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黑脸六九收徒弟

                连李秘都知道三六九绝非善类,吴惟忠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当他要留下三六九之时,范重贤也紧张起来。然而三六九到底是个人物,这个沉默寡言的高手,此时平淡开口道。“少爷你先回去吧,吴大人海涵肚量,不会为难我的,是吧吴大人?”虽然他的外形极其粗犷,可声音却很是柔和,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吴惟忠闻言,便冷笑道:“老夫可不会像你们这般,动不动要埋人当花肥,趁老夫没起火,快滚出去吧!”范重贤也是吓了一跳,他们都知道,吴惟忠是沙场老将,脾气火爆得很,适才已经极其容忍,如今已有些“原形毕露”,再不走的话,只怕要承受这位老将军的怒火了!吴惟忠见得范重贤逃也似地离开之后,也朝那小丫头道:“秋冬,带小姐回房。”“是,将军。”秋冬并未称呼吴惟忠为老爷,而是尊称他为将军,李秘也不由为这个小姑娘的机灵而感到讶异。两人正准备离开,吴惟忠又叫住了她,朝她吩咐道:“另外,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在老夫的偏院左厢房,别太远。”“是,将军。”吴白芷和秋冬离开之后,便剩下李秘吴惟忠和三六九,短暂的沉默也让气氛有些怪异。吴惟忠此时才下打量李秘,而后从袖笼里取出手帕来,递给了李秘。李秘也不扭捏,接过手帕开始擦拭脸的污迹,而吴惟忠则走到房门前,将那柄肋差拔了下来,在手里掂量端详了片刻。“这短刀是你的?”吴惟忠深深地看着李秘,而后稍显严肃地问道。李秘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以前不是我的,现在应该是我的吧,不过差点让这傻大个给抢了...”李秘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六九拳脚了得,但对这柄刀相信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可范重贤污蔑他要偷东珠,他反过来污蔑三六九!三六九似乎也感到有些好笑,扬了扬拳头道:“对付你还需要动刀子?”吴惟忠扫了三六九一眼,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这位朋友似乎对自己的拳脚很自信嘛。”三六九双眸亮起警惕之光,后撤了半步。吴惟忠却视如不见,取出那藏头诗来,朝李秘问道:“这是你写的吧?你说你是袁礼卿的子侄?”李秘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严格来说不算子侄,在下名唤李秘,乃苏州府吴县捕快,虽然还未结拜,但与袁大哥算是平辈论交。”吴惟忠点了点头,想来也并没有认为李秘太过狂妄,由此也可见,他与袁可立的交情不浅,否则也不会对袁可立的脾性这么清楚。袁可立虽是官场人,一向孤高刚正,对那些个阿谀奉承的官员很是不屑,但对于那些符合自己口味的人,他却是乐意结交,而且不分高低贵贱。明确了李秘的身份之后,吴惟忠又转向了三六九,两人对视了片刻,吴惟忠突然往前一步,一拳便砸了过去!莫看吴惟忠已经年近五十,但走的却是刚硬的沙场套路,直来直往,不讲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只求最大杀伤!他这一拳如炮弹一般,又如铁枪横扫,三六九叠着双臂格挡,整个人却退出四五六步!他才刚刚站定,吴惟忠已经欺身而,两条手臂好似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身挂着两颗流星锤一般,劈头盖脸如瀑布一般不断砸在三六九的身!这黑脸壮汉三六九如怒海狂潮之的磐石,不断后退,不断格挡,两人拳脚相交,竟发出甩鞭一般的脆响!这是李秘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两名古代武者对决,对他的心灵冲击实在太大!他们的动作都非常的快,根本记不住他们的动作,只看得眼花缭乱,也分不清是谁的手臂腿脚!人常说每个少年郎的心都有一个武侠梦,更确切来说应该是武者梦。因为年少之人根本不理解侠的真正意义,他们记住的只有武,他们幻想的不是自己成为大侠,而是成为高手!也正因此,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过自己与别人打斗的场景,也曾设想过那些武打动作。由于后世影视作品的影响,许多人对古武已经产生了思维定势,所以当某些节目之,邀请那些所谓武林高手来过招,看着那些好像战都站不稳的老头子推来推去,许多人都会失去耐性,认为他们所施展的根本不是武术,因为距离他们想象之的武功,实在是太远太远。李秘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想象,可极少有人能够像李秘这样,近距离看着,验证自己心对古武的遐想!