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小姐不由苦笑了一声:“家父与黄知府是故人!”柳鹏明白了,江大小姐这“故人”二字,自然是他乡遇故交--债主!江浩天去过南直隶,黄知府恰恰就是松江府人,那想必在松江府曾发生过极不愉快的一幕,所以江大小姐为了避免再发生不愉快的一幕,不得不忍痛牺牲了白斯文。只是这事就难办了。看到柳鹏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就锁成了一个“川”字,江大小姐也知道这事牵连太多实在难办,不由一咬银牙:“只要能救出我爹爹,不管想要什么,不管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柳公子尽管开口便是!”“不用!”柳鹏的反应出于江大小姐的意料之外。他猛一抬头,只觉得眼前纵有千难万阻,但只要身怀万丈豪情,自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只要听我安排,一切都如反掌观纹易如反掌一般,不就是区区一个努尔哈赤!”他的脸上带着无限阳光,他并不把黄知府、刘知县或是其它大人物放在眼里,他的心中只有那位远隔辽海的努尔哈赤才是真正的对手:“老奴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老奴的朋友,便是我的敌人,老奴想要把手伸到登莱来,那一剑剁了他的手便是!”江大小姐也是松了一口气:“那一切都仰仗柳公子!柳公子有什么吩咐,不管火里水里,江清月一定照办。”柳鹏火热的眼神望向了北方,胸口也是一腔火热:“这一盘棋,我非赢不可!”黄县不大,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一两天便能传遍整个县城。今天皂班的正役、副役、白役们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厅,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他们早早就得到了消息,今天有一位了不得的新同僚要上任了。皂班的公厅与黄县监狱相邻,实际就在一个大院里,只是这个大院格外宽阔,不但能容得下皂班六十多号人,大院的深处还有一座阴沉幽深的大狱。虽然相邻咫尺,但是沈滨沈牢头早已经把监狱经营成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皂班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但同时沈滨从来也不会主动跨进皂班的公厅。可是今天可以说是破天荒了,皂班的皂隶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沈滨那有些幽沉阴冷的身影,想起了这些时日的风言风语,不由小声议论起来:“柳家果然很有能耐,能请动老沈啊!”“是啊,柳康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有这份能耐!”“可不是柳康杰的本领,明明是陈大明陈班头一个公厅一个公厅地帮他跑下来,这事他们柳家得好好谢谢陈大明啊!”“谁说柳家没本领,你是没看到钱常照的脸色,那简直是不能看了,偏偏还要摆出笑脸跑到柳家去负荆请罪!咱们黄县这小地方,能有几位英雄让钱书办低头认错啊!”“钱书办何止是低头认错,后面柳家的事,一大半都是他帮忙跑下来,如果不是他帮忙,柳鹏想来咱们皂班还早着,至少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办下来!”“能把钱书办收拾到这程度,够可以了,大家可别把柳家这小子当一般的新人!”“那还用你说!”一说起这位新同僚,大家不由就抱着一种又敬又怕的神情,柳鹏这后生小子,他们即使日常没接触过,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名字,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即使不读书了,办起事也是这般了得。钱书办可是整个黄县都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被柳家收拾得服服贴贴,半点威风都抖不出来,几乎就成了柳家的应声虫。大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这位同僚共事,要知道别的不说,人家现在把沈滨沈牢头这尊大神都请出来了。正想到这,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来了来了,柳鹏来了!”有爱看热闹的人第一个探头往公厅外瞅了一眼,不由惊叫了一声:“这小爷真了得,了不得啊!”怎么回事?能有多了得?只是大家往外瞅了一眼就傻眼了,这位柳小爷办起事也太夸张了吧,你怎么把马经承请过来了!吏房在六房之中最为显要,谁叫他管着大家的帽子,可以说衙门里最紧要的位置,因此吏房哪怕是只阿猫阿狗,出门在外都必须迈着大步意气飞扬。谁能当副役,谁能升正役,甚至于谁能当班头,这事都由吏房说了算,平时哪怕是提个正役这样的要缺,吏房能派出个书办过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就是班头老爷也不敢说能与马经承平起平坐。可是今天不但马经承亲自陪着柳鹏来上任,他甚至还带着两个书办一并过来给柳鹏助威,这个阵容看起来不象是个白役赴任,倒象是新任的皂班班头到任一般。除了马经承之外,还有一位要角也来给柳鹏助威,那就是快班的班头陈大明,他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也不知道向大家夸耀着什么。陈大明身边是快班一班兄弟,个个都拍着柳鹏的肩膀在夸奖着什么,眼尖的人甚至一眼就看到看起来老实木讷的柳康杰,只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敢小看了柳康杰。谁能想到他能有这般手段,只是大多数人却把目光放在了一个熟人的身上:“白斯文!”“白斯文!”“就是我白斯文!”就是白斯文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杀回来了,他朝着大伙嚷了一声:“老白我回来了!以后老子就跟着柳少了,这位就是柳少了!”跟大家想象中的一般年轻,但又有着同龄人最欠缺的精明干练,柳鹏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一般,但大家都记着就是眼前这位柳鹏曾经逼得钱书办颜面尽失,不得不亲自到柳家赔礼道歉。只是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想到了什么,有人拔腿就跑,有人则在一旁叮嘱道:“快去通知你林大哥……”今天的公厅之内,虽然人员还算齐整,但终究还有几位老资格的正役、副役守在家里等着柳鹏上门拜见。这几位都是老皂班了,资历很老,半个皂班都是他们带出来的徒弟、后辈,就是丁班头平时对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采取又拉又打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