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醒了便起来匆匆收拾, 连带着黛玉也不能安生着了——她是有爵位的, 且爵位极高,这时候自然也要去守着。
琼节院内大小下人都动起来, 来来回回不停忙乱,白劳雪雁紫鹃便进去与黛玉换衣裳, 见黛玉慌乱,王玚忙劝道:“你别着急,这个与咱们并无甚么干系。等会子估计就有宫里的人来接你进去, 到时只管跟着贵妃娘娘就是,自然有人提点。”
黛玉勉强镇定下来,点头回道:“这个前几日娘娘曾说过, 届时王姑姑亲自过来迎我, 让我跟着姑姑就是。”
从黛玉成了亲, 加上承元帝病重, 王姑姑便搬回了宫内居住, 周贵妃这样说便是暗示黛玉放心, 王姑姑是自己一方的人, 到时可以信任。
王玚听见这个也是松了一口气, “王姑姑能跟着自然是再稳妥不过。”
正说着, 便听外头钟响几下,黛玉忙催着王玚快些, “你去罢, 詹事府是要你领头的, 到时没个长官不像话。我去同太太说一声, 在正房等着就是。”
王玚也听见外头响声,便估摸着再过去正房是来不及了,忙点头答应,匆匆嘱咐几句便带着人去了詹事府。
牛夫人是外命妇,与黛玉不同,在未正式发丧之前是不必进宫的,不过她也知道黛玉是要去的,便特意起来了叫人过来请黛玉。
黛玉带着白劳去见牛夫人,牛夫人到底不放心她,拉着手仔细叮嘱半晌,直到外头来人说宫内派了女官来请大奶奶才止住了话,但仍是亲自送上了轿子,远远看着黛玉出去才罢。
翠玉见牛夫人不放心,便上前安慰道:“太太,大奶奶自己心里是有主意的,您也不必过于忧虑了。再说了,宫里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和公主护持?万不能出差错的。”
牛夫人闻言才稍放下心,叹了几声回身去了,“老爷和他们两个只怕一日是回不来的,叫人预备好了衣裳,到时好往里头递送。”
翠玉忙答应下来。
此时荣府内也收着了消息,贾琏贾蓉等人都在自己院子里听信儿,贾赦贾政并东府贾珍都聚在荣禧堂内,贾母端坐在正中的榻上,屋内一时不敢有人说话。
半晌才听贾母哑着嗓子道:“还是大限到了,是咱们晚了一步。不过也算不得太晚,叫人去往观里送信罢。老大也是时候该去了。”
贾珍听得心头一颤,毕竟贾敬是他的父亲,且从利益上说,只要贾敬在一日,荣宁两府的大权,明里暗里的势力便由贾敬掌着,不能旁落。
不知贾珍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不愿贾敬就这样去了是真的,他犹豫着道:“老祖宗,张家不是已经烧了?咱们有牵扯的那些东西,都付之一炬,不必叫父亲……去了罢?”
贾母撩起耷拉着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那不过是个幌子,也就是你们这样的蠢东西才能真以为万事大吉了。”
“昏招!咳、咳……”贾母说着怒起来,连声咳嗽不止,贾政忙上前轻轻敲着贾母的背。
贾母半晌才慢慢停住了,只是怒气仍是不减,“不知是谁怂恿的你出这一招,也不说过来与我商议,你也不想想,这是救咱们?分明是更往火坑里推了!那太子能是好相与的?这时候你去他头上动土,你当谁都跟你家不成器的蓉儿一样,这个年岁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厮混!”
贾珍叫骂得头都低下来,再不敢争辩。
贾母自己顿了顿,倒是和缓下来,缓声道:“珍儿,你别想着是我这个老祖宗打什么主意,我也是为着咱们一家子。你父亲牵扯到这里头,如今太子不动咱家,是还顾忌着下剩的几个公爵家里。可真等继了位,就没咱们说话的余地了。”
“所以,敬老大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了!”
原来他们如今竟是在商议要贾敬去死!听着话似是贾母已经定了,不过是贾珍心有不甘,还在犹豫。
贾母这话说出来,贾珍已是不敢再多言了,垂着头半晌道:“我叫蓉儿过去送一送他祖父。”
厅内气息俱是一松,贾赦悄悄放下了手里握紧的茶杯,贾政松开了攥着的折扇,贾母面色和缓下来,再看眼中已是含着泪珠,哽咽道:“敬儿是我自小儿看着长起来的,从小时聪慧伶俐一直到后头中了乙卯科进士得先皇赏识,这一件件儿的我替他高兴。我看着他比我亲生的两个都好。可如今不是形势不遂人意吗,不然叫我怎么舍得!”
说着已是垂下泪来,众人不管心内如何,此时也都应景儿痛哭不止。
这话机密,只是在贾府这几人中知晓,其余贾琏贾蓉贾宝玉是不知的,故此当正堂内众人哭声传出去,后边几人还当是哭的圣上驾崩。
凤姐消息最是灵通,这时已经知道了前头如何,她见贾琏急得虎似的匆匆就要往外窜忙一把拉住了问道:“你做什么去?”
