叫外头几个丫头等的心急。好容易得了谢晚春的吩咐,琼枝与碧珠连忙掀了绿色撒花的帘子进门来,领着几个小丫头把饭菜端了上来。
因谢晚春还躺在床上,便先摆了个小案几,然后再把饭菜一一摆上去。
虽说是药膳,实际上也不过是添了几养适宜的粥水以及清淡的菜肴罢了,虽然不符合谢晚春喜欢酸辣的重口味,但还真说不上是苦,甚至很费了厨下的一番心思。
一道双白玉粥,是用上好的粳米加水在砂锅里慢煮,直到水沸了,再往里加切好的白菜心、一段一段的葱白还有被切成细细长丝的生姜。然后盖上盖子,慢慢的熬煮着,等到白菜、葱白变软,粥米软糯,这才收火收汁,加些盐与鸡汤调味,味道很淡却也极鲜。
一道豆腐火腿芥菜汤,白嫩的豆腐切成等厚的白玉片,咸鲜的火腿切成微粗的肉丝,先下过用油快炒过,再往里倒熬煮过的骨汤和几片生姜和一段大葱,然后盖锅煮沸,直到收火掀盖的时候再往里洒芥菜与香菜的细末,加盐调味,端上来的时候热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乳白色的汤汁里:火腿的鲜香、豆腐的柔嫩、骨汤的绵长浓郁全都交杂在了一起。
一道贝母沙参蒸雪梨,倒是简单,不过也略有些心思,最要紧的是甜的,挺合谢晚春的口味。厨子用刀极小心的把梨子去皮去壳,在梨子上刻了些精致的花纹,上头切了一刀算是个梨盖子,然后往里头加贝母、沙参以及蜂蜜,然后合上梨盖子,小心的搁在瓷碗里,隔水蒸熟,如此清甜的梨汁一点点的渗入透入汤里,竟也算是极好入口的。
其他的清炒时蔬或是清蒸鱼等等就不必再提了。
虽是如此,在侧伺候的丫头仍旧被迫在边上看着那两个用晚膳的家伙秀恩爱——你喂我一口汤,我给你夹块肉,然后再拿帕子替对方擦擦嘴,简直甜得容不下第三个人,反倒叫边上拿着东西要伺候的丫头毫无用武之地,只得红着脸低头装不存在。
好好的一顿饭,吃得简直叫人脸红心跳。
等碧珠与琼枝收拾完东西出门,又有一通的好忙。因为琼枝与碧珠正是一个屋的,等到晚间歇息了,不免要说几句体己话。琼枝念及晚膳时候瞧见的事,忍不住开口悄悄与碧珠说了一句:“瞧少奶奶和大爷那模样,倒是比没病的时候还精神。”略顿了顿,琼枝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有些脸红,“你看见了没,少奶奶的嘴,还有些肿呢,也不知先前在屋里……”
琼枝止住了声音,颇有些意味的与碧珠眨了眨眼睛,抿着唇偷偷笑起来。
碧珠如今已是在家里论起亲事了,只能来年或者就要出嫁了。她亲娘还塞了些民间特制的春宫图过来,所以碧珠对这些接受程度颇高,快人快语的道:“夫妻两个,本就该这样呢。早前一个住书房,一个住正屋,哪怕是因为少奶奶病着,底下也不知惹了多少闲话,咱们以前去外头听的还少?如今大爷搬了回来,府里头都道少奶奶好本事,你我出去,腰杆都直了不少……”她想起适才那情景,也忍不住微微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其实,我早前就和少奶奶说过,似大爷这般看着冷冷淡淡的,可倘若真是动了心,那便真是一心一意了,不知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是这个理儿,千金难买有情郎嘛……”琼枝顺着这话打趣了一下碧珠,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呢,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叫你那一位等久了。”
碧珠脸一红,掀了被子坐起来,瞪了琼枝一眼,嘴里羞恼的道:“让你胡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琼枝连忙告饶,连声道:“好了好了,姑奶奶,饶了我一遭吧,明儿还要起来当值呢,快些安置吧。”说罢,琼枝又打了个哈欠,顺嘴道,“要是少奶奶和大爷今日来了兴致,半夜要叫水,你连觉都睡不成了。”
碧珠一想起为什么要叫水,一张脸便忍不住全红了,重又哼了一声,拉上被子赶紧闭眼睡了。
两个丫头自在外头闹着,王恒之与谢晚春在屋里也没睡着。
屋内熄了灯,自有皎皎的月光从窗口折入,在一片寂然的黑暗里盛出一朵朵皎然的白花。
王恒之静静的躺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边上的谢晚春,小声道:“有时候真觉得像是做梦。”他伸手把谢晚春的洒落在芙蓉色缎面软枕上的那些细碎乌发轻轻的拢了拢握在手里,仿佛握着自己那千丝万缕的情丝一般,语声也不自觉的轻了下去,“晚春,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自有注定。我在西山遇见你,然后因为你的赐婚而成婚,三月三日兰水节去江边吊念你,结果一回来我便又遇上了你……”
谢晚春静了片刻,终于受不了他的目光,只好也转过身来。她顺手把那些头发又给拉了回去,嘴里道:“是挺巧的……”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怀疑道,“西山那回就一面,你真就那时候就起了心思?”
