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听起来就像是疯了, 但是——”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的话而拧起眉头的人，于飞深深地吸了口气, 开口问道，“——你相信有人能从未来回到过去吗？”
张小舟：……
他觉得, 就算不用继续听下去, 他也能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张小舟突然有点想要捂脸。
这年头, 重生这种金手指, 已经不值钱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他就这样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 都能直接撞上一个。
他对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已经绝望了。
虽说程度并不严重，但原本张小舟对于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穿越者这件事，还是有那么点沾沾自喜的——就是那种“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特殊的”的微妙得意, 可现在，张小舟觉得，就算那个正笑呵呵地和店小二说话的掌柜的走过来告诉他，其实对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然后再重生了一次的人，他大概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他很怀疑，这会儿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个会喘气儿的，指不定都是个重生的。
……好吧, 这还是夸张了点。
至少自家的小师弟——还有陆少元边上的陈九日，明显就是对这种状况一无所知的。
张小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这一点而感到稍微安慰一点。
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张小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 像是想要将对方看穿一样, 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自称从未来回来——好吧现在这话还没说出口——的人的双眼：“你在今后会与我相识？”
不得不说，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够奇怪的。
他们俩人现在都已经见面了，按照常理来说，以后当然会认识，但知道内情的人，自然能够听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而于飞显然在这其中。
许是没有料到张小舟接受得这般容易，于飞愣怔了片刻，才出声回答：“我们应该算是……”他停顿了一下，似是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好友。”
“是吗？”张小舟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回了一句万金油句式。
他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能从中找到任何和这个人有关的信息，看来至少在今天之前，他的确不知道这个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那种。
“当然，也或许只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飞笑了一下，“毕竟你对所有人，都同样温柔。”
正因如此，他——以及和他抱有同样心思的其他人——才会那般有如偏执似的，想要将这份温柔据为己有。
张小舟：……
温柔？他吗？
有那么一瞬间，张小舟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师承沈初沉的冰山面瘫脸，到底哪一点能和“温柔”这两个字扯上一点边了。又或者这个人对“温柔”的定义，和正常人不一样？
张小舟觉得，相比较而言，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不过，对于两人关系比较好的说法，他倒没有太大的怀疑。毕竟能够像刚才那样，将他的口味把握得那么清楚，可不是一起吃一两顿饭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再加两个菜吧。”和于飞对视了半晌，张小舟突然开口说道，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于飞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意思，“我不知晓你喜爱的口味，还是你自己来的好。”
既然这会儿知道这人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张小舟当然不会再觉得两人的喜好真的有吻合到那种程度。想来就是他的忌口，也是对方提前和店小二吩咐了吧——甚至就连那贴心至极的热水，也是这个人安排的。
想到之前店小二在接过他递过去的碎银子时，下意识地朝着个人看的一眼，张小舟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下舌。
一些琐碎的好似没有任何意义的细节，在明了真相之后联系到一起，就成了再有力不过的证据，验证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些被称为神探之人，正是因为能够在这之前，就看出这些东西的意义，才能成为故事中被称赞传颂的英雄——而像他这样，在被告知了答案之后，才反向注意到这些事情的人，则有一个更合适的称呼——“马后炮”。
至少他应该自豪，回头看的时候，他还能注意到这些被忽略过去的事情，而不是傻兮兮的什么都没发现不是？
在心里默默地抹了把眼泪，张小舟决定，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去挑战侦探之类的角色了。要不是于飞直接告诉他怎么回事，他就算猜上一辈子，估计也还是猜不到正确答案。
“不必了，”于飞的声音将张小舟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到面前的人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露出一个不大的笑容，“只要再给我要一壶酒就行了。”
他对吃的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能入口也就是了，到了他如今的修为，进食本就不是必须的事情，比起这些来，他反倒对张小舟无甚兴趣的酒水要更为喜爱。
只不过，因为张小舟好吃的性子，他每到一处地方，也总会去尝一尝当地的美食特产，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张小舟闻言点了点头，招呼在还大堂里忙活的店小二，让对方给自己这桌添一壶酒。
只是……
“你喜欢酒？”看了面前再次仰头喝干了一杯酒的人，张小舟将不久前自己刚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啊……喜欢，”如张小舟预料的，于飞给出了和刚才完全相反的答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会那么说。”
“大概是因为……”他顿了顿，“……知道你不喜欢酒的缘故？”
所以想借着这个拉近一下关系——只可惜，结果显然不怎么如人意。
但是——这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自己那由别人听来，都只会觉得他脑子不正常的说辞，果然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于飞都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想了想，于飞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以张小舟刚才见到他的反应来看，对方明显并不认得他，那么，对方能在他一句话之后，就猜到那未曾说出口的内容——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嗯，”张小舟点了点头，“他和我大致说过一些情况。”
“是熟识的人？”于飞又问。
“并非如此，”不清楚于飞这么问的理由，但张小舟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此前并不相识。”
“……那你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他的话了？”大抵是觉得张小舟的做法实在太不合常理，于飞的表情有些古怪。
“为什么不？”然而，听到于飞的问题，张小舟反倒感到有些不解。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倒不是说在各种小说里看过重生的情节，只是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对他不利，也不可能编造这种没有任何可信度的谎言来接近他吧？
比起这个，张小舟反倒对未来的自己感到更加佩服。
他实在是有点好奇，今后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能够让别人——不止一个——愿意毫无保留地对自己说出这种换了其他人，有可能死守一辈子的秘密。
陆少元就不多说了，那个家伙一看就是那种疯狂追星的小迷弟，偶尔把理智丢一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眼前的人，却是有着成熟思维的正常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对方也确实没有想将这种事透露给自己的意思——要张小舟来说，这才该是一般人该有的做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于飞最后改变了主意。但想来对他的信任，肯定在那原因当中。
如果有机会，张小舟还真想见一见，那个陆少元和于飞眼中的，“将来的自己”。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急促的雨点拍打着屋檐与地面，有着些微差别的声音交织成一首简单却悦耳的曲目。
于飞忽地轻声笑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不呢？
对于这个人来说，“相信”这件事，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哪怕对方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若是换了其他人，于飞此时或许会为对方那过于轻信的性子而感到忧心吧？可唯有面对这个人，他无法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对于碰上的事情该如何判断，又该如何应对，张小舟自己再清楚不过，无需他人置喙。他们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相信对方的判断罢了。
“那么，我应该不用再把事情再重复一遍了？”诸多话语在舌尖滚过，最后从于飞口中吐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见张小舟摇头肯定了自己的话，他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叠纸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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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舟：我就知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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