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

    临川是谁?     宋意然并不像宋简那样熟悉这两个字,她顿了一下才想起与这个称谓相对应的女人——纪姜。与此同时,她像一只被火燎烧到尾巴的母猫一般,噌地站起身来,鬓角的步摇乱颤。     “她来青州了吗?”     杨庆怀不解地抬头看向宋意然,“怎么了。谁来青州了”     话一问出口,突然自个也呆住了。     临川。临川长公主啊。天啊,他青州府衙前的这场杖刑可真是……精彩?杨庆怀抹了一把脸,看向宋简。     宋简举箸,夹了一片桂鱼,声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意然,坐下。”     宋意然压根就没听见他这句话,声音如同锦缎被撕开了边儿,有尖锐,又隐隐的发哑。     “她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把她拖到父母的牌位前,杀了她!”     宋简没有说话,他慢慢将那片桂鱼放入口中,一点一点往喉咙里咽。     杨庆怀见这兄妹二人渐渐有了剑拔弩张之态,便出声调停道:“来,你先坐下,你兄长有你兄长的打算,你一个女人家,又是做妹妹的,怎么能这样说话。”     宋意然回头尖声道:“老爷知道什么,当年若不是那个女人,我父兄也不会下狱,我也不会沦落军中为妓!”     说着,她捏住宋简的手臂,“哥,你是不是忘了,她是怎么模仿你的笔迹,伪造你与父亲某逆的证据的,这种女人,你要么杀了她,要么就该把她扒光了丢到军营里去!让她尝尝万人践踏的滋味!”     话说到这个地方,连杨庆怀都变了脸色。     宋简将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拍在食案上:“宋意然,在知府大人面前,你是在辱她还是辱你自己!”     宋意然怔了怔,一下子红了眼睛。她脚上一软,跌坐下来。     杨庆怀忙环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宋先生,你们的事本官爷知道个七七八八,她这几年,就这点执念,你们是兄妹,何必为个女人伤了情分。”     宋简呼出一口气,稍微抑平声音:“她如今在我府上为奴,你要如何处置她,如何消你心头之恨,哥都随你,只有一点,她的性命我留着,还有用处。”     宋意然靠在杨庆怀怀中颤抖着笑了一声。     “不许伤她性命是吗?”     她抬头望向宋简,“你们男人,见面三分情,当年在嘉峪,你说过,若你我能挣扎出性命,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如今可好,你把她接进府中……”     她的声音有些扭曲,似笑又似哽咽:“呵呵,做个两三年的奴婢,是不是要给她抬个位置,做成姨娘,再过个几年,把嫂子也撵了,府上还是你两过活。哥啊,父母的仇,你是不不要报了?啊?”     杨庆怀知道她那张嘴有多毒,怕过一会儿,两个人都下不来台,忙捏住她的手道:“好了!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老爷花了那么多白的金的,好不容易把你的身子养起来,这一气,又白费了。”     宋简站起身,“意然,这是在杨大人的地方,你又是杨府的妇人,当着大人的面,我不计较你的失言和失态,你若以后,再敢在我面前提,忘记父母之仇这样的话,别怪哥不给你留情面。”     宋意然仰起头,纤白修长的脖子上突起一根青色的经脉。     “是……是我不该胡言乱语,可是哥,你信不信,纪姜,能毁你一次,就能毁你第二次,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宋家最后的血脉。可是,那个女人!她的心永远向着大齐的!哥哥,妹妹求求你,不要再被她骗了!”     宋意然的话,其实没有错。     她会千山万水地来青州找他,无非是为了白水河退兵之约,与其说她是来到他身边,求得自己的原谅,不如说,只是为了替朝廷解一时之困。不愧是大齐的长公主,纪姜的这个这颗心,真是广博啊。     他这样想着,眼眶竟然有些发热发痒。     “来人,夫人不胜酒,快把夫人扶下去歇着。”     杨庆怀命人把勉强把宋意然带了下去。暖室中才稍稍消停下来。     二十年的黄酒才喝过一巡,红泥炉上的水早就滚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腾起的暖烟直扑人面。     杨庆怀从新坐下,看了一眼宋简,“宋先生,要本官说,何必让她知道这些事呢,你喜欢那个女人,留在府里悄悄宠着就行了,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公主了,充其量,就是个玩样儿,意然不痛快了,你就丢给她出出气儿,她也是个女人,嘴上毒,哪里能真就下得了狠手。”     