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今年风调雨顺,下半年尤为顺当,夏秋两税如期上缴,蒲华水利之事已做好详细考察,如今已准备得差不多,等待来年春动工。皇上的脸色也温和许多,可惜的是大皇子依旧未醒,姚太医说外伤已无大碍,只是伤及内腑和心脉,又失血过多,伤了根本,还需细调,如今尽是用银管慢慢把药汤及稀食灌进大皇子喉中,若想要苏醒来只怕还需要些时日。众人明里不敢说,心里却早已认定大皇子是活死人,伤及心脉就是仙丹也难救,如今就是珍稀药材吊着口气,咽下是迟早的事儿。
已进入十二月,大燕虽然较其他国家要偏南些气候相对温暖些,但仍是很寒冷,且燕京位于大燕中部仅略南一点,冬日里也颇为寒冷。小无双儿却是会走路了,即便是在燃了炭盆的温暖的殿内,仍被仔细地穿上厚厚的红色的棉袄,像个圆圆的棉球,很是可爱。
“近日可曾派人去看望过岳父大人?”燕北一边护着走路的小无双一边问道。
孟淑兰看小无双额上已冒了一层薄汗,便上前用手绢轻轻拭去,帮她松松衣领,回头见燕北因殿内太暖也沁了些汗,不由笑着帮他拭汗着回道:“前日里让田园去送了些药材,爹爹让田园回话说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早些回边关去,他不太放心。”
孟尧本该在无双的满月礼后就回边关的,想是因之前在与容国战事中受了点轻伤且又路途奔波,竟导致陈年旧伤复发。老将军倔强了一辈子,一直忍着痛不说,待启程之日竟严重到无法行走。燕北知晓之后便下旨强制让他留下养伤,他便把跟他回京的副将全遣回边关,有两个副将坚持留下照顾他,经多人劝慰,他才允许留下两人。孟将军年纪大了,此次旧伤复发有些来势汹汹,前几个月压根儿就没法下床,亏得姚太医用针灸沸汤为他拔伤几月才有所好转,如今大抵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急着上奏要回边关,燕北和孟淑兰也拿他没办法。
“岳父大人年纪大了,我瞧着他受伤痛之苦,容国才败向来短期内不会再滋扰边境,我便有意留他到无双抓周礼之后再放他回边关,可是他老人家却不消停了,自从身子好了些之后便三天两头地上奏让他回去。今日又递了折子,也罢,待过了年就让他回去吧,他如此着急我也不大放心了。”燕北苦笑道。
“爹爹的脾气就是如此,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闲赋在家,娘亲在世的时候也拿他没办法。也罢,就照你说的,待过了年再下旨吧。”孟淑兰说着便不由想到父亲马革裹尸的场景,再思及过世已久的母亲,不禁有些悲伤。
燕北安慰地轻拍她的手,看着走得颇为稳当的小无双儿,笑问道:“无双儿有没有说话?”
孟淑兰闻言不由笑道:“哪有这么早就能说话的?无双儿还不到九个月呢。”
“那可不一定,我们的无双儿生就不一般,七个多月便能走能跑,说不定很快就能叫‘父皇’‘母后’了!”燕北说着便有些欣喜,不由道:“无双儿,来,叫‘父皇’!”
小无双正走在兴头上,闻言瞥了燕北一眼,掉头继续走,理都不理他,让他有些挫败。孟淑兰看着自己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丈夫,已经三十多岁还露出少年时候的表情,心中甚暖,不禁说道:“说不准抓周的时候便能说话了!”
燕北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我已经派人去过无因寺了,寺里的长老说无果大师近日便能归来,无双儿三朝及满月之时他皆云游在外,此次如何也要把他留住,待抓周礼上为我们的无双儿祈福批命。”
“无双儿一直未能得到大师的祈福,我心里头总是不塌实,听你这般说法我便放心了。”孟淑兰柔声道。见小无双似是有些累了,便上前抱起她想放进摇窝哄她睡觉,燕北接过来抱着就站着摇晃着孩子,小无双朝他笑笑,大抵觉得摇得很舒服,很快便睡着了。
接近年关,皇宫里已是喜气一片,本是一派祥和的气氛,只是今日却被一股肃杀之气打破了。
冰冷的盔甲上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随着主人的走动发出厚重的摩擦声。盔甲的主人满脸血污,行走几步便踉跄了一下,但他并不在意,快速跑向宫门处站着的侍卫,嘶哑地喊道:“急报!边关急报!”
那守门的侍卫闻言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甚为狼狈的人,再观不远处已经累趴下的马匹,回过神来,连忙对另一人道:“我去禀报,你先给他喂些水,等候叫唤!”说罢便往宫内跑去。
已是傍晚,燕北正在淑兰殿准备用膳,便见万吉神色匆忙地走进来,也不顾行礼便在他耳边轻声道:“边关急报!”
他脸色一沉,道:“淑兰,你先用膳吧,今日别等我了,早些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孟淑兰知晓必是有要事,便点头应道:“你快去吧!”
燕北点点头,迅速起身离开,边走边问道:“人呢?”
