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在天际边燃烧。映照的宫室、殿宇间流光溢彩。威严与贵气同在。这里,在过去的近十年时间里,是整个东方地区的权力中心!四海之内,万邦来朝!这里是周帝国的统治中心!永兴天子宁淅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龙袍,时年二十九岁。独自的徘徊在乾清宫后的殿宇里。头顶的天空,仿佛给金碧辉煌的宫殿屋檐遮住,在傍晚时分更显幽暗。太监总管袁琪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小太监们手中提着精美的银质食盒。袁琪此时白发苍苍。距离当年的政变,已经过去九年。袁老太监低声劝道:“万岁,喝点粥吧!你中午都没吃东西。”“唉!朕中午哪里吃得下!”宁淅长叹一口气,走到桌子边坐下,道:“若是先生在京就好了。”袁琪对小太监们做个手势,示意把食盒铺开,准备天子用膳。低着头,建议道:“贾学士在金陵,路途遥远。万岁若有疑难,何不问长公主殿下?”老太监是一位政治明眼人,水平大约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只是受到本朝内监不得涉政的规定,无法施展其才华。他是宁淅母亲的老人,又服侍宁淅多年,会偶尔在政治上提点宁淅一两句。宁淅大口的喝着粥,他也有点饿,道:“不能问潇姐姐。否则,将来黄河河工出事,朝野必定要追究她的责任。”近日黄河春汛。河道总督卢言信上书,要求调拨大量的银钱,维护黄河沿线堤防。然而,户部尚书彭世俊以国库难支,提议分段,分时的治理方案。他为此而发愁。南书房里蔡学士、纪澄等人的意见是支持卢总督:一劳永逸!治水关乎民生,不可大意。然而,军机处里的三位大学士都赞同彭尚书的意见。老成谋国。他一时间委实难以决断。他内心里是倾向于南书房给出的意见。作为贾环的学生,这点眼光,他还是有的。但要他强压军机处的曾、萧、殷三位大学士,他又犹豫的很。宁淅的性情,还是偏软。且,他拿不出解决治水银钱的办法。这只是明面上,就事论事的困难。更深层次的,还涉及到朝堂的政治博弈!军机处对于制衡其存在的南书房,心存不满,有意试探。若是齐驰执政,南书房的作用自然是很小。但,现在换了曾缙执政,他要和试探着南书房磨合,划分彼此的权力界限。同时,亦属于派系之争。卢总督为历代执政大学士所器重,他在河道总督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专注治理黄河。但基本会把他划归为何朔、贾环一系。彭世俊与方宗师、贾环有大仇。岂能不反对?袁琪一听,明白天子的烦忧所在,垂头低眉,道:“万岁,治河之事,玄宗朝有定例。可召当日旧人问询。”雍治天子曾费大力气治理全国的河道。背锅侠找一个就好。宁淅顿时喜上眉梢,放下手中的碗筷,微微一沉吟,吩咐内侍,道:“召青美人来见朕!”这个背锅人选,令袁太监一阵错愕。并非说青美人背锅不合适。青美人长期服侍雍治皇帝,担任书手。她够这个资格。而是,他总觉得的天子和青美人接触,并非好事。但,天子金口玉言,他如何劝天子收回成命?…“轰!”夏日的暴雨,倾盆而下。夜色的天空中,闪电不时的刺透苍穹,如网裂开般的景象。“唰!唰!”坤宁宫内,甄皇后正在精美、明亮的灯下,翻阅着诗集。书桌上,有她刚刚录写的新词。字迹秀丽,流畅。正是几个月前,贾环传唱天下的那首水龙吟: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当日她和天子在燕王府中,生活平常,她晚上会作些针线活。如今贵为皇后,她自无须再做针线。而是恢复她少女时代在金陵时的生活习惯。然而,如今富贵虽然富贵,她一样有烦恼。少顷,贴身的侍女快步从外头进来,跪下来,汇报道:“娘娘,万岁打发人来传信,他今晚在西苑里休息。”“哼!”甄皇后俏脸带霜,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诗集重重的丢在书桌上,道:“好的不学,他师父那一套,他倒是学的很快。明日叫青美人来宫中见我!”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在西苑做什么吗?宠幸青美人!此事,潇公主都不说管一管!青美人不祥!她并非是杨皇后,青美人若是敢作妖,她就敢杀了她。她并非不能容人的女人!但,往日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丈夫,登基后,妃嫔数人。对她不再是初心,令她独守空闺。她内心里又岂会没有气!侍女应道:“是,娘娘!”…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京城西,香山上,枫叶浸染金红色。这日休沐,文华殿大学士萧丕和门生翰林侍讲学士、礼部右侍郎瞿炜登山赏景。山中一处小亭中,萧大学士和瞿侍郎眺望着京中美景,置酒闲谈。童仆都在小亭外候着。萧大学士品着酒,悠然笑道:“懋中,帝后失和啊!”瞿炜微微一笑,给萧大学士斟酒,道:“青美人当真是妖孽啊!迷住两代帝王。”青美人当日他见过。萧大学士笑着摇摇头。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帝后的事,到他这个层次,看起来,一样是家务事。轻声道:“对有些人而言,恐怕是机会来了。”瞿炜笑着点点头。永兴天子身体素来文弱,宠幸有内媚之称的青美人,只怕是要重蹈覆辙。他知道萧大学士说的是那些人。户部尚书彭世俊算一个。…京城,天阴。城东的十王府胡同中。这一带因集中着国朝的皇族们府邸而著称。胡同东段的卫王府中,蜀王宁恪受邀在此参加一次皇族内部的酒会。在热闹、艳丽的歌舞酒宴后,宁恪到正厅后面的小轩小憩。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英俊的青年自门外进来,一身锦色长衫,作揖行礼,道:“九叔好!”“小烁来了!”宁恪三十多岁,留着胡须,形容憔悴。倚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招呼。自杨皇后去世后,他内心中无时不受到煎熬。他想要为姨娘复仇,但又因为妻子秀儿,还有自身的实力,他根本无力完成。只能借酒浇愁。宁烁,晋王嫡子,时年十九岁。在九年前的那场政变中,贾环攻破晋王府,杀晋王宁湃。但未杀其府中男丁。宁烁点点头,和宁恪寒暄几句,道:“九叔,杨太后死去这么些年了,你对今上没点怨气?”宁恪诧异的坐直身体,深深的看了宁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