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消息已经断绝,但是楚军经常派人到城前喊话,今天消灭白文选,明天收复常德,孙可望想要不信,却还是信了七八分,两个多月以来,楚军的包围圈没有半点松懈,围城的部队好像还变得更多,种种迹象都充分说明,西军其他各部肯定凶多吉少,很难再有援兵赶来邵阳了。孙可望派人出城,向汪晟请降。刘文秀曾经留下临终遗言,劝说孙可望务必要向楚军求和,哪怕俯首称臣也可以考虑,可是孙可望当时根本听不进去,在他看来,西军还拥有西南数省,还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还拥有争雄天下的本钱,岂能轻易认输。可惜只过了短短几个月,孙可望就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连求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向楚军请降,到了这般田地,他没有别的奢望,只求保住性命。以孙可望的地位和名望,投降之后,暂时保住性命应该没有问题,看着使者坐着吊篮下了城墙,向着楚军的营寨走去,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我乃西军统帅,汪克凡想要平定西南,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想来汪晟一定会以大局为重,大开中门,对我礼待上宾……”那个使者却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孙可望眼巴巴的等到天黑,最后只能忐忑不安下了城墙,回营休息。第二天一早,那个使者出现在邵阳城下,对着城中喊话,他已投降楚军,从今之后和孙贼势不两立,并且告知城中所有西军官兵,汪克凡早有训示,西军谁都可以赦免,唯独不赦孙可望,城中将士有擒杀孙可望者,不但可以免死,而且可以得到重赏厚封云云……孙可望急匆匆地赶到城头,亲耳又把那个使者的喊话听了一遍,猛然间脸色变得惨白,再看到手下众将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狐疑,汪晟这么做明显是在效仿白门楼的吕布,西军将领中难保谁会叛变,杀了自己献城投降。疑神疑鬼之间,孙可望变得愈发暴躁,对手下将领谁都不放心,接连剥夺了很多将领的兵权,或者重责,或者关押,有两个耿直忠厚的将领出言劝解,却被孙可望看成挑战自己的威信,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邵阳城中一时万马齐喑,军心士气降到了冰点。这个时候,汪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突然对邵阳发起进攻,用大量的火药把邵阳城墙炸塌了十多处,然后派出西军俘虏,举着馒头米饭和红烧肉,到城前喊话劝降,城中的西军早就饿得头晕眼花,看到城破墙碎,城外又有人喊着家乡话劝降,一窝蜂般的顺着城墙缺口冲了出来,向楚军投降。孙可望此时已经失了军心,这股势头一起,很多西军将领干脆带着部队,成建制的从缺口中逃出邵阳,继续向楚军投降,城中的军队一个时辰内就逃散了大半,有些不是孙可望嫡系的部队,也终于发动叛乱,向孙可望的中军发起围攻,孙可望也有一批自己的死党,奋力抵抗叛军的进攻,双方正在激战,楚军的部队终于入城,很快就击溃了孙可望的死党,攻占邵阳。可是汪晟很快接到消息,孙可望不见了!“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他跑不了的!”汪晟底气十足,并不着急,楚军把邵阳围得像铁桶一样,孙可望不可能逃走,肯定是藏在邵阳城中某个地方,果然,经过仔细的搜索,终于在一口枯井里抓到了孙可望。验明正身。即刻处斩。枭首示众。孙可望的首级用石灰腌制后,在邵阳城门上挂了三天,楚军利用这个时间进行休整,随即整军北上,同时把孙可望的首级送往南京。湖南战事,至此彻底结束。……湖北方面,李定国阵斩孔有德,击败谭泰,正要乘胜向武昌进军,突然接到刘文秀兵败身死的消息,连忙收拢部队,撤回汉水西岸。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试图支援湖南的西军,渡过长江虽然非常危险,但是西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李定国决心冒险一搏,可是不久之后,李过和金声桓在公安县打败了长江南岸的西军,楚军水师又把西军所有的船只击沉击毁,李定国只能望江兴叹,率部沿着陆路向四川撤退。