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本想前来安慰朱高隋,可当他轻轻捏着朱高隋肩头之时,却能够感受到他的异样!这不是悲伤过度该有的表现,这种嚎啕大哭之没有呼天抢地的痛苦,反而是喜极而泣的欢欣!李秘本来也已经失望,此时却又升涌出希望来,而朱高隋的表现也终于让李秘安下心来。他抬起头来,满脸泪痕,扑入李秘的怀便哭道:“她没有死,娘亲没有死……哇呜呜……”李秘也是松了口气,朝他安抚道:“这好……这好……”待得片刻,李秘又将他推开,抓住他的肩头,朝朱高隋道:“既然母亲没有死,咱们不要再这般作态,照着名册,这缉熙堂十六人都在此处,若其没有你的母亲,便说明有人在当做了手脚。”朱高隋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能够想通这个问题,这个人处心积虑找了一个尸体来顶替方三儿,也意味着,真正的方三儿已经被带走,虽然没有死,但并不能确定她的安危!“对,李大人您说得对,母亲既然还活着,咱们该找到她!”李秘也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朝朱高隋道:“适才我也见到了,你对这些人都非常熟悉,甚至能够一一辨认出来,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哪一个是外头混进来的?”朱高隋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想要找到母亲,拯救母亲,便只能靠李秘,他毕竟是在王府长大的,眼界自然要是有的。楚定王能够将这么大一桩案子交给李秘来处理,便足见李秘的本事,再者说了,孩儿们都爱热闹,王府又有尚武的传统,孩儿们白日里也观看了试,虽然有着不少孩儿喜欢祖大寿熊廷弼或者赵广陵,朱高隋也不例外,但李秘那惊艳的战斗,朱高隋同样是印象深刻的。此时朱高隋也唯李秘马首是瞻,走到间来,指着一具干瘪的女尸道。“这个不是缉熙堂的人!”李秘也觉着有些怪,为了保守秘密,朱高隋按说也不能时常来探望母亲,便是来了也偷偷摸摸,并不如何与这些宫人接触,自然也算不太熟悉,如何能够辨认出这些宫人?“你缘何如此确定此人不是缉熙堂的?”朱高隋也不敢隐瞒,指着那女尸的手道:“大人也是有所不知,缉熙堂里头都是戴罪之身,早年间遭受了刑罚,除了被绞去舌头之外,每个人右手指都会被斩断一截!”“指被斩断一截?”李秘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些人虽然无法吐露秘密,但难保他们生出不臣之心来,光明正大反抗或许不太可能,但若是私造弓箭,刺杀王府勋贵,估摸着还是能够办到的。所以王府惩罚他们之时,将拇指斩去,没有了指,无法开弓搭建,自然也彻底没了威胁。后世也有种说法,西方国家对别人竖指,是极具羞辱性的一个手势,而这个手势的由来,正是与弓箭有关系。据说英法百年战争末期的时候,英国的长弓手让法军吃尽了苦头,法军便发誓,往后有机会击败英军,必定要将英军长弓手们拉弓的指给斩断。结果却是以法军惨败而收场,法军撤退之时,英军弓箭手们便纷纷竖起右手指,炫耀他们的指还在。由此也可见,指对于拉弓射箭而言,是最为关键的一个手指,国古时也有一种刑罚,是将俘虏的拇指斩断,没有了拇指,无法握刀,也不怕他们再战场了。想通了这一点,李秘也不由佩服朱高隋的细心,此时仔细观察之下,果然发现那女尸也双手的手指完好无损,想来顾布迷阵之人也是百密一疏,没有考虑到这个细节。将这具女尸找出来之后,李秘便详细检查了这具女尸的情况,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早先李秘也已经知晓,方三儿等一众老宫人,虽然饿不坏冻不死,但日子过得很清贫,大多营养不良,早衰较严重。可这具女尸却有些肥胖,大火炙烤之下,尸体表面溢出不少黄白色的脂肪来,她的身也没有创口,至于是被毒杀还是被窒杀,没有深入调查,也不得而知。但有一个情况却是可以确定下来的,那便是此女死亡时间并不长,腐烂程度便可以反推出来。幕后之人不太可能用早已腐烂的尸体来混淆视听,更不可能从几百里外搬运一个死尸进来王府。而楚定王早先已经说过,为了今次试,王府早已戒严,漫说尸体了,便是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王府。这也说明,此女必然是王府人,而且刚刚被杀害不久,早晚绝不会超过三天!因为腐烂程度不同,遭遇烈火灼烧之后的表象也不同,尸体到底是否鲜活,也不消仵作经验,便是寻常人也都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有了这个线索,李秘也有了方向。诚如早先所揣测的那般,幕后之人不太可能从王府外搬运尸体进来,那么他自然也不会乱吃窝边草,所以只要查出此女的身份,那么她周遭有联系的人,嫌疑都会轻许多。