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箧沉默的站在冰冷的水里,面容渐渐泛着乌青色,本就废了一些修为的他,此刻不知道有多虚弱。不远处的小男孩看着那个穿着红衣的僧人救起了他的妹妹,目光泛起一道亮光,他扣住木头,一只手艰难的往这边划了过来。站在上方的红衣大使官忽然多了几分不忍心。其中一个飞身下去,将般若箧与两个孩子给救了起来,他们回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之上。山上的情况却更糟糕,那大水是无形之物,哪里都能冒出来,深坑之下,黑暗之中,无数比丘的身子已经被淹到了一半,他们惊慌的往上跑去,可是脚上的锁链太过碍事,无数人摔倒在了水中,巨大的水花扬起,无数个生命淹没在黑暗之中。冰冷的大水来的太快,沙弥们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他们比比丘更加惜命,所以当大水淹没到膝盖的时候,他们已经丢下手上的鞭子,成群结队的离开了深坑。他们的裤脚打湿了许多,两只脚都在颤抖,此刻,深坑底下已经如同地狱一般。从上方往下看去,黑色的水花噗咚扬起,那些受苦受难一辈子的比丘甚至还未挣扎便已经淹没在水中,再也没能浮在水面之上。辛苦制造许久的台阶也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深坑之内的一切便已经被大水占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沙弥颤抖的回过头,询问着身侧的同伴。一片沉默之中,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救救救我们。”悲鸣的求救声在沉默之间响起,沙弥垂首,发现有一些比丘正利用脚链的优势,将自己挂在最上方的岩石之上。他们的身躯被大水冲击的摇摆不定,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至极。那是对生命的渴望。“救救我们。”他们在水中喊叫着,目光亮的可怕。几个沙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发现,四周的也有水正在往这里汇聚,这个地方也不安全!沙弥们惊慌至极,再也来不及观看深坑之内的情景,他们忽视那些求救的声音和目光,转身便逃走了。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巨大的深坑之内彻底成了地狱。比丘望着逃走的沙弥,明亮的目光不由暗淡下来,如同日落之际消失的最后一抹光明。他们终于是被大水冲刷了下来,彻底沉沦在了这一片地狱之中。他们一生未曾见过光明,未曾有片刻自由时光,他们生来悲哀卑怯,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微不足道无声无息。大水轰鸣作响,仿若是最后的悲曲。这座山峰已经被大水围绕了严密至极,在大水之中,一条白色的寒漓正放肆的撞击着这座山峰。寒漓,上古冰系神兽,似龙。山峰在水中摇摇欲坠,山底下的一些岩石也渐渐剥落,无数树木纷纷倒在了水中,大水变得浑浊至极,寒漓目光冰冷,依旧用身体毁坏这座山峰。山顶之上的宁沉站在洞口边缘,悲鸣声不绝于耳。那是死亡时候的惨叫,那是绝望时的嘶吼,那是对世间的愤怒与怨恨,这些声音穿过了结界,在他耳中响起。他眼底无意识的多了些许湿润的泪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站在原地,无助至极,眼前的结界仍然光滑流转不可侵犯,他知道,自己是闯不过去的,可是外面的那些声音源源不绝的在他脑海响起,让他想迫切的做些什么。待在洞内的顾幽离此刻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她感觉到了很寒冷的气息,仿似是冰渣子掉进来温热的脖颈,惊的她不由身体打了个颤。顾幽离皱眉,将衣袖扎紧,不想让寒气再次侵入肺腑微弱的两光之中,她眉心的印记忽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可她却毫无察觉。脚步声渐渐响起,顾幽离侧耳,出声道,“宁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宁沉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原地,他努力的屏蔽那些痛苦的哀鸣,目光一闪不闪看着岩壁上的那道身影。顾幽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她皱眉,又问道,“到底怎么了?”“死了。”宁沉坐在地上,轻声道,“都死了。”“什么都死了?”顾幽离追问,目光满是疑惑。“我自幼能听悲鸣之曲,善死人之音,但是当修为到了人级,这天赋也便不存在,可是今天,我又听见了。”他茫然的看着岩壁,轻声道,“一定死了很多人,死了很多。”顾幽离侧耳细听,倒是没听出他所谓的死人之音。她只觉得这山峰好似不太稳固,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她都能感觉到这山峰快要拦腰折断了。“宁沉,振作一点。”她出声道,“将手放在岩壁之上,感受一下底下的力量,是不是有东西正在撞这山脉?”岩壁上的禁制对她的严格的紧,稍微触碰一下,都能破一块皮,但是宁沉却能随意触碰上面的岩石,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待久了的缘故。宁沉靠着岩壁,闭上眼睛,感受着下方的力量,随即猛地睁开眼睛,说道,“这地方要塌了。”山峰确实要塌了。寒漓的身躯本就巨大,在水中更是威力无穷,它撞击了山峰十几下,随即吐了一口寒气,将已经淹没半山腰的大水都结成冰块,随即扬起身躯,猛地甩尾,将这千层冰块骤然打破!轰隆一声山脚终于不堪重击,快速塌陷,冰块立即化作大水,将泥土卷走,山峰登时少了十几米的高度。下一刻,山间也摇摇欲坠,斜了一半。寒漓探出水,露出了白色的头颅,吹动了嘴角白须,似在嘲讽这座高山的坚硬程度。它重新潜入水底,故技重施,将水冻成冰块,摆尾,将山峰一点一点的击溃。轰隆隆的声响骤然在耳侧响起,顾幽离的身躯猛地一歪,天旋地转的,她身子竟然控制不住的滚了一圈。到最后狼狈的爬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原本与宁沉只有一墙之隔的她,这时候不知道滚到了哪里。眼前一片漆黑不说,那股寒意愈发的增多,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想站起身子想找到宁沉。他说,现在这里要塌了。怎么可能会塌呢轰隆隆又是一道恐怖的声响下一刻,岩壁仿似掉落在了水中,她身子不由再次跌倒,睁开眼的时候,黑色的水正无处不在的往洞内灌来。她瞪大眼睛,爆了句粗口,随即慌不择路的往没有水的地方逃去。山峰已经彻底淹没在水中了,只有山间处的洞口依旧挺立在水中。即便如此,洞外的水也滔滔不绝的往里面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