“嗳,你方才不听见说前头哭声一片呢?准是老爷们伤心圣驾去了,这时候我不过去掌着局面,家里听谁的呢?”贾琏拂开她的手,急急地就要出去。
凤姐冷笑一声,当面啐道:“呸!跟我你还说这些明光正大的话,当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我问你,你是过去显着自己能耐不是?好叫人也瞧瞧你琏二爷的功夫。”
贾琏讪笑两声,讨好道:“奶奶,你不知道我的?往常家里有什么事儿你还乐意上去凑一凑,现一现自己能耐。怎么这时候到我上场了,你倒扯起后腿来了!”
王熙凤不理他这话,只叫人关上了门硬是不许贾琏出去,贾琏无法,又不敢真跟她硬来,只好怏怏回屋,就是把门关的哐哐直响。
“平儿,你叫人看着院门。等老太太那边来人叫了再叫我去。”凤姐也不理他,只吩咐平儿守着院门,自己才进去了瞧一瞧贾琏。
果见贾琏这时歪在炕上,负气不理她。
凤姐在边上椅子上坐了,苦口婆心道:“二爷,不是我不叫你去前头显能耐,只是也得看好了机会。你也不细想想,若是前头真是什么好事儿,用得着人的,能长脸的,今儿早起老太太为什么叫人看着了宝玉不许他去前头?显见是不知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贾琏听得入神,身子不由自主地冲着凤姐方向动了动。
王熙凤顾自说着,也没看他。
“再者,咱们家跟圣上有什么大恩情在里头不成?当年我嫁过来赶上先皇去了,那是提拔了咱家的老主子,也没见老太太他们避着人的时候怎么哭了。这回里头谁知道是哭什么!你还过去,可不是往枪口上撞?”
“叫我说,咱们安心等着就是。真到该咱们过去的时辰,自然有人来叫了。”
贾琏听得心里已经信了,只是嘴上还不服,嘟嘟囔囔道:“你说的好听,真到了那时候又是扯着宝玉过去,没有我的份儿了。”
“你管他呢!”王熙凤气他看不清,忍不住又啐他一口,“宝玉能怎么了?就是老太太再疼他,好不好日后私房体己都给了,能有多少银钱?你看着族里的大头!你长房长孙,爵位、家私,自要你拉拢好了那些族里的老酸儒们,都是你的还能跑了?”
“早几年我还想着能叫你谋个出息,最好像东府上珍儿,捐个龙禁尉的缺儿。到时候巴结巴结我叔父,再不济叫玚儿拉扯你一吧,也是个前程。后头见你这模样,我也灰了心了,也想明白了,只管能有了家里的爵位也是好的,干脆就想着让你管咱们外头爷们儿的事。手里攥着那些人的命脉,不怕到时候不给你爵位。”
贾琏听见这个兴头起来,一骨碌翻身凑到王熙凤跟前谄笑道:“别呀!奶奶怎么就灰了心了?回头我谋个缺儿,你叔父如今可是武辅!你叫你叔父拉拔我一把两把的,不就成了事儿了吗!”
王熙凤没好气推了他一把,气道:“当初我是不敢奢望咱家里的爵位,才想着叫你出去!咱们老爷是什么来历你不清楚还是我不清楚?”
她说着得意起来,扬眉笑道:“后来有一回我家去,玚儿暗地里说了,我家里是帮着咱们争这个爵位。老太太当初一心撮合宝玉和林姑娘,这不是惹恼了我家里?索性他就帮着咱们了。”
这还真是有一回王玚暗示的,其实不过是为了甩个包袱,王熙凤眼见贾琏老是顾着家里,里里外外叫贾政使唤便有些不大得劲,心里危机起来便放不下去。够不着王子腾便几次三番托请王玚想主意,王玚叫她缠得烦了,便暗示了这么一句。
倒也不全是瞎说,他是给王熙凤一个好处,叫她替自己查些当年王夫人做的事儿,顺带透露出点子牛夫人颇看好探春的意思,凤姐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自然也少不了叫她说些宝玉的错处——这样才能使贾琏更稳当,凤姐心里也更相信了。
贾琏这里能有爵位自然便不用寻什么缺儿去补上了,能逍遥自在不去当值自然更高兴,便也顾不得方才怎么赌气了,猴在凤姐身上动手动脚起来。
凤姐这时候却不肯了,使力推开便往后躲,“虽是这么说着,到底如今是国丧。你还想不想爵位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忍不得。”
贾琏有些扫兴,口内嘟囔几句,自己家里等话,不过到底心里忌惮,并不敢再做什么了。
这样一折腾,前头贾母等人也好了,宫内已经着人四处报信,各府都换了素色,京城各处虽是秋月,却已是白茫茫肃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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