虽然想着觉得挺叫人得意的,简直助长了她满满的虚荣心,一颗心轻飘飘的都快要飞起来了——只一眼就叫对方喜欢上了,还念念不忘到现在。可谢晚春本人一贯多情又薄情,如今两相坦白过后,认真想想又觉得王恒之这一眼就爱上,未免有些太过火了吧?就算是宋天河那种神经病,虽然一开始就收了自己做徒弟,开始时也不过是半是逗弄半是玩笑,真动心或许还是在西南那会儿。所以,她何德何能,叫王恒之一直从那时候起爱到现在?
王恒之闻言也笑了笑,他的目光十分温柔,就着那一缕莹白的月光轻轻的在谢晚春面上描绘着。他眨了眨眼睛,浓黑纤长的眼睫就像是小穗子轻轻刷在谢晚春心头,刻意的压低声音,如同在说一个小秘密:“你猜,第一回见到你,接到那桃花枝的时候,我心里想什么?”
谢晚春故作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歪歪头,眉眼弯弯的笑着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王恒之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化开了薄冰的眼里是融融的笑意:“我想,这姑娘生的和我心里想的一样美。”他从被子底下用手握住谢晚春的手,掌心相贴,十指交握,指尖轻轻抵着,“她笑起来,更美。”
这种情话,无论何时总是不会嫌多的。谢晚春好似喝了蜜酒一般,既觉得甜蜜又觉得微微有些醉,就连夜里的空气都显得温软了起来。她唇角忍不住扬了扬,情不自禁的靠过去了一些,想了想便贴在王恒之耳边,含笑问他道:“那你猜,我那时候想什么?”
王恒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柔软的指尖,忍着气咬牙道:“你怕是都忘了那一回是什么时候了吧?!”
谢晚春颇有几分窘迫,可仍旧厚着脸皮道:“我又不是见着谁都会丢花枝的,你猜一猜嘛……”
王恒之蹙眉想了想,觉得以谢晚春以前那德行,虽然不至于见着人就丢可估计见着脸好的还是会丢的。所以,他坚决不自作多情,坚决不猜。
谢晚春只好直接自个儿说情话哄枕边这人:“我那时候一定想,这是谁家少年郎啊,长得这样俊,待再大些,簪着这枝桃花跑马游京,怕是能招来满楼红袖……”她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又甜又软,就像是滚热的蜂蜜浇在心头,叫人心底里说不出的妥帖甜蜜,“要是在早几年,正好抢来作驸马。”
王恒之本还板着脸,听她说到最后也忍不住漏出一丝笑来,情不自禁的把人抱起来,整个儿压到自己身上,轻轻的嗅着她发间的幽香。他虽是想忍着不酸,可仍旧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早几年,你还和齐天乐或是宋天河在一起呢……”
谢晚春跟着顿了顿,这才道:“所以,才叫你多等了几年啊。”她似是想了想,把头埋在王恒之心口处,听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不知不觉间跟着软了许多,“其实,那时候,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以后或者可以和你说。我常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可认真想想,果然还是没有缘分——没有在好的时间和他们遇见……”
倘若她生的早一些,仍旧与齐天乐青梅竹马的长大,或许早早就已经嫁去了西南王府,先皇后与先帝之间的那些事再乱也乱不到她的头上,就算先帝想要平西南,还真不一定能请得动宋天河,或许她和齐天乐真能一辈子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
倘若她生的懵懂一些又或者正好错过了先帝临终那日,她也许已嫁给了宋天河,虽然宋天河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总是愿意迁就自己、宠着自己的,总也能就那样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
可是,她到底还是错过了。
谢晚春仰起头,轻轻咬了咬王恒之的喉结,百感交集,搂着他小声道:“还是你这样比较好,你撞见我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我再遇你的时候,正好无牵无挂。”她就这么直直的望入王恒之的眼底,带了些坦率与认真的意味,柔声道,“我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又多情又薄情,总是喜欢撩拨别人,自私怕死,辜负过许多人,做了许多错事……”
所以,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一直坚定不移的喜欢我,从来也没放弃过。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谢谢你,这么用力的爱着我,让我也能重新认识爱。
谢晚春用力抱住他,只觉得眼睛一热,险些又要掉下眼泪了。她想,真好,她和王恒之总是能够在最好的时间遇上,不早不晚,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般。
王恒之能感觉到那一点一点温热的液体就那样落在他的心口,又酸又热,叫人一颗心软的不知要如何是好。他动了动唇,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能小心的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脊背,就像是抚着他怀里最珍贵的宝物。
深夜寂寂,他们是握着手,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方才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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