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叫他们囊中羞涩呢!付了车钱,老头子便欢欢喜喜地出去叫人。一大早的有银子赚,丝毫不敢耽搁,就是误了觉,他们也是一脸的笑。等人都上了马车,一路朝城里疾赶。别说,本以为到城里天大亮了,可有马车就是不一样,前后不过花了二十来分钟,节省了一大半的时间。众人都是第一次去陈桂的铺子,有的人还是第一次进城呢,比如二桂他们,左看右看,瞧个不停,甚是稀奇。跟陈桂合伙的是一位他的侄子,年少时父亲就过世了,留下了些薄家当,少年没有一技之长,却是喜欢做生意,拼拼凑凑再拉陈桂入股,一起开了这个小商铺,卖些杂货。因着陈桂提前打过招呼,少年也早早起了在门口候着。“百生,乡亲们都到了,你赶紧的照我之前跟你说的准备一下。”百生性格偏静,看这屋子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顿时都吓得不知道挪步了,见到方瑶和方圆两个女娃娃时,更是脸红个通透,耳朵还嗡嗡作响。方瑶和方圆亦看见这少年了,方瑶心里直觉得好笑:都说做生意的人脸皮最厚,嘴巴又活络,怎的这个叫百生的却是这般腼腆!真不知道这生意他是怎么做下来的。方圆呢,见着百生不知道怎的,心里咯噔了下,觉得这百生很像她死去的丈夫,倒不是因为这面相,而是年纪看起来一般大,且都是个害羞的性子。不免多打量了几眼,正是这几眼,令那少年更无所适从,慌乱不已,脸上的红颊都染到耳根了。“百生,发什么愣,还不……”陈桂见陈百生半天不动,忙催了起来,转头看见他脸上绯红一片,不由得走过去,关心道,“怎的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这百生是他哥哥的独子,哥哥临终时床前托孤,他便对百生如同对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真心疼爱,照顾有加。“叔,我没事。”陈百生拽下他的手,连忙转身去搬脚边的凳子,弯下腰时还睨了眼方圆,那眼神羞答得不行。方圆一直沉浸在对亡夫的思念当中,倒也没注意,只是越发觉得陈百生这一举动跟亡夫越来越像了。方瑶直翻白眼,大姐的那个亡夫,她是印象不深了。可这陈百生初次见面印象深刻得不行。说他害羞吧,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竟敢偷瞄她大姐,说他胆大吧,却又是个皮子浅的,看到人家女孩脸就红成这样,真是极口啊!要不是一眼看出他是个憨实醇厚的本性,又是陈桂的侄子,算是半个熟人,她都要以为这陈百生是个登徒子了!趁乡亲们在外面搭台子时,方瑶打量了下这家店铺,位置其实还算好,可惜卖的货太杂,什么米粮、油籽、菜种什么的都有,偏偏呢,数量又不多,好几个柜面都是空的,再不然就是稀稀拉拉的摆些商品,给人看着就像个快要倒闭紧急清仓的感觉。“瑶丫头,台子搭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这时陈桂走了进来,方瑶道,“行。”然后两人就去了外面,这台子就是用两条凳子上面搭个床板,上面再铺一张桌布就行了。其实就是临时供客商品尝菜肴的桌子,不必太复杂。方瑶看了看,点头道:“这样蛮好的,桂叔,厨房在哪儿?”陈桂知道她要厨房是要做菜用,指了指店里面道:“在后院,铺子后面有个院子,厨房就在那儿!”“行,我去看看。”方瑶拉着刚走出来的方圆又回到店里,穿过帘子,就是后院了。这后院还挺大,院中央有一张石桌,桌边有石凳,石桌上面还放着一本书,方圆拾起来看了下,叫什么子的。“《庄子》?”方瑶不知不觉走到身后,呵呵笑道,“没想到那个登徒子还知道读圣贤书!”想来也是个谦谦君子了。“什么登徒子,瑶妹,你第一次见人家怎的就背后骂人是登徒子,人家可是个正派人物!”这方圆平时只做自己,鲜少管别人是非,话少得可怜,今日倒是破天荒地维护起陈百生来了。有意思!方瑶眼眉含着笑意,揶揄道:“那你也是第一次见人家,怎的就知道他是个正派人物?”“我……”方圆是凭直觉,因为像她丈夫的人,不可能会是什么登徒子。可这些,方瑶哪里知道,继续玩笑道:“说不出来了吧?大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那个陈百生感兴趣了?”方瑶是个活了两世的老姑娘,说话自是比寻常姑娘直率露骨。方圆虽说有过婚配,但男人死在迎亲的路上,到底还是未出阁,听了这话,哪里受得住。忙嗔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那你为何帮他说话?”方瑶挤眉弄眼道。“我……”方圆看着方瑶那眸子里闪着八卦的晶光,也是醉了,投降道,“行,我跟你说实话,你还你记得你那薄命的姐夫么?”方瑶眨巴了下眼睛,却是想也不想,就道:“不记得了。”“这陈百生挺像你姐夫的。”所以她才会替他说话,根本没别的意思。方圆微微垂眉,尽管亡夫已死去一年多,但她对他的感情丝毫没减,反而随着年纪增大更浓郁。其实她跟亡夫也是别人介绍相识,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对方的性子极好,温和有耐心,又善解人意,总爱替别人考虑,方圆打心眼儿里喜欢。特别是他的笑,每回见着方圆都会露出傻傻的憨憨的笑容,只要看到这笑,方圆就感觉自己也是有人宠有人爱的,特别幸福。尽管家中有父母,可姊妹多,又重男轻女,她又是长女,分到她身上的爱少之又少,而亡夫对她的爱是满满的,独一无二,无人跟她共享,他的爱他的宠只留给她一人,这是和父母给予的完全不一样。可惜,她福薄,不能永久享受这份专宠!方瑶看着方圆的脸渐渐涌上哀伤的表情,心里诧然,她不知道大姐原来对那个死去的丈夫原来这般深情的,只怪她平时掩饰的太好了,她完全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