金声桓连打了几个胜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派人向汪晟请命,要向楚军水师借船,继续追击李定国,作为左良玉手下的大将,金声桓和李定国当年也是老对手了,对他并没有畏惧心理,看到他领兵撤走,还想追上去占个便宜。汪晟很快回复,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金声桓,命他迅速乘船渡江,从侧翼包抄围堵谭泰和屯布儿。谭泰被李定国击败后,率部退往武昌,半路上遇到赶来接应的屯布儿,两军汇合之后,谭泰才知道湖南西军已经大败溃散,孙可望被包围在邵阳,估计蹦跶不了几天了,他知道形势已经非常危急,立刻和屯布儿赶往汉阳。急匆匆入城,急匆匆整军,急匆匆的调出宝贵的船队,命令他们立刻过江,接应长江南岸的武昌守军撤退。(请注意,武昌在长江南岸,事实上武昌府大部分地区都在长江南岸,包括且不仅限于崇阳、通山、通城、咸宁、大冶,兴国州等等,怎么样,这些地名是不是很熟悉?)谭泰和屯布儿判断,楚军打败西军之后,肯定会转头攻打清军,孤悬长江南岸的武昌首当其冲,早晚都会失守,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把部队撤出来。清军水师虽然已被楚军消灭殆尽,可是清军在长江北岸藏了一些船只,武昌和汉阳之间只有一江之隔,趁着楚军水师不在,船队迅速过江,很顺利的把城中的万余清军撤到汉阳,其间楚军水师一直没有出现,让无比紧张的谭泰和屯布儿都松了一口大气。部队都撤到长江北岸,暂时恢复安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谭泰和屯布儿却起了分歧,屯布儿主张立刻退兵,撤往安徽,向吴三桂靠拢,谭泰却觉得不能轻易放弃汉阳,不肯撤兵。按照多尔衮的计划,清军要争取划江而治,如果放弃汉阳,退出湖北,就等于放弃了整条长江防线,楚军可以从湖北攻入河南,避开吴三桂的主力直捣京师,这个责任太大,谭泰无论如何都负不起。“弃守汉阳,我军岂不是望风而逃?你我二人回到北京后,丢官罢职都是轻的,恐怕还会入狱问罪,乃至开刀问斩,屯布儿,你想过其中的后果没有?”“和大清的江山社稷相比,你我的生死荣辱有什么打紧?”屯布儿非常激动,大声叫道:“这几万八旗子弟是我大清最后一支可战之兵,如果断送在这里,再也无法抵挡南人的进攻,谭泰,你又想过其中的后果没有?”“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自作主张,还是报与皇父摄政王,请他老人家圣裁吧。”谭泰犹豫再三,还是不同意撤兵,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赶往北京,向多尔衮请示。八百里快马是一个弹性很大的概念,指的是利用驿站接力传送紧急军情,具体速度能有多快,和驿站的完好程度以及道路情况等等都有关系,因为李来亨、榆园军和其他抗清义师过于活跃,河南一带的驿站系统屡次遭到严重破坏,没有足够的马匹替换,湖北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谭泰派出的信使花了好几天,才穿过这两个省,赶到直隶境内速度才快了起来,这一来一去的就耽搁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多尔衮在回复中指示谭泰和屯布儿,让他们随机应变,相机撤退,可以放弃汉阳,放弃湖北,因为西军完败于楚军之手,楚军非常没有遭到削弱,反而实力更强,长江防线肯定守不住,原定的划江而治的计划就必须放弃,只是在这之前,清廷要试图和楚军谈判,向南明求和,谭泰和屯布儿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如果能在汉阳坚守一段时间,可以让清廷在谈判处于更有利的位置。既然如此,就在汉阳再呆一段时间吧,反正多尔衮已经权力下放,谭泰和屯布儿想撤随时可以撤,如此一来,不必急于一时。这个时候,楚军金声桓、李过所部相继过江,从东西两个方向向纵深包抄,在黄州府一带,李过和“河西四将”的张勇等人爆发激战,进展速度较慢,西路的金声桓却如入无人之境,他的部队在荆州一带过江,从西军留下的真空地带向北挺进,相继占领了几座州县,对清军控制的承天府和德安府发起进攻,隐隐威胁汉阳的后路。“金声桓这厮,不怀好意。”谭泰略有些警觉,金声桓过江之后不直接来打汉阳,却向汉阳的侧后方包抄,明显是想分割汉阳和湖北其他地方的联系,只是金声桓的部队战斗力较差,谭泰觉得暂时不用太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