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山东内地已经太平了好几十年,一直安然无事,大家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冒充操军杀人越货,赵宁这班江洋大盗打着下班的京操军的旗号那真是让人毫无防备,而且他们还有很多人是真正的衡王府仪卫司校尉、小旗,还有好多人是卫所出来的亡命逃军,冒充起下班的京操军那真是毫无破绽。虽然大家都对流贼与江洋大盗相当警惕,但是对于公然过境的卫所军队实在是毫无防备,谁会想到过境的卫所军居然会突然变身盗匪,稍不防备就中了暗算!因此柳鹏不由说了一句:“好毒的算计!”郑管事赶紧顺着柳鹏的口气往下说:“是啊,周杜达这阉人的算计太毒了,肯定不得好死!”只是柳鹏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郑管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知道不知道福山银案?就是我们登州府福山县的案子,不过讲不清楚也没关系。”福山银案可以说是整个登州近些年来最为重要的惊天大案之一,仅仅次于姚厂公在石山遇袭的天字第一号大案,只是这起福山银案实在是有些古怪了!福山县的三班公人在遇袭之后第一时间被击溃,而且柳鹏通过陶县丞的关系去打探了一下当时真正的情形,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虽然说福山的三班公人战斗力不强,但是他们却是在第一时间被对方彻底击跨,连抵抗的意志都被打跨了。这种情况太奇怪了,有这样战斗力的队伍在山东地面上实在不多,而且那支突然冒出来的流贼队伍也太奇怪了,陈大明与董主薄带着人马在福山、黄县两地挖地三尺,但是几乎找不到这支流贼的蛛丝马迹。没错,别的江洋大盗神通再大,作了案子之后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但是福山银案这案子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不留半点痕迹,直到现在整个登州府的公人都不知道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只能怀疑肯定跟军方有些关系。当时登州府上上下下都被这个案子给逼疯,还好后来又出了赵宁在石山袭击姚厂公这天大的案子,大家赶紧就让赵宁担起责任来,先让赵宁把这个案子的罪名给背在身上,先让大家过个好年了再说。因此现在这个案子算是“破了”,但是在柳鹏与有心人的眼里,这案子并没有破,不但没有破,而且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柳鹏觉得这案子多半是卫所出身的军人所为,甚至还有着登州卫、莱州卫的高层在后面纵容,甚至可能还有最精锐的营兵掺合在内,只是他也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却根本没有多少收获,因此事后柳鹏对此百思而不得其解。只是郑管事提供的线索却给柳鹏提供了思路,他第一时间就作出了这样的精准判断,而郑管事也被柳鹏的惊人智慧给吓着了,他本来想糊弄一下柳鹏,但是又想到柳鹏刚才说过的重话,担心柳鹏一不开心就给自己按上“我觉得你在说谎”的天大罪名,造成自己生命之中的至大悲剧。因此他变得老实无比,他赶紧告诉柳鹏:“小人只是郑家的一只走狗而已,连郑家内部的很多事情都搞不清,他们衡王府仪卫司的事情,小人更只是略知一二,据说是有这么一回事,是不是在登州作的案子,小人也不大清楚,但肯定有这样的一起案子!”柳鹏没想到衡王府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调动仪卫司作这样的案子,但仔细一想,却觉得顺理成章。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衡王府手上有着一千数百人的正规武力,自然要依靠这支武力狠狠发上一笔,平时光靠搜刮劫掠无法满足衡王府的胃口,那自然撕破脸皮狠狠干上一票。他们伪装成上班、下班的京操军和其它形式的卫所军,大家自然没有防备,根本想不到正常上班、下班的京操军会突然变成凶恶至极的江洋大盗,而且既然是衡王仪卫司,大家都是属于卫所系统,肯定跟各地的基层卫所有所联系,到时候做了案子,往各地卫所的百户城、千户城一藏,根本就是无迹可寻。