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地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某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改变, 张小舟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又看了看对面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人, 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开了口：“好酒。”
……个鬼啦！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 也太傻缺了吧？！
张小舟突然有点想哭。
都说人得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但他这不是还啥都没做吗, 怎么未来的他做的事情，也要一块儿扣到他头上？
在这一瞬间，张小舟突然就理解了那些重生文里头, 莫名其妙地就被主角给做掉了的炮灰的心情。
“是吗？”好在林洛成本来也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在观赏够了他无措的模样之后，就笑着接了话，“是我采了山间的野果自己酿的。”
“酿酒的法子, 是对门的小姑娘教我的。”这么说着, 他拿起酒壶, 再次将张小舟的杯子满上。
自个儿挖的坑, 当然得由自己填上。
张小舟默默地又喝了一杯。
别的先不说, 这酒的味道的确不错。
想到进门之前见到的那个正帮着母亲择菜的小女孩, 张小舟心下有些感慨。这种年代的小孩儿还真是厉害，才十三四岁的年纪, 居然就懂得这么高深的酿酒之法了，哪像他们那会儿，这个岁数正是上山下海地闹腾的时候, 干的最多的事情, 大概就是在各种泥潭子里乱窜了。
张小舟算是不怎么好动的类型了, 那一阵子也往家里带过不少的泥鳅和龙虾之类的东西。这会儿想起来，他都还觉得有些怀念，毕竟等他的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就算想重新回头去体验那时候的感觉，也找不到和儿时一样，随便绑点肉沫子，就能钓上来一大堆龙虾的池塘了。
当然，在这个世界，这种地方应该有不少。但他好歹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修真者了，要是再去干这种事……貌似还停有意思的？
说起来……这里有人吃龙虾吗？这玩意儿的长相虽然没有螃蟹看起来那么不好下嘴，但看着也是全身盔甲的模样，指不定目前还没有被列入食谱当中呢。
没想到的时候不觉得，这下想到了，张小舟突然就有点嘴馋了，在心里悄悄地琢磨起这件事来。
他那佛系的生活里，也就只剩下这么点爱好了，当然要努力地满足自己是不？
发现自己的思维有点儿跑偏了，张小舟轻咳了一声，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看着面前毫不吝啬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人，张小舟觉得，他有必要说点什么。否则的话，事情肯定会发展成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最后醉到不省人事的。
他对自己的酒量，可真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就在张小舟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为自己目前还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和酒有关的事情，他真的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的时候，林洛成主动拉回了有些跑偏的话题。
“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李河泽的父母，应该就是循着那个东西找上门来的。”没有漏过面前的人在听到李河泽的名字时，神色间微小的变化，林洛成略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那么多年都杳无音讯的人，突然在那种时候出现，总是会让人怀疑不是？”他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即便□□控了心神，你的那位小师弟也依旧不愿做出任何背叛你的举动——哪怕只是偷偷地拿走那于你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的东西也是同样。”
张小舟的手指动了动。
他一直都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按照陆少元的说法，他可以说是被李河泽牵累至死的，以许瑶一向的性子，不说因此而记恨对方，也该无法再像最初那样与对方相处才是。
这种感受，可不会因为目前那些事还没有发生，而有丝毫的改变。要不然那些重生的小说里，主角就不会千方百计地弄死今后的仇人了。
但是看自家小师妹的样子，非但没有一点儿和李河泽生出隔阂的模样，张小舟反倒认为她对这个云枫山上唯一自己能够喊一声“师弟”的人，要更加疼爱了。
看来这件事，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其中的内情，并非陆少元这样的外人能够清楚的。
而林洛成能够知道这些东西，想来今后和他确实关系匪浅。
但如此一来，自家小师妹看起来却对这个人——以及对方所在的门派一无所知，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按捺下心中冒出来的疑惑，张小舟喝了口酒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种时候，面前放点能喝的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这句话其实轮不到我来说……不过，”林洛成停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你对李河泽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或许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还要重要。”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会……
林洛成轻轻地摇了摇头，驱散了脑中那不该出现的思绪：“没什么。”