“奴才已让人把他带去御书房候着了!”万吉应道。
“通知其他人了吗?”
“奴才已派人通知孟将军进宫,因情况不详,奴才不敢自做主张。”
“嗯!”
“皇上您先上辇,奴才吩咐他们快些,步行怎么着也没乘辇快。”
燕北颔首,快速爬上辇,还未坐好就摆手示意“走”,坐于辇内听着外面万吉吩咐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握紧双拳,脸色微沉,叹口气,一瞬间脑中转过千万思绪,最终只得闭目养神。
吩咐把人带进来,燕北微微平息一下呼吸,片刻便见到一个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的人,那人已然竭力,刚要行礼便跪趴在地,只能哭道:“皇上!”
燕北冷道:“你是何人?哪里的边关急报?”
那人颤抖地从衣内取出一物递给一旁的万吉,哽咽道:“小人是北方边营孟将军麾下的士兵,跟在王一虎王副将身边,十多日前边境突现梁国军队,偷袭我北军军营,我军措手不及,损失不小,后极力抵抗使得梁军撤退。几位副将觉得梁军来得突然蹊跷,便派人去探其他的小营点,才知道原来梁军早在半月前便已经抵达我大燕边境,向容国借的道,先锋士兵都是乔装成商人,历经几月才完全偷至我大燕,想来是容国战事之后不久就已经开始部署了。梁国人狠辣善战,他们先是悄无声息地灭了几个小营点,待偷袭我们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侵占了周边的十一城,如今他们以便攻打我们一边继续侵占其他小城,几位副将虽极力抵抗但仍节节败退,如今正死守昆城。王副将命小人及其他四位兄弟回京求援,小人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总算在今日赶到。请皇上下旨,让孟将军回边关吧,几位副将快要撑不住了……”
燕北专注地看着趴跪在地上的人,接过那物打开一看,那赫然便是紧急军报,只是无将军大印,孟将军还在京都,想来军印带在身边,无人能用。他眸色一沉,冷声道:“你可有去驿站换马?若去了驿站为何不换人回京禀报?可有耽误军情?”
“小人途中没有丝毫耽误,每到驿站都换上新马,备上水和干粮之后没敢耽误片刻便立即起程,王副将郑重交代过小人,战事会引里百姓慌乱,小人切不能随意提及,且我们几人之中一定要有人达到京都,将详细情况告诉孟将军。王副将告诉小人迫不得已只能找与他相识的几位大人,小人一行五人,中途累死的累死,病死的病死,小人无法,只得求助其中一位大人,他派人护送小人至京城,否则小人也和同伴一般死于途中。”
燕北思索了一下,问道:“可知晓梁军有多少人马,将领是谁?”
“是司马长鸿率了二十万大军……”
“司马长鸿……竟是他!”燕北自语道,陷入沉思。
万吉见状看那士兵,见其已然虚弱不堪,便让人端了水来,亲自递给那士兵,温和说道:“这位小哥可要撑着点,孟将军就要到了,到时你可要把战况详细地说与孟将军听,战事紧急,小哥可要忍忍。”说着,抓紧那士兵的手臂,那士兵顿时觉得精神了些,却不知是万吉怕他支撑不住渡了些内力给他。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孟将军竟已经到了。孟尧进来行礼之后,问道:“皇上急召臣进宫,可是有急事?”
燕北颔首道:“将军可认识你身旁这人?”
孟尧看向身旁,无奈那人脸上血污泥污一片,无法看清全貌,孟尧也是个直接的性子,提袖将那士兵的脸擦干净,仔细一看,便面色焦急道:“你可是王一虎的随侍?怎会在此?是不是边关出事了?”
燕北忙道:“将军,此人刚刚禀报说梁国来犯,这是军报,你先看看,你既认识此人,想必他所说是真,让他详细说与你听吧。”
孟尧接过军报快速看过之后急道:“你快说,到底情况如何了?”
“将军……”
翌日早朝,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昨日夜里皇上急召孟将军及兵部尚书等人议事,必定是有战事发生,众大臣心中揣测万分,却不敢肆意商讨。
“昨日傍晚,朕收到北军送来的急报,梁国派大将司马长鸿率二十万大军来犯,北军未能察觉,加至孟将军因旧伤复发留至京都养伤至今,北军被偷袭个措手不及,伤亡损失不轻,如今梁军已侵占北方十一城,北军几位副将正死守昆城,情势堪忧啊!”燕北沉声道。
“二十万大军不是小数,且梁国与我大燕并为相临,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我大燕边境偷袭北军?”宁王惊疑道。
“宁王有所不知,容国自从依附梁国以来一直滋扰我国边境,此次梁国就是借道容国,甚至大费工夫让先锋士兵乔装成商人,瞒天过海,想必是策划已久。”兵部尚书唐奇解释道。
“朕闻言也颇为吃惊,但事实如此,如今情况紧急,朕打算让孟将军立即赶回边关主持战局!”
