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公堂上。李岩一声惊堂木,威严震慑,直把陈菊几个吓得跟青蛙跳水一样,扑通扑通连忙跪在地上。方张氏身子隐隐发抖,即便是强装镇定,脸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恐慌。那陈菊比她还惧,身子直接伏在地上,抖得跟筛子一样。唯有方敏秀还算淡定,脸上不惊不惧,瞧着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紧张。昨天送瑶丫头见官时,来的就是这县衙,那杜捕头,她也认出来了,正是他接手瑶丫头案子的那个人。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之事,除了给二娃下毒,其他时候,她都是本份的。所以抓她来这里,定是为了二娃中毒一事无疑了。可她就是不明白,官府凭的什么来抓她?而且,即是为二娃中毒一事,为什么方瑶不在公堂之上?方敏秀思绪愈加纷乱,心中也愈加不安。尤其在这公堂上,除了李岩,她还敏锐的感觉到一道目光正森寒的盯着自己,让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或许死也不会想到,这道视线正是来自她之前一直想攀高枝的墨家大少爷。此时,墨离就坐在公堂后面。他静静的看着方张氏几个老刁妇被带到公堂,听着李岩一个一个问题盘问,再到传证人证物,以及那几个老刁妇拼命求饶,相互撕咬栽赃,仿如就像看一场精彩大戏,他嘴角微扯,笑了。起身,他从另一条通道走出县衙,去了李府。方瑶此刻正在院中闭目晒着太阳。秋日的阳光薄稀,却也极外金色照人。投射在她的身上脸上,使得她白皙的皮肤,更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她没有睡着,偶有风拂过时,睫毛微颤,像是受惊的蝴蝶,惹人怜惜。墨离没有打扰她,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千荨抱剑站在离方瑶十步之遥的地方,守着方瑶,她和墨离一样,都不喜人打扰。就是站岗,也是远远的。看到主子回来,她没有出声,识相的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墨离看着方瑶,那精致的五官,灵动活跃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每一处,像是一个精美的雕艺品,愈看愈不厌,愈看愈赏心悦目。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热情,方瑶心有所感,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眼。看到这张熟悉思念的脸庞,唇角不自觉的荡起一抹弧度,欢喜道:“你回来了?”“嗯。”墨离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仍是凉凉的,掌心不禁紧了紧,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热度。方瑶睨了眼包裹在手上的那只大掌,心里顿时划过一阵暖流。如今他对自己做这种亲昵的举动是越来越自然了。不过,她很喜欢。他的碰触,让她感觉到满满的甜蜜和被宠的幸福。“如何,案子结了?”她问。“没有,不过快了。”他不必亲自等到案子审完才离开,公堂之上是李岩的主场,他相信李岩能做好本职。墨离笑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带着坚定和果决,“这次过后,应该不会再有来刁难你和兰姨了。”“你想把她们都......”后面的字她没说,但她知道墨离听得明白。他挑眉,扯唇道,“怎么,你不忍心?”“倒不是,就是二叔估计会因此恨死我们的。”她还有个二叔,这也是她的至亲,尽管曾经也闹得不愉快,尽管她可以做到不顾念他的感受,可是她不能无视。“她们罪有应得,怪不到你头上。”“就怕他理解不了。”死的是他妻子和母亲,还有妹妹,再深明大义,也不可能做到对她无怨无恨。“理解不了那是他的事,你不需要操这份心。”两房都闹成这样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墨离可不觉得那个方长远有多值得同情。方瑶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可以不在乎,她的母亲呢?李月兰可自始至终都对这个小叔子别样亲近的。“别想了,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你多思无益。”墨离发现自己怎么暖不了她的手,复又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抱着取暖。方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愈发的怕冷了。这才入秋,手脚就总是冰冰凉凉的。”墨离张嘴想说点打趣的话来着,忽地想到什么,眸光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再看向方瑶时,眸底有些许的自责和担忧。他掩饰的很好,不过方瑶还是察觉到了。同时她也猜到了什么,扯唇笑道:“不碍事,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墨离垂下眼睑:“对不起。”要不是他,方瑶不会以身试毒。虽然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暂时克制住毒性,不会反复发作。可是那到底毒,对身体只有害没有益。它慢慢在蚕食他们的生命,进而退化体内各个器官功能。方瑶时常感到手脚冰冷,这也是一种毒体后的表现。“别这样,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克刻它们的解药的,你要对我有信心。”方瑶覆上他的手,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抚摸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却是以这种形式和心情。感受她的鼓励和宽慰,墨离有些无地自容。本该是他宽慰和鼓励她的,可他这个“罪魁祸首”却是没有脸说这些话。是他害瑶儿中毒的,而解药的事也要靠瑶儿来解决。如此,他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反手将她的柔荑攥在掌心,乌黑眸子闪过太多的情愫。有深情,有坚定,更多的是愧疚和无可奈何的恨。对这个毒,从起初的痛恨,到后来的麻木、不在乎,再到生命的顺其自然,再至今日,他又重拾那种恨,这其中的历程,不是亲身经历过的都没有办法体。然而方瑶全部都懂。可她没有办法劝慰,她想说一切会好起来的。可一想到摆在她们面前以及将来的种种困难,她也说不出口。只能移开话题:“咱们不去想那些,说点有趣的事吧,我很想知道是怎么替我洗冤的,你都找到了什么证据,居然能够把她们都判死刑的?”墨离亦不想这种悲愤的心情感染到她。何况他素来都喜欢把心事藏着,他迅速收拾好思绪,改用轻松的语气道:“杜捕头去抓她们的时候,在屋里搜到了未用完的红信。还有,跟方敏秀接头贩卖红信的人,墨德也找到了。证人证物都有,她们这次是罪责难逃。”“不是死罪么?”方瑶忽然发现,墨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她们会判死刑的,就是刚才他也仅仅是用了“罪责难逃”四个字。墨离摇头:“一个案子的发生,主谋通常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从犯。而且都判死刑会不会太便宜她们了,比起痛快的人头落地,我觉得长久的折磨更适合她们。”方瑶默然,其实这样更好,监狱生活固然可以保下一条命,但却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对陈菊她们而言,这种惩罚才算够,而且只要不死,方长远那边也不至于恨死她。正说话着,李岩和杜捕头过来了。李岩先请了个安,随后递上一纸卷宗,眼睑下划过一抹惶恐:“殿下,案子已真相大白,方瑶姑娘确实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这是案卷,请,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