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说。”陈菊的声音刚落下,方长远就道,“怎么可能是二姑的鬼魂附体?二姑都死了多长时间了!”都七八年了,还能附什么体,早就赶着投胎去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还不是你说的,她跟咱二姑像嘛!”“我只是说她跟二姑的脾气有点像,可没其他意思!”话到这份上了,方长远想到什么侧过身子叮嘱道,“你可不要到外面去胡说八道,坏瑶儿的名声,给大嫂添麻烦,连娘也不能说知道吗?”“说不说的我心里有数,你经常不在家,瑶儿的变化才看到一星半点,怎么就能判定她不是鬼魂附体了?”陈菊有自己的想法,“万一哪天她威胁到咱们,要来索命,我还能让她索不成?”所以必须要把这种悲剧扼杀在萌芽中。方长远看她越说越邪乎,眉头皱得死死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人多少总是有点变化的。”可是能是从前受的委屈太多,经历生死,看得通秀了,所以突然醒悟,人必须变强才能不被欺负。方长远这话也就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说。大嫂一家在家里是个地位,娘和媳妇怎么对她们,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无力改变,除了无奈,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陈菊要听到他这话,肯定又要说他胳膊肘往外拐,立马掀了被子与他大干一场。她这暴脾气,想想都心累。陈菊听了不以为然:“她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我记得二姑死前跟娘还闹过一阵子,头七那几天,娘一直没睡好,说晚上凉飕飕的,屋里总起大风。那时我们还说是不是二姑闭眼前受了娘的气,心里不甘,回来找娘算账来了,娘当时吓得都不敢睡自己的屋,你还有印象吧,二姑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到咱屋里搭铺子睡的。”关于方张氏和二姑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方长远怎会不记得。“当然有印象,那时候娘彻夜睡不着,还叫我俩轮流给她守夜呢!”“可不是,那段时间走哪儿都要人跟着,尤其到晚上,我们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是啊,把人折腾得够呛,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方长远翻了下身子,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了。陈菊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现在不同了,时隔近八年,二姑又找上门来了,这回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怎么说?”方长远打了个哈欠,对陈菊的话听一半漏一半,已经跟不上思路了。陈菊依旧说得煞有介事:“二姑不是借瑶儿的身体重新回来了么?都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咽不下之口气,你想她不好容易回来,能轻易放过咱娘,放过咱们么?”“咱们?咱们又没得罪过二姑?”“你是不是傻了,只记得那时候娘害怕,要我们守着她,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守的么?”“怎么守的?”“我们在手上都涂了狗头血啊!听说刚死去的鬼魂太弱,怕狗头血,我们在手上都涂了好多,房梁上也有。二姑想报复娘不成,肯定跟那狗头血有关,因为她根本近不了娘的身。而那狗头血都是我们俩个从我娘家弄来的,等于是我们间接的阻止二姑报仇,她能不冤我们吗?”“不能吧!”尽管陈菊说得悬乎其悬,但方长远此刻睡意渐袭,完全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耳朵一直聒噪个没完,勉强出声应付了句。落在陈菊耳里,就觉得是方长远被自己说动了,立马激动道:“怎么不能?不行,改明儿个我要去请神婆子来一趟咱家,不能让二姑和瑶丫头再来祸害我们方家,把家时搅得鸡犬不宁!”这时候方长远突然睁开了下眼皮子:“你不要胡来,事情没那么严重,有可能是你自己多想了。”“不可能,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说到最后,陈菊还是用这句话做了总结,直接把方长远想阻她的话给堵死,方长远正好嗑睡得要死,盯着屋顶发呆不到一分钟就又睡着了。第二天,依旧是雷雨交加,连门都出不了,陈菊想请神婆子的事只能搁浅。她倒是几次三番的想跟方张氏说这事,但碍于方长远在,又不好开口。他难得回来一趟,她不想跟他为别的事闹不开心。这以前天天呆在一块儿,只要看方长远哪儿不顺眼,张嘴就噼里啪啦训个没停。不天天呆一块儿,反倒稀罕起他了。偶尔他说的话,她也试着听一听,起码面上不想忤了他意思。也好盼他在家里多呆几天,方长远性子是软,但身边有个男人和没男人还是两个样子,起码长夜漫漫,不会那么无趣。“我去市场买点肉回来,今早做肉饼子吃。”方长远看雨小点了,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笠和蓑衣就要出去。陈菊忙道:“要不今天还是不要去了,我怕你回来的时候雨又会变大,咱们这乡下的路可不比城里没那么好走。”要是摔到哪儿了,可怎得了。嘴上是那么说,手里却是接过斗笠和蓑衣帮他穿戴好。方长远也不介意:“昨天答应横儿,今早煎肉饼子给他吃,我不想食言。”他虽然不经常在家,但只要回来,都是身体力行的给方横做榜样,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起码做个言而守信,出言必行的人。“唉,这鬼天气……”本来是想今天能睛的话,进山去猎只兔子回来,现在这雨下得没停,肯定是进不了山的,只能去铺子里买点肉回来。陈菊觉得好吃亏,打猎运气好的话,吃不完还能拿去卖,能吃到肉能还赚银子,两全其美,现在打不了猎物,还得自己倒贴钱去买肉,不是吃亏是什么。送方长远出门的进候,憋见大房那两个丫头已经厨房忙活了。闻着那味道,好像又是白面馒头,陈菊心里蓦地又不得劲儿起来。白面馒头和包子都是精细的食物,别人家都是过年过节才看得到,她们倒好,当寻常物一样,今天馒头,明天包子的轮流上桌,真正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想到昨晚跟方长远聊的话题,再看看方瑶,依旧是一脸的稚嫩和天真无邪,消瘦的身板以及偶尔望着雨幕发呆时眼底纯粹的光芒,怎么自真不像是被鬼魂附了体的。可是再一想到这些日子,她在大房这边受的气,在方瑶手上吃过的亏,陈菊心里顿时就有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