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蕤曾经是一位“陛下”。
是博塔大陆上名扬四海,说一不二的金冕教皇。
人们无从得知他的来历,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现是在斐奥帝国南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那里紧挨着幻兽森林,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大凶之地”,只有最顶级的佣兵团队能够在进入之后全身而退。
然而有一天,那里突然走出了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年。
孤身一人,单枪匹马。
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球。
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个少年的传奇经历,才刚刚开始。
那是一段拥有最丰富想象力的作家都无法描绘出的波澜壮阔而又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是一首拥有最灵巧的喉咙的吟游诗人唱上三天三夜都无法赞颂完的伟大史诗。
博塔大陆上最具盛名的史学家曾经说过:如果把人类的历史比做一条河流,那么这位教皇陛下就如同被激流险滩所守护的最壮美的港湾,他对他们这些在历史洪流中飘摇游荡的航行家的意义如同灯火之于飞蛾,罂|粟之于瘾者,见之则狂。
他的身上包裹着一个又一个谜团。
当他默默无闻时,人们不曾将眼光投注在他的身上,当他名扬四海时,人们则叹惋不曾独具慧眼,早点发现这一颗闪耀的明珠。
人们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从斐奥帝国走出,也在斐奥帝国加冕,因此人们也就把他当做了斐奥人。
人们无法定性他的善恶,他曾将千万人从疫病中救出,也曾发动过屠杀千万人的“信仰之战”,既有救济贫民的人人称赞的善举,也有肃清异端的为人诟病的恶行。
人们不懂他身上的种种神异之处,就比如他总能拿出能治疗各种疾病的神奇药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珍宝金银,背后的雪白双翼,后来人们将这些作为他被神宠爱的证明。
在他的治下,教廷的权力空前扩大,信徒是前一任教皇在位时的数倍,辖地囊括大大小小五十六个王国,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神与教皇的光辉辐射整个博塔大陆。
而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不只有他高明的政治手腕与精准的战略眼光,还有他的“盛世美颜”。
当他展开那对被称为“神赐之物”的洁白羽翼,露出那好看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容颜之时,所有人,不管是他的信徒还是敌人,都为之深深叹服,心悦诚服地称他为“神冠上的宝石”,承认他神之使者的崇高地位。
虔诚的信民将他当做神祗座下最受宠爱的光耀天使阿尔伯特,敌对的魔法师则说他是法圣派来磨砺他们的深渊魔物吉柯挞。
然而爱他的人总比恨他的多得多,歌颂他的也远比咒骂他的多得多。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庭蕤已经听过了无数赞美他的诗词、歌谣。曾经有人为了讨他的欢心,用了整整十年来给他写出了几千首赞美诗,不曾有一篇重复,每一首都沉博绝丽、缀玉连珠。
然而他发誓,他绝对没听过当下这种如此一言难尽的“赞美”。
如今的他正倚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身体隐没在阴影之中,饶有兴味地听着一楼客厅里两个穿着雍容的女人把他当做货物一样评头论足。
“要我说呢,芊芊你就是太谦虚了。”应青握住姚芊芊的手,自带一股亲热劲,“真不是我夸张,你家阿蕤呢,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又是名校出身,不知道多么讨人喜欢呢!上次我去周家的聚会,一提起阿蕤来,太太们都爱得要命,要不是我早早把他定了下来,这么好的儿媳妇还轮不到我们家呢!”
“瞧你这话说的,到底是谁更会谦虚啊。”姚芊芊捂住嘴咯咯地笑起来,“你家晴光也不差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区副长了,听说他这次调回来是上头打算再给他升一升。”她跟应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要是看中哪个职位,就提前跟我说一声,都是一家人,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应青得到了她的承诺,喜不自胜:“哎呀,这可真是……”她有些语无伦次,忙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打开,一条蓝宝石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的底衬上,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女人很少能够抵御珠宝的诱惑,姚芊芊也不例外,她一边说着推拒的话,一边不由自主地把项链接了过来,放在脖子上比量:“这颜色真正,是东宝来那家的吧?除了他家,我还没看到有哪家店里有品相这么好的蓝宝石……”
一个佣人刚打扫完二楼的房间,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心里正琢磨着今天的午饭,眼角却冷不防地瞥到一个黑影正站在她身旁,心脏顿时停跳了一拍,一声尖叫即将脱口而出——
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止住了她的尖叫,那人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
“……”
白棠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摄住了她的心魂,但因为时间太短,她一时无法确认,只是愣愣地盯着那人的眼睛不放。
庭蕤看她已经安静了下来,就收回了手。
“少爷——?”白棠反应过来,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怎么站在这?你……”
她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客厅,看到姚芊芊正跟应青讨论着东宝来新出的珠宝,又间或夹杂着几句对于两家订婚的安排,不禁大惊失色:“难道她们已经把少爷的婚事定下来了?!她怎么敢?!”
