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敬事堂在千机阁内算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执行阁规,向来是铁面无私,毫不留情,等闲弟子是没有敢招惹他们的,一旦进去里面,想要再出来,至少要脱几层皮,好好吃上一阵苦头。     是以这敬事堂又被众弟子私下称呼为,剥皮堂,或许有夸大之处,但这也正说明了敬事堂在众弟子心中的位置。     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今天竟听见有人想进去的,纵使那老者见多识广,也不由愣了愣,上下打量了淇钰,见这少年细皮嫩肉的,身无灵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想来定然是刚拜入阁内的棒槌,遂好意出言劝道:“小子,敬事堂可不是轻易来的,你若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想要讨个公道,不如去分阁管事处,或许更有用些。”至于敬事堂,出手便是要见血的,是以若不是大事,一般不会闹到这里来,皆由各分阁管事处理了。     淇钰却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语气认真道:“倘若有别的法子,在下今日也不敢走这一趟,还请长老援手。”     那老者本就对淇钰颇有好感,听罢这话,捋一捋灰白的胡须,唔了一声,道:“你且说来,老朽听一听,若真有难事,老朽或许可以帮一帮你,但是说好,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敬事堂可不管。”     淇钰先是谢过,这才平静地陈述道:“倘若有人残害同门,碎其丹田,毁其修为,又栽赃他人,不知这算不算得是大事?”     老者拈着胡须略一思索,便站起身来,抱着他的酒葫芦,冲淇钰招手:“且随我来。”     他领着淇钰,却不从大门进,绕到旁边的一个小门,推开门扉,一面解释道:“这是敬事堂的规矩,若是从正门进,先得受一顿皮肉之苦,我看你小子细皮嫩肉,丹田内一丝灵气也没有,挨上一顿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从前那些小子们,丢块灵石这么屁大点事都要找到敬事堂来,如今却是没人敢来了。”他说着嘿嘿笑了两声,颇有得色,领着淇钰进了小门。     进去之后便是一个小院,里头种了一株大树,树叶落尽,满地枯黄,树干上满是褶皱纵横,虬枝盘曲,不知多少个年头了。     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两名老者,正在摇骰子,俱是须发花白,其中的灰衣老者回头看了淇钰一眼,另一名赭衣老者不耐地敲桌子,发出咚咚的声响,催促道:“该你摇了,快点快点。”     催完之后,又回头看淇钰,嘿了一声,乐道:“麻老,你领的这小娃娃上哪去?”     麻老揣着袖子,笑嘻嘻答道:“他要见常闫,我且给他开个方便之门,领他走一遭,不过我才想起来方才喝了点酒,这个……不如赭老你带他进去?”     赭衣老者立刻嫌弃道:“我可不想看见他那张棺材脸,你自己去罢……”说罢转头又对灰衣老者道:“别摇了,开了开了。”     麻老缩了缩脖子,道:“他上次就说了,我喝了酒,便不许再进内堂,我若是进去了,只怕要被打出来。”     “谁叫你总是喝酒误事?!”赭老双眼一瞪,胡子翘起来,十分的威严。     麻老嘿嘿一笑,赭老看了一眼揭开的赌盅,不由骂了一声晦气,对灰衣老者道:“先赊着,回来给你,”说罢便站起身来,对淇钰扔下一句:“随我来。”     麻老立刻冲淇钰使了个眼色,小声叮嘱道:“你且跟着去,赭老说话有分量,敬事堂内无有敢驳他面子的,放心便是。”     淇钰遂道过谢,走了几步,略一思索,便伸出手在掌心一划,鲜血顿时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其中殷红的伤口处,渐渐凝结出些许银色液体来,最后形成一枚小小的立方体,中间空心,四面镂空,每一面都刻出一个圆圆的小洞来,正是一枚豆子的大小。     淇钰将那立方体递给麻老,道:“长老扔豆子时对着此物练习,久而久之,必能百发百中。”     话毕,便冲麻老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麻老目瞪口呆地拿着那立方体,树下的灰衣老者慢腾腾地收拾赌盅和骰子,见状出言调侃道:“头一回被小辈送东西,感觉如何?”     麻老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不由搓了搓胡须,兴味道:“嘿这小娃娃,可真是实诚,老朽几百年没碰着这号人了。”     他说着,把那立方体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名堂来,遂凑到灰衣老者面前,笑嘻嘻道:“灰老,你于炼器上一向颇有心得,给我看看,这是个什么材料?