而想要查明她的身份也并不难,为了配合调查,楚定王已经封锁王府,发动王府护卫军四处点人头,又在筛选盘查,若有人失踪或者死亡,相信很快会报到李秘这里来了。想通了这一点,李秘也暂时安心下来,朝朱高隋道:“你母亲的身份,除了你之外,王府之可还有人知晓?”朱高隋也没有太多迟疑,想了想便朝李秘道:“王爷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其实王爷也默许了,否则我也不能进来探望母亲……”楚定王的为人,李秘也是渐渐有了一些了解,虽然面看起来大度宽容,但实则内心也是阴狠之辈,否则他又如何能够斗倒朱显槐,又从朱显梡手夺回宗权?而李秘住在这王府之,也听到过不少闲言碎语,李秘最是擅长搜集信息,自是不会放过这些传闻。据说楚定王承袭王爵之后,便在武昌王城掀起了血雨腥风的大清洗,朱显槐和朱显梡两家都没有幸免,甚至于连朱显休那一脉的都没能躲过。按说楚定王是无法容忍王府丑闻再发酵,毕竟这桩丑闻极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而牵扯到他的血脉身世。这个节骨眼,楚定王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消灭所有质疑他和弟弟宣化王朱华壁身世的威胁,应该不太可能放过方三儿。但他对方三儿和朱高隋竟然如此宽容,甚至默认他们相认,这有些不合常理了。要知道楚定王受人质疑,对杂种野种之类的说法最是忌讳,而若朱高隋果真是朱显梡与方三儿生下来的,那也是有违人伦的孽种,楚定王又岂会让朱高隋继续待在安东王府之?若说朱高隋并非朱显梡的种,而是他楚定王朱华奎的种,那也不太可能,因为朱华奎的年纪根本对不,朱高隋出生之时,朱华奎还未曾亲政,更不可能对方三儿产生甚么邪恶念头。那么这里头又有些甚么隐情?到底是何原因,让楚定王能够容忍方三儿?难道只是因为方三儿知晓朱华奎的身份秘密,朱华奎投鼠忌器,才留下了方三儿的性命,并默许了这对母子私自相认?若是这样的话,楚定王朱华奎也同样有着杀害方三儿的动机,可为何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诸多武举士子都在场的时候才杀?难道是为了让这些武举士子给他作证,以此来消除他的嫌疑?从这个方面来推敲的话,楚定王朱华奎确实有着极大的可能性,但缉熙堂本来是王府禁地,方三儿又是隐匿之身,没有太多人知晓她的存在。楚定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方三儿,只消杀死她一人足够,又何必将所有人全都毒杀,还要大费周章地纵火灭迹?再者说了,楚定王完全可以断绝他们的用度,让他们活活饿死冻死,让这些人慢慢凋零和腐朽,根本不需要如此极端又明目张胆的大动作。李秘心里如此想着,便朝朱高隋道:“除了王爷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朱高隋也不隐瞒,有些忿忿道:“武冈王那一房应该是知道的,嫡长孙朱华增该是未来家主,承袭王爵之人,但王爷对他们压制太多,他们的长辈欺负过母亲,也害怕母亲会报复,不过眼下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应该没有能力害我母亲。”“因为王爷告诫过武冈王那一支,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若让王爷发现任何不轨之心,以王爷的手段,只怕他们是一个也不能留的,所以他们根本无心无力做这件事。”朱高隋分析得头头是道,倒也省去了李秘不少脑力,似乎说得兴起了,朱高隋也不消李秘再问,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知晓母亲身份的也只有郡马汪若泉了……”李秘知道朱高隋口的郡马,便是郡主的丈夫,也叫仪宾,只是漫说郡马,便是驸马也是吃软饭的,凡事都要看妻子脸色,跟民间赘婿没什么差别,根本没一星半点的家族地位,死后也不能入宗祠,这汪若泉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知晓如此天大的陈年秘闻?李秘不由朝朱高隋道:“这汪若泉到底是甚么人,为何会知道你母亲的身份?”朱高隋轻叹一声,朝李秘道:“这郡马汪若泉不说也罢,因为早年王爷即将袭爵之前,正是这位郡马向朝廷举告,说王爷并非老王爷所生,结果王爷亲政之后,这位郡马被……”朱高隋说到此处,李秘也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位郡马的下场了,如此说来,知情人也只剩下楚定王朱华奎,武冈王那边则是嫡长孙朱华增了。武冈王那一脉的朱华增年纪并不大,而且家族岌岌可危,如此看来,倒是楚定王的嫌疑要更大一些!难道楚定王真的是在贼喊捉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