有明一代,整个大明朝存着三套相对独立的国土管理系统,布政使司下辖的州县体系只是其一,卫所系统同样拥有一套独立的国土管理系统,他们不但有着独立于州县体系的城池、屯田,很多卫所还管理着卫所附近的一切国土和人口,而且在辖下的土地还有独立的司法权、行政权和人事权,可以说是大明国土上一个又一个独立王国,州县对这些独立王国向来是鞭长莫及。一想明白这一点,柳鹏当即觉得事情越发不妙,只是他故作镇定,继续质问郑管事:“郑管事,我相信这件事你不知道内情,那你跟我说说,谁最清楚这些事?只要说出来,你就是个男人!”反正郑管事的生死甚至是他是不是个男人完全是柳鹏的自由心证,虽然刚才只不过是处决了五个重伤员和两个俘虏而已,但是郑管事已经被血腥的场面完全吓住了,他马上就说道:“刘总旗肯定知道,刘总旗肯定知道!”刘总旗正是这一次柳家军拿获的最高级别俘虏,他正是这次衡王府仪卫司派来支援五义蚕行那三十个军士的首领,他原本想在莱州做出一番让上级和下级都刮目相看的丰功伟绩来,结果成绩没干出来,柳鹏的大队人马倒是杀进来了五义蚕行。刘总旗倒还算临危不乱,指挥起来也是可圈可点,但是他指挥得最好,也是无济于事,最后关头刘总旗已经下决心了将生死掷之脑后拼将一死的决定,只是决定虽然好下想要真正实践下去却是千难万难,自古艰难唯一死,刘总旗脑子刚一闪过智慧的灵光,就直接扔下兵器成了柳家军的俘虏,并在第一时间就被单独关押起来并有专人看守。而柳鹏很快就在郑管事的指认下找到了刘总旗:“总旗大人,既然大家都觉得你应当知道很多内情,你可别要我失望了!”说话的时候,柳鹏的话里带着无尽的阴森,仿佛刘总旗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来办,那肯定会有什么常人想象不出的酷刑来款待刘总旗,而刘总旗也真是被他吓着了,虽然与柳鹏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他也从黄县逃回来的一些同僚那里听到了许多柳鹏的恐怖传说:“柳少饶命,请柳少饶我一命,千万别在我身上用什么蒙元十大酷刑,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我都交代。”只是刘总旗交出来的情况又跟郑管事所说的不一样,根据刘总旗交代的情况,这些年衡王府仪卫司在东三府境内冒充上班、下班的操军以及其它卫所军做了至少十几起大案件,其中有些案子的真相如果公之于众,那么连本代的衡王都难以保全不了自己。只是大部分的案子却并不是出自衡王本人的授意,而是衡府仪卫司的军官们自己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当然也有些案子是出于衡王的授意,替他除去一些政治上与经济上的敌人。但是刘总旗也不得不承认,最初是衡王授意他们用非常手段除去一些非常麻烦的对手而已,接着仪卫司发现还可以公器私用借以发财而且可以发大财,也照着衡王安排下去的路子继续出手,结果上下满意都发了大财,衡王虽然也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事情闹得这么大,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仪卫司这帮人胡闹了。前次的福山银案,严格来说是衡府仪卫司与青州卫内部的某些军官联手做的大案子,而青州卫的这些军官又找来了莱州卫的一部分军官参与进来。黄县与登州府的公人之所以查不到这伙人的下落,原因就是在于这伙人一做完案子以后就冒充官军躲在马停寨躲了大半个月,而马停寨百户所属于莱州卫,登州府根本无权干涉,马停寨巡检司跟马停寨百户所勾结得很深,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结果这帮胆大包天的江洋大盗就在马停寨吃喝嫖赌十几天,等风头走人直接坐船离开了登州府。在这种情况下这案子自然做得很漂亮,任由登州府和黄县、福山县到处挖地三尺,到现在还是没真正破案。只是刘总旗一心想替衡王府推脱责任,直接把主要的责任推到衡王府仪卫司的某些中高级军官身上,但是对于柳鹏来说,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明明在高密做下这样的惊天大案,柳鹏却觉得自已已经完全能置之身外,把这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柳鹏最担心的是还是谷梦雨与龙口的安危问题,虽然谷梦雨手上有很多可用的兵力,还有至少数百名精壮随时都可以动员起来,但是巡防队的精锐和骨干几乎都被柳鹏带出来,特别是最精锐的马队几乎全随着柳鹏杀到了莱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