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场里场外的人都看着她。那眼光已经不能用鄙夷两个字来形容了。李月兰提出要分家,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感受只提出要地,其他的都可不要,那份善良和大度令大家为之动容。陈菊却是连地都也想给,所有人都知道那地是方家老大去世后,她借去用的,现在要分家理所当然要归还。她不给想占为己有,难道这家分下来大房这边只拿几个碗筷吗?里尹做事从来公正,见不得有人抠抠索索的,听到这话,当下就有些不悦:“为什么不能还给他们?”陈菊半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那地年初的时候我还种了庄稼呢,怎么给?”“正儿他娘只要地和几个碗筷,其余的都归你,难道还不能抵你那些庄稼吗?”“叔,这是哪里的话,方家什么个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值钱的都在地里呢!”陈菊瞥了眼李月兰,“你以为她只要地不要别的是因为她善良吗?错了,大错大特错。她就是知道地里的庄稼能吃能换钱所以才那么说的,叔,我告诉你,我大嫂看着一幅老实的样子,骨子里可精着呢!”精的怕是你吧!那地就是人家的,仗着种了庄稼就各种理由霸着不给,要脸不要脸!里尹知道陈菊的为人,也懒得争辩,只道:“那你想怎么分?”陈菊道:“这样,家里的东西嫂子想要什么拿什么,我不多说一个字,但那地,庄稼是我种的,肯定不能还。”“然后呢?”“然后?没有然后啊!”陈菊甩着手帕,摆出一贯嚣张的样子。里尹觉得老二媳妇太欺负人了,没有地,人家种什么吃什么,光靠家里锅碗瓢勺那些个死东西能填肚子?“大妹子,你是当家的,你说句公道话。”里尹不愿再跟听陈菊胡搅蛮缠,转而看向方张氏。方张氏心里明白,里尹让她说句公道话,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暗讽陈菊说的不公道了。按她的意愿,她也不想把地还给大房。在她眼里,李月兰不是她媳妇,是偷人汉子的娼婊,几个娃也不是她孙子,是野种。以前是看在老大的面上,她容忍。后来是不想方家丢人,她一忍再忍。今日闹得她这般难看颜面尽失,她却是一点儿都忍不了了。她恨不得什么也不要分给大房,就让她们活活饿死才舒心。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想忍也还是要忍,况且她之前发话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反悔。“老哥哥,都说了,公平公正的分,我没任何意见。”方张氏说完转目瞥向陈菊,“老二媳妇,里尹在这里就听他的,你别多事。”“娘……”陈菊不甘的跺了跺脚,方张氏收回视线全当没看见。里尹道:“那好,大妹子即是这么说了,那我就替大妹子把这个家分了,大伙做个见证,看我分得是公还是不公!”里尹向众乡亲们拱了拱手,大家纷纷点头附和。“家里的东西各拿一半,银两各分一半,那地即是二房种上了庄稼,这样,等到收上来的时候,两家各分一半,之后地归大房所有。怎么样,老妹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方张氏摇摇头。陈菊不乐意了:“庄稼是我种的,为什么要分一半给她们?”“没有那地,你拿什么种?而且据我所知,地里一切活除了耕地拉犁,都是大房三个娃娃在打理,既出地又出力,理应分一半。”里尹说完又对着方张氏道,“大妹子,家里的东西我就不细数,为了表示公允,银两可能要拿出来当面清点均分才行。”“好。”方张氏点头,亲自回房去取钱。不一会儿,她出来了,手上多了一个布包,放在掌心仔细摊开,银子不多,也就五两,且都是碎银子。里尹划走一半递给李月兰,“拿着吧!”李月兰能拿回地就不错了,根本没想还能分到钱,顿时有些不敢接。方瑶可不这么想,这个家无论什么东西理应他们都有份占半,她推了推她的手:“娘,快接着,别让里尹手累着。”“哦。”李月兰这才颤颤巍巍的接过。里尹对着几个娃娃道:“家里的行当,你们自己去拿,记住了,只拿一半不可多贪。”方圆和方正两人对视一眼,好不激动:“是。”两姐弟连忙奔回屋里去取东西,李月兰忙喊了句:“圆儿,正儿,不要挑好的,能用就行。”“知道了。”听到这话,里尹和乡亲们被李月兰的心地再次感叹。方瑶上前一步道:“里尹,我有一件事想求您?”“什么事啊孩子,尽管说。”“方家厨房只有一个,用起来总会有点不方便,我想请里尹和各位叔伯帮我垒一个新的,不要太好,用篱笆和滕条就行。”“这个,有必要吗?”既然要分家就要分得彻底,共用一个厨房,以后少不了要和二房磨擦。“有必要,还请里尹帮我们这个忙吧,我爹死得早,二叔又不在家,正儿又还小,这活靠我和姐姐两个人是万万做不了的。不过里尹和各位叔伯放心,我不会让大家白忙,我给你们付工钱的。”方瑶说的很是诚恳,眸子含着祈求的目光。里尹迟疑了会儿,看大房今天分了这么多东西出去,二房心里肯定恨,万一霸着厨房不让人用报复她们可怎么办。“那行,那就帮你们再垒个灶!”他道,“不过工钱就必了,孩子啊,那钱得来不易,你们可要仔细着点花。”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点钱根本撑不了多久。“知道了,谢谢里尹和各位叔伯了。”方瑶感激不尽,都说古人民风淳朴,除了方张氏和陈菊两个另类,确实不假。里尹即应下了,当下就挥手招呼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开始干活。滕条都是山上野长之物,晒干后可以当柴火烧,因此各家都有现成的,都拿出来贡献。方瑶要弄个新的厨房,面积不用太大,能容个灶和一张四方桌就行。位置就选在旧厨房的对立面,也就是前院了。看着忙进忙出,渐渐垒起的篱笆墙小柱子,陈菊恨得咬碎一口黄牙:“娘,这回真是便宜大房了。”要回地,还拿了她的庄稼,最后连银子也分走一半,真是心肝抽得疼。方张氏闭着眼睛:“我又何尝想给她们!”有乡亲们给大房一家撑腰,她能耐她们几何!“等着吧,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陈菊啐了一句,恨恨的吐出瓜子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