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何钧发现外甥变了,目光不再像往常那样冷,就算一个人病房独处也能眉梢含着一丝柔软,而且特别爱抿唇、舔唇, 以及下意识地抚唇。
何钧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谈过恋爱,隐约从外甥的神情变化与小动作中读出不寻常的意味,踱步进来,微掀眼皮看他,沉吟道, “一宸, 你们是不是……”
越了那一道线。
陆一宸倒也不惧, 抿了抿唇, 轻轻地笑,“舅舅,我既然承诺了就不会越界线一步。”他微微垂头, 眉眼里全是笑, “就是……无意中碰到了一下。”
何钧哭笑不得, “至于这么高兴?”
陆一宸跟这位舅舅一向亲近,也不多遮掩,,咬着唇又笑了一下, “挺高兴的。”
何钧卷起手里的报纸, 敲上他的脑袋, “小小年纪就学着找媳妇,臭小子,长能耐了啊。”
陆一宸辩驳,“我这年纪放在古代,说不定娃都打酱油了。”
何钧哼了一声,“现在是古代吗?净耍嘴皮子。”他在床沿坐了,正要继续唠叨下去。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卫星这几天申请了走读,中午以及下午饭间能出去。
这家医院距学校不算远,坐公交三站路就能到。所以每天中午或下午吃了饭,她都会过来看望他。
陆一宸听出来人,忙用胳膊肘将何钧推起来,“舅舅,小星来了。你出去避一避,别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
何钧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最终还是出去了。
房门口。
卫星恰遇见他,恭敬地打招呼,“何董好,是要出去吗?”
何钧含糊地答道,“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小星你来得正好,帮忙照顾下一宸。”
卫星忙应了,让开路等何钧先走,然后她再到病房中探望。
时值中午,正是饭点。
护士送了两份盒饭。一份陆一宸的,一份何钧的。
陆一宸伤到的是手,缠着纱布和绷带,自然拿不了筷子。
何钧不在,卫星只得坐到床沿耐心地喂他。
陆一宸心中自然无比高兴,却又怕她瞧出端倪,只得尽量绷着脸,装出全不在意的模样。
她心思浅,直白,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他则不同,擅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将一颗心沉入深底,让她寻不着看不见。
卫星照顾着他吃完这顿饭,又倒了杯水递到他唇畔。
陆一宸叼着纸杯喝了水。
常言道,温饱思他欲。
陆公子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盯着她看,目光甚是温柔,甚是灼灼。
卫星扛不住,慢慢地低下头,小声嘟囔,“你,在看什么?”
陆一宸抬手,用缠着绷带的手轻触她胳膊和脸上的纱布,“还疼不疼?”
卫星摇了摇头。
陆一宸将她面颊旁散下来的两根头发别向耳后,颇为苦涩,“小星,我没有保护好你,我食言了。”
卫星忙道,“跟你没关系。”
他很想将她抱入怀中,但终究将这冲动按捺下,把手从她面颊旁收回来,“小星,一定要好好的。”
“陆一宸,你也要好好的。”她将手伸出来,“我们不如拉钩吧。”
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轻轻相碰。
卫星冲他笑了笑,“你要好起来,我也要好起来。既是拉了钩,一百年都不许变。”
陆一宸不说话,只目光更温柔了。
一百年,人生能有几个百年?这颗笨星,可是许了他一辈子?
中午课间还算长,毕竟带着午休。
卫星因为要陪他,便在医院午休。她在床沿趴下来,迷糊着眼道,“陆一宸,我睡一会儿,十五分钟后喊我呀。”
他“嗯”了一声。
她伏在床边,伏在他身前睡过去。
陆一宸听她呼吸均匀了,一只手按在床上,一点点地挨过去,指尖触上她侧露出来的小半边面颊,唇角勾起,慢慢地笑了。
年少的爱慕,纵使只是轻轻一碰,也觉砰然心跳,无限欢喜。
卫星陪了大半个午间,又坐公交回学校上课。
陆一宸闲着无事,翻了两本军事杂志之后叫来护士,让她传话给外科的陈医生,说有空过来一趟。
陈医生便是为卫星治脸上划伤的那位。
何家公子传唤,陈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何家在c市的产业虽然铺排不甚大,但占据的都是高精端领域,而且何钧的声望很高,又因为筹办了六中,接纳许多富家弟子在里面读书,c市但凡有些名头的富豪与何钧都有所来往。
某种程度上说,何家是c市的人脉中心,何家人说话极为有分量。
陆一宸叫陈医生来,是要问卫星脸上的伤。陆公子养病不赶时间,大大小小方面问了许多问题,“伤得重不重?”
“要不要缝合?”
“多久能好?”
“换药时疼得厉害吗?”
“现在多久换一次药?”
……
“对了,会留疤吗?”
