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很多没有能力开挖大眼井、方塘的村庄来说,这样的条件就太有诱惑力了,现在天天都有人求柳鹏与谷梦雨能高抬贵手,能让他们的村里有机会挖一口大眼井,明年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把钱还上。至于其它形式的贷款也有很多,反正在这个大灾之年,只要能借到贷款以后是饮鸩止渴,那也是极好的,至少多活一天算一天!因此柳鹏直接通知招远、莱阳、黄县需要贷款的豪强、宗族、缙绅,他要出手收拾徐进徐典膳,大家想从北海钱庄贷款子圡请过来共襄盛举,如果胆小怕事觉得这件事不合事宜,就请自觉呆在家里当什么都没发生。结果场面比柳鹏想象中还要热烈一些,虽然也有些缙绅怕事躲在家里不出门,但前前后后来了两千多人,有些人不需要从北海钱庄借钱,也跑过来给柳鹏摇旗呐喊。至于他们跑过来的原因,那自然是因为徐进的所作所为引起了整个登州府的公愤,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徐进徐典膳还想着强占登州的庄田占登州人的便宜,这种行径比杀人越货还要可恶一百倍,登州人绝不会答应!而赶走了徐进之后,北海钱庄就开始大规模发放贷款,江清月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梦雨妹子,这一次我们龙江钱庄能放出去多少贷款?”对于北海钱庄,现在只要把贷款放出来那都是利润,因此这些庄票回头就要在谷家粮铺、打井队或龙口体系内的其它店铺消费掉,可是他明年还款的时候却必须要用足额的庄票来支付,到时候他们就必须承受粮价波动的双重损失,只要明年的新粮回到正常的价位,北海钱庄就有至少三四倍的利润。就算是明年的新粮无法回到正常的价位,能从辽东、淮扬、江南购入大量粮食的北海钱庄照样有利可图,江清月粗粗估计了一遍,谷梦语的家业在这一波大灾之中已经有了成倍成倍的增长。以前北山谷家只能算是登州府的郡望而已,出了登州府谁都不认得北山谷家,可是现在整个东三府都依靠谷梦语的北海钱庄勉强维持着,不管是莱州还是青州府,现在每天都有许多过去的豪门势族求到谷梦雨这边借粮借钱。只是看到北海钱庄躺着都能发财,这让江清月不得不替自家的龙江钱庄争取利益。没错,诸城张家与江家合股经营的钱庄大名“龙江钱庄”,之所以要取这个名字,自然要让大家知道龙江钱庄的后台是龙口江家。虽然龙江钱庄的主事者是张艺赫,但是江家也是龙江钱庄的大股东,如果没有江浩天与江清月的支持,龙江钱庄根本就开不起来,只是今年龙江钱庄虽然赚了很多钱,但是跟北海钱庄一比,那根本连九牛一毛都不如,因此江清月才一定要替龙江钱庄争取利益。只是谷梦雨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她只是说道:“这事可要问柳鹏弟弟,柳鹏弟弟说龙口钱庄可以多放款子,我就答应龙江钱庄多放款子,柳鹏弟弟,你说该怎么奖励清月姐姐?”龙江钱庄虽然声势不小,但整体业务完全寄附于北海钱庄,特别是资金头寸的调试与拆借几乎是仰仗北海钱庄,甚至连没有自己独立发行的钱票、庄票,而是领用了北海钱庄的钱票、庄票再加盖了“龙江”字样,因此到现在为止北海钱庄不松口,龙江钱庄的业务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而江清月不由就把关注的眼神转向了柳鹏,而柳鹏看着她们为了钱庄的事情争执起来,不由摇了摇头说道:“都别闹了,钱庄有的是生意,恐怕接下去龙江钱庄也要忙不过来了……哎,虽然这样来钱最快发财最快,但是我宁愿这世道太太平平。”江清月去过几次莱阳县,亲眼不知多少人间惨剧,任她是铁石心肠,这一刻她也是百感交集:“是啊,百年大旱,老百姓实在太苦啊!柳鹏弟弟的意思是,真正的难关还在后头?”江清月知道对于七月的山东生民来说,他们的全部希望就在于夏播抢种的那一轮作物,为了这一轮布谷下种,他们不但把口粮拿出来,甚至还把房子、田地都抵押出去才能买到布谷下种的种子,但是柳鹏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与谷梦雨,真正的灾害还在后面。一想到那种可怕至极的场景,江清月就没有跟谷梦雨计较的心思,龙江钱庄少赚一些又能怎么样!谷梦雨倒是一直呆在黄县与龙口,最远也就是去了东良巡检司和蓬莱县,因此对于真正的灾情没有清醒的认识:“柳鹏弟弟,我也是希望太太平平,但是也是希望能多赚点银钱。”“别说了!”