胸中的怒火快要灼烧得她失去理智,她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她怎么敢?!她没资格……”
庭蕤看她头上的鹿角微微前倾,不自觉地做好了攻击的架势,不禁有几分好笑:还是头小鹿,鹿角上的绒毛还没褪全呢,能有什么攻击力?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带着长辈(自认)对后辈的包容,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唤她回神。
白棠捂住脑门,抬头看见自家少爷脸上居然没有一丝难过的神色,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难道少爷是被气疯了?不然这种时候怎么笑得出来!
白棠抓住了庭蕤的袖子,急声说道:“少爷你别急……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的。我们可以打电话给先生,他肯定不会答应这么草率的婚事的!”
她口中的“先生”就是庭蕤的父亲,庭家目前的当家人。
这可未必。
那位先生可是曾经对着年幼的、刚检查出自己的血统、陷入了低谷的儿子都能说出“庭家不养无用之人”这种话,想必在他看来,一个抹黑了家族的鸽种用作联姻的工具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不过庭蕤可不会把他心里想的直白地说出来,眼前的这头小鹿(他已经忘记了白棠的名字)显然是对庭蕤的父亲有着无限的信任的,于是他说:“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父亲了,我可以自己解决。”
“……”
白棠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家少爷似的把庭蕤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
她惊讶地发现庭蕤刚才说的话居然是认真的!而且她确定他的意思并不是委曲求全!
“少爷,你……”你确定你可以吗?
真不怪白棠对庭蕤没有信心,因为庭蕤以往给人的印象就是性格太软,近乎懦弱,面对姚芊芊时一味忍让,以至于让那个女人爬到他的头上耀武扬威,把庭家继承人的面子往地上踩。如今他说要自己解决……解决什么呢?是婚事?还是……姚芊芊?
庭蕤看着她怀疑的眼神,也不解释。
他抽出被白棠紧紧攥在手里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袖口,自恋一般地问了句:“我看起来怎么样?”
说实话,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白棠从来没有看到过少爷如此好的状态。这状态并不是说他外表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事实上她觉得他已经好看得无与伦比,不需要其他的改变了),而是指他的精神面貌有了飞一般的提升。
就仿佛一颗钻石经过重重打磨终于放出了光辉,又如在鞘中雪藏多年的宝刃露出了锋芒,低头抬头之间,他身上有强大的气场辐射开来,让白棠顿生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
——她忽然一点都不担心少爷了。
她满怀信心地看着庭蕤走下楼梯,等待着少爷口中所说的“解决”。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姚芊芊和应青正聊得火热,一人有心吹捧,一人欣然接受,气氛万分和谐。
然而这和谐的氛围瞬间被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源处看去——
若说之前的夸奖都是客套的话,如今应青的内心倒是充满了对庭蕤的真情实感的赞美了。
看着那个年轻人拾级而下,款款而行,犹如天神垂临,气度卓然,不经意间的一抬眸都是无尽的风仪流转。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鸽种,真是可惜了。
不过她转念又想,若他不是鸽种,结亲这种事估计也就轮不到应家这个三流世家了。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庭蕤走下楼梯,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半陷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派安逸闲适的姿态,一时间默然无语。
不知为何,明明庭蕤的姿态如此轻松,表情如此温和,姚芊芊却硬生生从里面品出了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如临大敌。
庭蕤冲她微微一笑,满意地看到她坐立不安的神色,这证明先机已经被自己掌握在手中了。至于控场之后的交锋,他可以慢慢来。
曾经的“教皇陛下”,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时间了。
重生之后的第一场战役——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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