“皇上,此事可要从长计议,梁国历来贫瘠,此次胆敢侵犯我大燕想必是觊觎我大燕的富饶,我们可与其商谈议和,给些钱粮给他们,如此也可免除战事,防止生灵涂炭啊,请皇上三思!”宁王谏道。
宁王如此一说,那些胆小怕战及宁王的党羽自然附和道:“宁王之良策甚佳,请皇上三思!”
燕北沉吟一声,问道:“李太师可有想法?”
李醉客严肃道:“臣以为,梁国此番计谋实有可能在容国犯事之前便已开始部署,甚至容国犯事也是其中一环,目的是想转移我国的注意力,在我国以为容国刚败短期内不敢再犯而导致有些松懈的时候,他们一举偷袭便能攻我国个措手不及。如此完整的计划更能证明梁国的狼子野心,梁国恐怕不仅仅是想要些钱粮,他们更想要的怕是我大燕富饶宽广的土地。臣以为,不能姑息,定要将他们驱逐出境!”
“朕之想法与李太师所差无几,我堂堂大燕怎能输给这蛮夷之国,且容国近年借着依附梁国一直滋扰我国边境,使得边境百姓不得安生,实在可恶,此次定不能再姑息!”
“可是梁国兵强马壮,英雄善战,整整有二十万,北军不过十五万,且还伤亡不轻,又怎能抵挡梁国虎狮之军?”宁王疑道。
“可令李将军调半数戍西军去支援北军!”兵部尚书提道。
“好!”燕北肃声道:“命孟尧即刻启程去边关主持战事,不得延误!”
“臣遵旨!”孟尧应道。
“兵部郎中路翎,朕命你持朕旨意去戍西军中,让李将军速点半数戍西军交于你率领去支援孟将军!”
“臣遵旨!”路翎应道。
“御林军统领林池,朕命你即刻点一千御林军护送孟将军回边关,防止有奸细途中埋伏偷袭孟将军,待孟将军安全抵达昆城后才可回京!”
“臣遵旨!”林池应道。
“兵部尚书唐奇,户部尚书庄铭,朕命你二人率领兵部和户部合作协商,全全负责粮草之事,不得马虎!”
“臣遵旨!”唐奇和庄铭应道。
“那就如此吧,孟将军,战事紧急,朕就不为将军饯行了,朕准备好庆功酒等着将军得胜归来!”
“臣必不负厚望!”
“战事必会引起百姓恐慌,众卿散朝之后不得妄议战事,否则严惩不待!”燕北厉声道。
“臣等遵旨!”众臣跪道。
“退朝!”
燕北走进淑兰殿之时,孟淑兰正在用早膳,只是她心知燕北匆匆离去必是有朝中要事,今晨听田园禀报说昨夜父亲被召进宫中议事,后又召了兵部尚书、李太师等人,她猜想是否是有了战事,因此心中忐忑,也吃不下东西,此时见燕北过来,便急忙问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梁国来犯了!”
孟淑兰惊诧:“怎会?怎会如此?怎么可能毫无动静?梁国与大燕并不接壤,莫非是容国借道了?”
燕北颔首,疲惫道:“我已让孟将军回边关了,也派人去戍西军那传令让李凉支援孟将军,应该不会有事,你放心吧。等用完膳你去看看无双儿,我先去歇会儿!”
燕北却没有进寝殿,直接去了暖阁。燕瑞已用过早膳,正靠在床上看书,因尚在“昏迷”之中,他不能出暖阁,只得看看书,倒是将未吃透的《兵论》又看了几遍。见燕北进来,他连忙起身道:“父皇!”
燕北点点头,坐到床边,看到他手中的《兵论》,道:“闲得慌了?近来可有参透些?”
“只是熟读了几遍,未能悟透其精髓。”见燕北面露疲惫,便问道:“父皇可是遇着了什么难题?”
燕北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是梁国来犯了,二十万大军借道容国,悄无声息地攻了过来,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燕瑞惊疑道:“梁国已有几十年未曾如此明目张胆地攻打我大燕了,此次大军压境,又计划周详,怕是野心不小!可是让外公回北军了?”
燕北点头,感慨道:“你母后怕是担心得很,朕也不愿让孟将军去,可是大燕现在没有空闲着且能让朕信任的将才,朕只有孟将军可用啊!”
燕瑞在脑中搜索一番,有些无奈道:“确实如此,可惜李太师虽是军事奇才却藏得深了,否则倒是可以再教出不少将才出来。”
“李太师沉寂多年,怕是不愿意再显露了,不知他那孙子如何,若是块好料子以后倒还可以辅佐你。瑞儿,如今时局越发紧张了,朕的计划全被这场战事打乱了!”燕北叹气道,他未曾和任何人提过,自燕瑞遇刺之后他便在心中计划了一件事,一直在等待契机,岂料却因这场来得不是时候的战争而功亏一篑,他怎能不惋惜又怎能不叹?
燕瑞聪颖,却是看出几分,便道:“父皇不必叹息,谁说这战事就不是一个契机呢?若外公大胜,不又是给我们一个筹码么?”
燕北闻言却是笑了:“倒是朕有些急了,瑞儿的心思稳,就让我们期待孟将军得胜归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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