怎么从未见过的。”     灰老听罢放下骰子,接过来一看,先是嚯了一声,又住了嘴,催动灵力仔仔细细查探了一遍,砸吧了一下嘴巴,有点犹豫。     麻老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点着急了,催促道:“你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作甚?”     灰老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个屁。”     “我不懂屁。”     灰老懒得再与他争执,免得掉价,伸出一只手来,比划比划:“跟你换。”     麻老斜了他一眼:“五块灵石?不——”     “五座小灵石矿。”     麻老立刻闭嘴,硬生生把剩下的那个换字咽了回去,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灰老将那拇指大小的立方体放在桌上,伸出手,指尖窜出一缕灰白色的火苗来,瞧着无比微弱,颤颤悠悠的,仿佛一个大喘气都能使它遭受灭顶之灾。     见到那灰白火苗,麻老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瞟了灰老一眼,惊疑不已:“化虚火?你竟练成了这个?”     灰老不答话,只是道:“你看。”     他说着指尖一弹,那点灰白色的火焰便轻飘飘地飞起来,精准无比地落在那小小的银色立方体上,只听咔嗒一声轻微声响,像是石板碎裂的动静,几不可闻,灰白色火焰应声熄灭,那银色的立方体仍旧静静地躺在石桌上,保持着原样,仿佛刚刚那火焰只是错觉一般。     恰逢微风徐来,有粉末簌簌而落,那石桌竟然就这么一寸寸化为灰烬了,堆在地上,露出那一丁点银色的光芒来,正是那银色的立方体,毫发无损。     “这……”麻老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圆了双眼:“连万物可燃的化虚火都奈何不得它?这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灰老坦然答道:“不过确实是好东西,你那套本命法宝子母刀,母刀尖儿不是缺了点意思么?这个正好,天材地宝向来是可遇不可求,你算是捡着大便宜了,也不知那年轻人从哪里得来的。”     麻老拿着那银色立方体,想了又想,这种好东西,便是连他也不免有些心动,最后还是狠下心来,道:“无功不受禄,我还是去还给他罢。”     “舍得?”灰老斜睨他。     麻老翻了个白眼:“昧小辈的东西,我怕生出业障,动摇了道心可就晚年不保了。”说着便搂着自己的酒葫芦往后堂走去。     灰老拖长了声音道:“嗳……五座小灵矿啊,你若是想换了,我随时恭候啊!”     “休想!”     却说淇钰随着赭老进了敬事堂内堂,便有几道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堂内坐着三个人,最左边的则是雅阁阁主李俨卿了,右边则是曹振轩的师尊,兵阁的封剑长老,听说爱徒被人重伤,急急忙忙地便出了关,前来敬事堂为徒弟讨公道。     正中央的是一名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脸膛微黑,眉峰极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三人见了赭老,俱是拱手施礼,李俨卿含笑道:“赭衣长老,好久不见了。”     赭老略微颔首,问道:“你师尊如今可有音信回来?”     李俨卿笑吟吟答道:“去岁暮春时才捎过一张传音符回来。”     眼见着两人寒暄起来,一旁的封剑长老坐不住了,几次试图插话,还没开口,那中年男子便出声道:“赭老怎么来了?”又将目光投向淇钰,道:“这位是……”心中暗忖,这少年灵气全无,怎么看都像是刚入阁的新弟子,可是这年纪,似乎又不太符合。     赭老只是摆手,道:“老朽就坐一坐,你们有事,就继续说。”     常闫听了这话,微微颔首,便道:“封剑长老。”     封剑长老见终于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心中立时舒了一口气,隐含着怒意开口道:“李阁主,令徒将我徒弟重伤,丹田破碎,修为尽散,今日常堂主与赭衣长老俱在,我特地来讨个说法的,不知李阁主欲如何处理此事?”     面对这强硬的语气,李俨卿只是平静回道:“封剑长老,此事倘若真是劣徒所为,不必长老多费唇舌,我自当碎其丹田,废其修为,给兵阁一个交代。”     闻言,封剑长老冷哼一声,甩袖道:“当时千机广场有数百弟子,主持大比的万钧长老也在,他们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李俨卿语气不急不缓:“那万钧长老如今何在?”     “他——”封剑长老一怔,万钧长老?万钧长老似乎是在兵阁……为曹振轩治伤?     喜欢不敢惹[系统]请大家收藏:不敢惹[系统]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