江清月毫不客气地就抢白了一句:“梦雨姐姐,有些事情咱们都听柳鹏弟弟的就行,你若是真有话想说的话,夜里床上叫出来就行了,不用捂着嘴。”谷梦雨虽然跟柳鹏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也知道江清月对这一切是心知肚明,但还是被江清月说破了她时常与柳鹏暗中寻欢的真相,现在不由脸色潮红,不敢多说了。不过她知道江清月话里真正的意思是“一切都听男人的”,因此她只是问了一句:“可是现在都下过雨,还会有蝗灾吗?”谷梦雨对于这一点是有疑问的,今年确实是百年未遇的大旱,但是在六月以后来了一轮久旱之后的霖雨,正是靠着这一轮好雨,山东的农民才会在夏粮绝种之后进行了一轮抢种,这也是山东农民的全部希望。只是柳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仅仅只是大旱不会有蝗灾的,一定要大旱之后下过一轮雨,才会有蝗灾,今年的蝗灾恐怕……”话刚说到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聂远十万火急地说道:“柳少,柳少,东昌府急报,东昌府那边暴发蝗灾,飞蝗遮天掩日,济南府、青州府也有飞蝗过境……”谷梦雨知道柳鹏一向料事如神,而且今年大旱的事情是碧霞元君托梦给他,因此很多细节精准无比,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柳鹏连飞蝗爆发的事情都估计得这么准。她整个人不由呆滞了一下:“柳鹏弟弟,莫不成我们家的一场劫难?”柳鹏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家的发财机会,最好的发财机会,但是……”柳鹏缓了缓,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时候容易发财,一种是国家创立的时候,一个是国家毁灭的时候。”柳鹏凭着印象把记忆中的那段话说出来了:“国家创立的时候发财慢,国家毁灭的时候发财快。”“发财了发财了!”说这话的是平时高高在上的衡王爷,只是这位神色严厉不假于辞色的衡王爷,现在却是一脸欢喜之色,胖脸都笑成麻花了:“正是天赐良机啊,那柳小贼做梦也没想到,老天爷会赏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咱们衡王府只要做了这一票,哪怕十年八载不收一粒谷都值了。”国家毁灭的时候发财最快,对于青州府第一号大地主的衡王府来说,这次灾害的严重程度越厉害,他们获得的利益就越大。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甚至上百年里,衡王府不断巧取豪夺,每年都有富余的粮食存入粮仓,在本时空这些粮食很难转换成商品粮,而是不断地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粮仓,因此在整个东三府衡王府如果说他们的存粮数目是第二,那没有人敢说第一。即使是和丰仓这样的府仓,跟衡王府的存粮一比,那也是不值一提,只有把东三府的府仓、预备仓、州县仓全部加起来,才能同衡王府比一比。而现在这蝗灾一闹,衡王府的这些粮仓就成了一座座金山银山,衡王现在可是脸都笑歪了,而一旁的周杜达则是笑呵呵地恭维道:“老王爷,我就说了,时来运转,咱们衡王府虽然少了三千两银子,但是肯定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您说现在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是啊!是啊!过去两三年衡王府一直发展得不大顺利,从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州沦亡痛史》开始,衡王府就莫名其妙地走了下坡路,走在大路都要挨一记闷棍,衡王爷粗粗算下来,这两年衡王府至少是损失了几万两银子,悲观一点可能损失了十几万两银子。现在好了,现在可好了,有这么一场蝗灾,这损失的银子金子可以十倍百倍赚回来了!看到衡王爷这么高兴,对面的郑齐生就赶紧补充了一句:“老王爷还是要小心些,小心无大错,千万别大意失荆州。”衡王爷心情不坏,接受了郑齐生的建议:“知道知道,小心无大错,不能学徐进那狗太监的毛病,我真没想到这狗太监居然这么没用啊,还没开仗就跨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