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纪姜在伞下笑了笑。
“不怕我……去了帝京以后, 就此别过吗?”
宋简弯腰,靠近纪姜的脸。“有约在先,你不会跑。”
说完,他越过纪姜, 看向顾又悔,话却是说给纪姜听的:“临川,梁有善和锦衣卫, 或许会对你不利。到了帝京,在刑部大牢里好生呆着,不要轻易进宫。”
纪姜凝眉,“梁有善……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宋见直起腰:“你知道老侯爷让临死前交给邓舜宜的东西是什么吗?”
纪姜摇了摇头。
宋简淡道:以前的杭州知府叫汤平珍, 是梁有善的养子, 经过他这一任,南方半个州府的良田皆在梁有善名下。去年蝗灾过后,顾仲濂亲下江南巡查, 启用了浙党在江南地方上的一个新人主持清田。这一查, 查出了他的老底。
说这他叹笑一声,“本来,他若杀了邓舜宜灭口, 这件事就一了百了,但你放走了邓舜宜, 梁有善就只能把那些良田尽数散还, 这是他在宫中多年累下的全部身家, 临川, 梁有善不是顾仲濂,宦官这些人,财大于命,你即便到了帝京,他也不会轻易让你脱身,刑部大牢是顾仲濂的地方,你人在其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他的一袭话,说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字字句句,到像都是在为她的性命作想。
纪姜的目光柔和下来,雨水在她的长发上凝结出一些晶莹的水珠。她仰起头,望向宋简的眼睛。她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
逼得宋简侧头避开。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还是那一句话,爷,您没有放过我,但也没有想过要放弃我。”
宋简往后退了一步,伞就此离开她的头顶,浓稠的细雨一下子包裹了她的身体。
“你想太多,不过是别人的刀杀你,我不痛快而已。”
说完,他已经转身,一面走一面扬声揶揄道:“顾有悔,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她值十两纹银,你出得起,人我就给你。”
顾有悔对着宋简的背影啐道:“混蛋!”
骂完,自己的脸却涨红了。看了一眼纪姜,却发现纪姜也正看着他,脸一下子烧得更烫了,忙系好剑,翻身上马。
杨庆怀道:“时程也到了,走吧。”
纪姜被锁入囚车,由五十个青州府衙的差役要送往帝京。
过了长山就是紫荆关。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暑热了,顾由悔丝毫不许的纪姜受一丝苦,因此一行人在道上行得极慢。走了四五天,才慢慢悠悠地翻过了长山。
紫荆关是青州与朝廷之间极其敏感的一处关隘,自从上回紫荆关失守以后,朝廷处置了前任的守将,另派王沛为守将。王沛是十分年轻,却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他的祖父曾是威震鞑靼十部的镇国大将军王当盛,但其父亲并未继裴当盛的志向,弃戎装,考科举,后来平步青云入了阁,也就是现在的内阁辅臣王正来。不过王沛却一直仰慕祖父当年的威武之姿,自幼就在信王军中操练,人不过二十,已能独当一面。
一行人行到关外,正稍作修整,差役们坐在一起说起这个少年将军,纪姜却叹了一口气。
五月的关道旁,树木苍翠,正是中午,太阳毒辣,差役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疲倦,有的靠在树干上小睡,有的取道旁的小河里取水去了。
顾有翻山下马,跳坐道纪姜的车上。将一个水袋子递给他。
“来,喝口水吧。等着太阳淡点,我们就入关,这一路就都风餐露宿的,也没好好休息过,等入了关,我叫王沛行个方便,让你好好歇歇。”
纪将接过他递进来的水袋,却斌没有马上喝,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认识王沛吗?”
顾有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两个果子来,用袖子仔细地擦着,一面擦一面道:“认识啊,不过,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还是个尿裤子不敢哭地毛小子,这会儿都是少将军了。”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树冠,“你说,我爹要是不把我送上琅山,送我去军中历练,说不定,今日在紫荆关城楼上立着的将军,就是我顾有悔了。”
纪姜笑了笑,顾有悔将小心地将果子递了进去。“来,喝水没意思,你吃两个这个,甜得很。”
“听你这样说,我到觉得,他怕是不认识你了。还能行什么方便。”
顾有悔抱着手臂,不以为然:“他若是这样势力的人,那就当白认识了。我人不在朝廷,也不在军中,又不要他拉扯什么。”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刚才叹什么气啊。”
纪将摇了摇头,“我上一次听到他这个名字,是三年前了。那一年,他们王家托了周王爷的老王妃去宋家说的媒,要求娶宋意然的。”
“什么,娶那个泼妇?”