若说先前他对吴惟忠的敬佩,是来自于民族英雄戚继光,或者来自于吴惟忠一直以来抗倭治海的功绩,那么现在,李秘对他的敬佩,则是因为这是一个不愿服老,不愿向岁月低头的不屈暮虎灵魂!吴惟忠的拳脚更快,快到李秘根本不敢眨眼,他如疾风骤雨,然而三六九却仍旧不动如山!这场打斗来得如山洪暴发,却又戛然而止,吴惟忠退回原位,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此时李秘才知道,原来适才打斗之时,吴惟忠一直提着一口气!这看得目不暇接的打斗,竟然仅仅只是一气之争!吴惟忠一边整理着衣袖,也不抬头,一边说道:“堂堂少林罗汉堂的高手,竟然做了纨绔衙内的姆妈,也是怪事...”吴惟忠说得轻巧,李秘却心头激动,这三六九竟然是少*僧!李秘在后世之时,对少*僧的印象并不是太好,那些所谓武术武功,其实是表演性质的,跟舞蹈也差不了多少,至于那些硬气功之类的,原理也早已不是甚么奥秘。然而今日,他见识到了一名少*僧,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因为他自己亲身体会过!浅草薰和谢缨络也算是高手,虽然男女有别,打斗之时李秘难免有些占便宜的优势,但李秘起码还能抵抗一番。可适才三六九出手,李秘连杀手锏都使了出来,用那柄肋差来突袭,却仍旧毫无还手之力!吴惟忠乃是戚继光旧部,而且还是贴身副将,无论戚继光言传身教还是吴惟忠自己耳濡目染,他对戚家刀法拳法都该有着不小的修为。再者,这几十年的沙场征伐,吴惟忠并非坐在帅帐里指指点点,而是身先士卒,他的刀下也不知倒下多少倭寇,斩灭过多少亡魂。可吴惟忠与三六九适才一番打斗,却让李秘真切见识到什么才叫功夫!面对吴惟忠的嘲讽,三六九嘴唇翕动了许久,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吴惟忠也不再强留,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三六九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走到李秘身边之时,他低声说了句。“刀是好刀,是吃了不懂武功的亏,若对练武有兴趣,可以到布政司衙门来找我。”李秘闻言,也有些惊愕和迷惑,适才三六九分明要对自己动手,若非看到行囊里头的捕快公服,只怕早把他李秘砍成十段八段,埋土里当花肥了。此时却又表现出要教李秘武功的姿态,李秘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难道自己是传说的练武才,这大个子揍他一顿之后,便看出他李秘的天赋来了?三六九是个沉默寡言之人,李秘却不期望能够得到他的解惑,此时身后的吴惟忠却说道。“你也别想岔了,不是因为你的潜质天赋,是因为这柄刀...”“这柄刀有什么特别之处?”李秘也有些迷糊,这刀乃是他从浅草熏手里缴获的,只是他仔细研究过,这刀除了削铁如泥的锋利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吴惟忠看了看李秘,而后问道:“这刀是不是从一个倭国人手里得的?”三六九听得此言,也停下脚步来,李秘也不隐瞒,如实回答道。“是,早先我查了个案子,遭遇到一个女倭寇的刺杀,侥幸从她手里缴的...”吴惟忠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笑意来,仿佛打倭寇的是他吴惟忠的朋友一般。“这是了,那女倭寇可是姓浅草?”“将军是如何知道的...那女人叫浅草薰...”吴惟忠呵呵一笑,朝李秘道:“此女乃是倭国神社神鹿宫的天照玄女,这柄刀看似肋差或者铠通,实则不然...”吴惟忠将短刀掉头,刀柄递到了李秘这边来,指着刀刃一处花纹道。“这朵菊纹并非锻钢所致,而是浑然天成,神鹿宫乃是倭国最大的神社,供奉月鹿天母,据说天母觉醒之后,便从身拆下一根骨,磨成了刀,斩断了人情与人性,这刀名为斩胎。”“天母断了人情尘缘,超脱了人性,得以飞升,但这柄刀却遗落人间,一直存在神鹿宫,由历任玄女贴身温养,期待能够有玄女借助这柄刀,斩断尘缘,追随月鹿天母...”李秘听到这里,不由心头吃惊:“这柄刀不会是斩胎吧?”吴惟忠看着李秘,微笑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这刀既然在你手里,那神鹿宫的玄女又何在?”李秘一边端详着那柄刀的菊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哦,让我给丢县狱里头了...”吴惟忠不由愕然,谁能想到神鹿宫的玄女,竟然让李秘丢进了县大牢,而且李秘的表情甚是坦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看看吧,这是他想教你武功的原因了。”吴惟忠带着些许苦笑,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