说完,他从新斟了一杯烫酒,“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本官知道,谁都绊不住先生。”     “玩样儿?”     宋简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我妹妹,也是大人你的玩样儿吗?”     “诶……这……”     杨庆怀被他问得一窒,反应过来后忙摆手道:“那不能这样说,意然,可是我的珍宝。”     好熟悉的话。     记得当年大婚宴上,先帝也曾言:“宋家儿郎,朕将大齐的珍宝,朕唯一的公主,交给你了。”     他当她是珍宝吗?好像也没有。     但她本来就是明珠,光滑流转地辉耀在他被迫平寂下来的那三年。     “宋先生,来,咱们再喝一杯。”     宋简失了兴致,推掉了他的手,“不饮了,晋王府今日堂会,宋简,要去走个过场。”     杨庆怀也不尴尬,连声道:“知道,知道,我送先生出去。”     宋简朝里间看了一眼,里面暖帐层层叠叠,却仍隐约传出宋意然的哭声。     宋简仰头叹出一口气,“杨大人,意然是宋简唯一的亲人,大人善待他,就是善待宋简,宋简在青州一日,一定保全大人一日。”     “自然,本官,多谢先生。”     ***     宋简从意园出来,时辰尚早。跟着一路过来的小厮问道:“爷,咱们这是回呢,还是去晋王府?”     宋简道:“那边堂会唱到什么时候。”     “哟,这可还早,王妃包了碎玉班一日的戏。”     宋简知道,凭陆以芳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之下,再无趣的戏文她也一定会陪晋王妃撑到最后。那是女人们搭起来的戏台子,主角却是男人,莺莺燕燕在台上铺排起来,男人们才好在台下谈些旁人听不得的事。     宋简今日却不想入这个场子。     “走,回府。传话给张乾,让他去接夫人。”     张乾将陆以芳接回府时,已经快起更了。     她将身上的氅衣脱下来递给张乾,独自走进西桐堂。宋简坐在炭火旁看公文,案牍累地高,将他整个人遮去了一半。     “爷今儿怎么没来。”     她走到宋简身边,褪下手上的腕镯,替他添了盏热茶。     宋简抬起头。“这里的事繁,不得空去喝闲酒。”     说完,又随口问了一句:“堂会唱得什么。”     陆以芳放下手中的水壶,“唱了好几出,有一出意然喜欢的《青囊记》,那唱旦角的孩子,有些功力,妾已经让下面人去传了,初十几里面,咱们也寻个时候,热闹热闹。”     宋简将手中的一本公文累到案旁,险些滑落下来,陆以芳一面伸手去替他扶正,一面道:“爷去瞧了意然,她可好些了。今儿妾让杜大夫回去了,怕耽搁她的药膳单子。”     宋简的笔尖顿了顿。     “西厢房不肖用他了?”     陆以芳短促地沉默,开口道:“那也要临川配啊。说起来,容她那样养着,又用那些药,已经是坏了府上规矩。是爷给她脸面。”     说着,她抬手为宋简松着肩膀。声音柔和,“对了,妾也想询您的意思,等她好了,爷想把她放在什么地方伺候。”     宋简放下手中的笔,仰面靠下来,“你怎么想的。”     陆以芳低头看着他,“妾想的是,放到西桐堂外面,您的起居,还是让张乾他们服侍着,她呢,可以学着做些洒扫整理的事。规矩上的事情,还是叫辛奴和迎绣提点着她。”     陆以芳的手很软,宋简本就疲乏,渐渐有了丝困意。     “这都是小事,你以后,不用询我的意思。”     陆以芳笑了笑,“好,那妾就去办了。妾想着,若是这样,就连陈氏她们都不用见了,毕竟她不是爷跟前的人,也不配陈氏她们给她面子。等爷以后,有了别的打算,再见也不迟啊。”     她当真周道,不仅周道了宋简,还关照到了陈锦莲这些人的心。甚至还留下了一块不曾言明的余地给宋简。然而宋简想起宋意然的话,心里却有一星无法在陆以芳面前说明的恼恨。     于是,他抬手手拍了拍她的手腕,“你今日也累了,回吧。”     陆以芳点点头,“好,妾去让水房给爷备热水。”     说完,她又小声地添了一句:“您要不,理一理陈氏吧,她上回被您吓住了,连着在我这儿哭了几宿了。”     宋简睁开眼睛,“不了,叫张乾把临川带过来。”     陆以芳愣了愣,“这会儿吗?她的伤还没有好全。”     宋简声一冷,“你说的,她不配养着,跟张乾说,把她带到里面来候着。”     ※※※※※※※※※※※※※※※※※※※※     读者“唯有你好”,灌溉营养液     +5     2018-12-29 18:55:11     读者“绯钰”,灌溉营养液     +5     2018-12-29 18:45:22     谢谢两位的营养液。     破镜重圆,镜子一定要破得彻底,才能圆得漂亮。     喜欢庶人请大家收藏:庶人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六六闪读: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