他心直口快,到是想什么说什么脱口而出了,说完又觉得后悔,忙咳了一声,补道:“还好,不然当年宋家灭族的祸事,又得把这个少将军搭上去了。不过……王家……欸……”
他总觉得而有些奇怪,但又不大想得透帝京这些大家族的牵扯。拍了拍后脑,索性不处声了。
纪姜淡声道:“想说王家为什么会求宋家这一门亲吗?”
顾有悔点了点头。
“这门亲是王沛逼着王正来去求的。”
“哟,看不出那小子还是情种啊。”
纪姜笑了:“你啊,别揶揄他。这件事,当年在帝京闹得很大。”
“为什么,不就是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的事嘛,有什么可闹的。”
纪姜道:“王家当时给王沛定的亲是信王的女儿,郡主纪翎,眼见都要下聘了,王沛却宁死不应,因此事被王正来打死去活来,半月下不来床。最后,王沛的母亲实在不忍心,才托我,去信王府退的这门亲。后来又托周王爷的老王妃去作的媒。
顾有悔一面听一面甩着腿。
“那为什么后来又……是宋意然不喜欢他吗?”
纪姜摇头,“不是,他与意然两情相悦,不过,宋大人没有应这门亲事。”
顾有悔将头靠在车上,“我记得我爹以前好像说过,宋子鸣其实也算是个贤臣,可是,就是那脑子吧,一根筋,全然不知道变通,听你这么一说,他还真是个老顽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不同意啊,王沛可是人中龙凤啊。”
纪姜垂下眼睛,“王沛是个好人,可王正来却是个小人。宋简的父亲一生清白,不肯让王正来的儿子,污了门楣。”
顾又回一把拍在车栏上,“这就是大糊涂了。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怎么能混起来看呢。”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来了自己在帝京做首辅的爹,声蔫了下来。
“反正,我和我爹不是一样的人,他们利用你一个弱女子去争权夺势,我顾又悔就护你到底。”
话音刚落,他猛然察觉不远处一点寒闪了闪。
“小心!”
说时迟那是快,纪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道“当”的一生,顾有悔反手一剑,将那东西打歪了去。
纪将忙回头看去,却见身旁的树干上插着一把铁镖。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放她下来!”
顾有悔喊出声,一旁的差役们才反应过来,忙拿起武器戒备
顾有悔从一个差役手上夺过囚车的钥匙,解开锁,将纪将从车上拽了下来,一面道:“那东西阴,看不出是江湖的还是东厂的,你跟着我,千万别乱动。”
说完,顾有悔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也别乱,有我在,你出不了事。”
纪将还来不及说话,四周的灌木里已经骚动起来。
关道旁是柏树林,树下还生着矮木,本来就极易查藏人,顾有悔后悔自己的同纪姜说话放松了戒备,才让这些人有机可趁。
“哪路的人!”
“杀你的人。”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人声,应得是顾有悔得话,刀却是往纪姜头上落的。顾有悔忙将纪姜往身后一拽,那人一道砍空,却压根没有停手的意思,翻身又是一刀往纪姜背后砍去。
顾有悔一手抽出剑来,刀剑相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人蒙着面,说话的声音也翁的很,像是刻意藏着什么似乎的。
顾有悔将纪姜护着在身后,一手与那人缠斗,他的身手确实好,即便只有一只手,那人也丝毫没从他手上占到便宜。
与此同时,之前埋伏在灌木里的其他人也都跳了出来,目标明确,每一刀都是像纪姜去的。顾有悔架着那人的刀,向后吼道:“你们保护好人犯,人犯丢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活不了。”
这话倒是奏效了,差役们纷纷清醒过来,与蒙面的人缠斗到了一起。
然而,趁着这个当儿,顾有悔面前的人却猛地抽开刀,向顾有悔地腰间砍去,顾有悔来不及避开,刀刃贴着衣服面划拉过去,纪姜听到刺耳的布料撕裂的声音。
“顾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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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前面几章过度,不过,平平淡淡才是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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