“……？”不知道林洛成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是干什么，张小舟微微偏了偏头，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追问，“于我而言没有多少用处的东西？”
被那么多人算计的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才是啊？
“这是你的原话，”林洛成笑了一下，“至于这其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几分，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张小舟：……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吗？他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在这儿听这人说明？
他以后肯定狠狠地得罪过这个家伙，对方才会特意挑在这种时候故意埋汰他。
开够了玩笑，林洛成也不再继续闲聊，继续说回到正事上来。
整件事和张小舟从陆少元那里听说的大致吻合，只是相比较而言，林洛成了解其中更多的隐情。比如苍云山暗中将门派至宝交到了张小舟的手里，又比如明面上不涉足其中的百花谷，实际上与李河泽的父母有着说不明的牵扯，还比如——张小舟其实没有死。
或者更准确一点地说，没有死全。
李河泽拘了他仅剩的一些元神碎片封存在他的体内，留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然而，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再有任何醒过来的机会了。
张小舟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到底应该算不算得上好消息，但他对自家小师弟性子里的那股子偏执，却是更加了解了。就算有人告诉他，那个家伙在那之后，一直在努力寻找能够将他复活的办法，他大概都不会奇怪了。
当然，按照他个人的意愿，肯定是不乐意见到对方这么做的。
“由于李河泽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找到过李河泽的踪迹，也无人得到任何在你手里的东西的消息，那件事情就那样突兀地落幕了。”许是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笑，林洛成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
“因为牵扯到的人太多，线索又太少，我没能查出太多的东西，”仰头喝了一杯酒，林洛成继续说道，“也没能弄清楚那些家伙为什么非要你死不可。”
“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即便极力克制，林洛成的眼中依旧流露出几分痛楚来，想来当初那种什么事都做不到的无力感，对这个人而言着实无比难熬，纵使现在也依旧无法消散。
张小舟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别人的情绪是因自己而起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为对方面前丁解酒杯添酒罢了。
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林洛成忽地笑出了声来。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不对，”他面上露出困扰的表情，“……应该说将来？”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就陪我多喝两杯吧。”放弃了去思考这种麻烦的问题，林洛成举起了酒杯。
对此，张小舟自然不会拒绝。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酒量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好一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成了修真者的原因。
“目前我还没弄明白我和其他人会回到现在的缘由，”直到一壶酒都差不多喝完，林洛成才再次出了声，“若是能够确定所有人的身份，我会将名单交给你的。”
“不必，”张小舟不觉得自己拿着那种东西能做什么，既然现在许多事情的发展都和原本不一样了，别人就算知道了未来，也不可能靠这个对他做什么——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就算知道别人是不是重生回来的，也不会有任何用处，这又不能帮他判断对方对他是不是有恶意，“我相信你。”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极度不要脸的台词。
顺手刷好感的事情，不做白不做是不？
注意到林洛似有触动的神情，张小舟感到有点心虚。
“之前所说的事，”为了避免被看出心思，张小舟赶紧说起了其他事，“可否请你不要告知河泽？”
自家的小师弟是个偏执的，哪怕此时事情尚未发生，对方肯定也会将那些事情当做自己的罪责，他可不希望在对方的脸上看到那种阴郁的表情。
见林洛成应下了这件事，张小舟才起身告辞。
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他们自然不应该继续耽搁下去。
“洛城，”伸手打开房门，张小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未跟上来的人，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出声，“多谢。”
被张小舟的一声“洛成”弄得有些发愣，林洛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他倏地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我认识的张小舟吗……”分明是笑着，他的眼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涩，“……是个永远会将李河泽摆在自己前头的人。”
“是个……永远都不会察觉到，我的心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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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回来得早了，顺手就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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