陈医生本来正滔滔地回答,听到这个问题不由一顿。
半秒不到的迟疑,陆一宸已觉察到异常,又道,“不要留疤。”
陈医生讪讪地笑着,应了声“好”。
眸光微沉,陆一宸冷着一张脸道,“贵院的医疗水准全市有目共睹,我和舅舅都信得过。脸上一道划伤而已,不至于留疤。”
陈医生笑得愈发勉强,“那是。如果这点伤都治不好,我也不用在这医院干了。”这句话算是以自己的前途做了保证。
“劳烦陈医生了。”
陈医生从病房出来,摸一把后颈,触手一片汗意。他啐了一口,对方不过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气场却是十足,说话也极有分寸,压得他一个成年人几乎抬不起头。
留疤吗?
那小姑娘说要留疤,何家二公子说不要留疤。
陈医生擅于钻营取巧,早从旁人的谈话中得知卫星不过是一个跟何家有点关系的乡下丫头,不是有分量的人。
得罪一个乡下丫头,还是得罪何家公子?选择起来并不难。
三周后。
卫星到医院拆下纱布的那天,对着镜子映照,发觉那张脸非但没有留疤,反而比之前更白皙光滑有神彩。
她到外科去问,“陈医生,这,这怎么回事?”
陈医生想了想,半天,拽出一句文艺的话,“大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
一张脸又长回了原来的样子,卫星隐隐生出一股对陆一宸的内疚。以后他怕是还要继续对着这张不喜欢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郁闷地想,留道疤就这么难吗?
陆一宸也在这一天拆了纱布与绷带。他体质好,恢复很快,其实早就愈合了,只是不舍得放弃能与她独处的机会,愣是拖到现在才出院。
班里的同学受伤住院,按理说高二一班的学生们应该有所表示,过来慰问探望以及在他出院时象征性地接一接,喊两句“欢迎回校”等等。
毕竟,市医院距六中并不远。
然而一班同学全都装聋作哑,像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
卫星只得每天一个人探望,一个人接他出院。
何钧见她过来,又抛下一句“公司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小星你来得正好……”
“……”
她好像每次都来得正好。
有些出院手续需要本人或家属签字。
卫星是同学,自然不能代劳,便在楼下等着。
夏季日头盛,晒得很热。
卫星拎着一包陆一宸的东西,移到树下的阴凉处等候。挪过去后,才发现水杉树旁倚着一个很帅气但有点痞里痞气的男生。
他穿的是宽松乞丐裤和绿格子t恤,跟水杉树差不多的颜色。
卫星正一心等陆一宸,没有注意到他。
男生夹着快燃到尽头的烟,见她过来,便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了。双臂抱胸,笑哈哈地道,“美女,我赌赢了。”
卫星莫名其妙,“什么赌赢了?”
男生指了指地上的烟头,“我赌你在我抽完这支烟之前,会走过来乘荫凉。可不是赌赢了?”
“……”
蛇精病一样的搭讪方式。
卫星没有理他,拎着包向陆一宸所在的办事厅张望。
男生痞痞地笑着又搭讪,“美女,是等男朋友出院吗?”
卫星对他很没有好感,往旁边挪了一挪,说话也带了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等我家亲戚?”
男生又是哈哈地笑,“你提着的是kc男式学生款双肩包,适用于16~20岁的学生;左边的拉链没拉全,露出的是男式深蓝色衬衫领子;网状侧兜装的是sl青春款保温杯,300元一个;外兜鼓得很平整,而且有四角,装的大约是书本。所以,你等的应该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家境很富裕的男同学。”
“美女你穿的是校服,脸上很素净,没什么打扮,扎头发的皮筋很廉价,地摊上一块钱能买一打。所以你们肯定来自两个不同的家庭。”
“这么大热天,你拎着书包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往树荫下躲,可见你对他很关心,一时没想到顾自己。”
“这个年龄段,能让一个女生这么在意的男生,八成是她男朋友。”
卫星惊住了。
她实在没想到一个混混般的男生能有这么毒辣的眼光,虽然最终结果有所偏差。
男生依旧是双臂抱胸,痞痞地笑着,“美女,有兴趣认识一下吗?”不等卫星回话,他又道,“我叫卓小利,卓越的卓,蝇头小利的小利,a大附中高二年级学生,微信号是名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zxl123,手机号码是151****6589。”
“……”
卓小利踢了一下地上的烟头,“美女,我都介绍了这么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留个联系方式可好?”
卫星没说话。
卓小利又道,“说一说是哪个中学的总没问题吧。”
卫星只得道,“六中的。”
“高几?看着你很像高一学生。”
“……是高二。”
“几班?你是七班的吗?听说七班是重点班,一本上线率百分之百,前二十名全能考入名牌大学。”
卫星有意为自己班级争一口气,“我不是七班,我是一班的。”这话刚说完,她恍然发觉自己的信息已被对方套了个底朝天。
卓小利亦知她觉察到上当,不由哈哈大笑。
卫星气得拎包就要从这片荫凉地出去。
这时,陆一宸已办好手续,从办事厅中走出来。左右一扫便看见水杉树下的卫星,以及笑声尚未落尽的那个痞里痞气的男生。
陆一宸的脚步顿住了,目光也顿住了,顿在那个男生身上。
卓小利追着卫星的视线,也看到出来的人,目光同样顿住,半晌,嚷出声,“我靠,是陆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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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大写的亲妈,不会让小星星留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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