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马上离开,站在云海之上,极目远眺,内心深处翻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天知道我多么羡慕五爪金龙,多么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他这个样子。后来,我又去了大祖山,看了父亲与沈洛中,沈洛中住在破庙中,深山老林,寡居老人,其生活环境与自身样子可想而知,然我知道,寡居与孤独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的女儿程如月没了,试想,一个与我相处了一年,离别之时都不愿面对,留下一张写有“不话别离”字样的纸条的沈洛中,是一个多么感性的人,真的很难想象,这几年,他一人是怎么面对没有女儿在身边的日日夜夜的。我在破庙住了一晚,与他促膝长谈,将与他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皆说与他听,重点说了程如月的前世今生,他听后,倒也释然了不少。我劝他离开,可以去不周山中与吴老道作伴,可以去上州城找掌柜的,可以居住在我的空间戒指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还是喜欢在大祖山,这里有着他太多的回忆。他不走,我便嘱咐父亲时常来看他,父亲答应了。父亲的生活过的不错,天河的孩子三岁了,父亲每日或看看孩子,或侍弄花草,再或拎个马扎坐在村里的十字路口,与同龄老头老太太唠唠嗑儿,人胖了一点,精神头看上去也很足,我给他留了一些灵药,补品,又告辞离开。接下来三年,我行走各处,三年后的某天,我碰见了一个相识之人,是那个钓鱼人,不是在鬼湖畔,而是在一处深山中的湖泊前,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手中拿着鱼竿,身边放着一个木桶。“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你。”我走到他身边坐下,看到旁边的木桶内空无一物。我问他,“还在钓六道中的鱼吗?”他说,“六道已恢复,鱼各行其道,各有所归,钓不得了。”我看了他一会儿,又道,“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他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说,“曾经,我怀疑你是八部将中的一员,但现在看来不是,你的身份,比八部将更加耐人寻味。”他哈哈大笑道:“那你认为我是谁?”我摇头道:“不知。”他说,“那你猜一下。”我说:“还是算了吧。”“为什么?你不好奇吗?”我道:“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说了,你不说,我猜你是一介散修,你说你是神仙,我说你是神仙,你又说你是钓鱼人,我说你是钓鱼人,你再说你是昊天上帝,猜来猜去没意思。”钓鱼人哈哈大笑,说,“你变了。”我说:“变了。”他说:“你是紫薇圣人转世,原本是可以位列仙班的,为何没有选择去仙界?”我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这一刻,我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当年,圣战使、魔主他们,想要借我的身体进入仙界,难道就是因为我紫薇圣人的身份?好像我见到昊天上帝时,他也说过要带我去仙界的,后来被我拒绝了,难道也是因为我是紫薇圣人转世,他才来接引我?“你竟然知道那么多,那你可知道,当初魔主在我的女儿跟我的女人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带着一丝侥幸问钓鱼人。钓鱼人道:“过去的事情都已是过去,你又何必再问呢?不过既然问了,我就简单的告诉你,紫薇圣人的女儿,七界之主、也可以说是恶天道的的孙女,你们一脉相承,你的身体能进入仙界,她的身体自然也能,故而才会被利用。”钓鱼人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已经很久了,即便今天他给了我一个模棱的答案,在我的内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了,我只道是,“你可知,她现在哪儿?可还活在这个世间。”钓鱼人摇头道:“你该早就想到了,在她化为虚幻,进入你身体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她已不是人身。”良久,我望着如明镜般的水潭沉默无声。钓鱼人说的对,我想到了,在那一刻其实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事我不敢想,心中一直藏着侥幸。钓鱼人也不再说话,陪着我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一条鱼没钓着,后来收了竿,我才发现他那竿下没有钩儿。他摇了摇头,叹道,“这潭中有一尾鱼,已经脱壳九次,我本想度它,它却与我无缘,无缘就罢了。”说罢,他提着铁桶走了,只有那一句“无缘就罢了”在我的耳中百转千回,他这话似有深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无缘指的是我与我的女儿?还是指的得我与素素?老实说,许多时候,我都觉得我是真的找不到素素了,但我不想停下,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带着渺茫的希望不断的行走。又半载,我重新走回临河镇,回了这个我生活了九年的小村庄,我回了我跟外公曾经生活过的家,我还去了大头家,去了老村长家,去了临河,我顺着林河边慢慢的走着,任风刮在我的脸上,任水拍打着我的脚面。这里,留下了我太多太多的回忆,我第一次接触到灵异事件,就是自临河开始的,那时候的我,仅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却不想光阴一晃,我已到了而立之年,临河水缓缓的淌着,水声中,一幕幕的画面自我的脑海中闪过,从小到大,如同放电影一般。我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发现我站在一座山前,且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我摸了一把眼睛,眼前是姑娘山,姑娘山在我的幼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迈步往山上走去,不是想去缅怀什么,而是想去看一个老朋友,对,是老刺猬,不知道这么些年了,他已离开,还是还在洞中酣睡。姑娘山石洞前并非如我所相般荒草一片,遮住洞口,那洞口处有一条小道,似乎常有人走的样子。是老刺猬,还是有何人住在其内?想着,我钻了进去。洞内开始是黑的,走了几步便亮了起来,洞的深处有灯光,看到灯光的同时,我听见有个声音叫道,“爷爷,不要再睡了,起来吃东西了。”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刻,我身心俱震,泪水一忽儿迷糊了我的眼睛,是素素的声音,虽时隔多年,可她的声音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怎么回事?素素怎么会在这里,带着疑惑,我快步的往前走去,灯光处,我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人儿。“素素?”我声音颤抖着叫她。素素看见我,有些惊恐,又有些迷茫的样子,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的样子,怯怯的问我:“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不记得我了,但我可以确定,眼前的确实是素素,“素素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她。“是谁来了?”这时,在洞穴的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我看间一个簸箕大的大刺猬,摇身变成了一个老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哈哈大笑道:“程缺小友回来了。”他说话气儿很足,眸光灿灿,一看就是道行很深的样子,看来这老家伙这些年修为大增呀,不过我完全没有心情管他修为如何,一把将其抓住,急不可耐的问道:“素素怎么在你这儿?她为何不记得我了?”“哦?你认识她?”老刺猬看看我,再看看素素,一副疑惑的样子。“何止认识,这是我的女人。”我说。我这话一出口,素素娇呼了一声,面上跃然而上一片红晕,低头跑进了洞的深处。老刺猬在确认了好几遍我确实认识素素,又听我说了许多我与素素之间的事情后,他才告诉我,素素是他三年前自临河之中捡到的,该是一个不知为何事寻了短见的姑娘,醒来之后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却又有一身的道行,老刺猬见其无处可去,就将其收留在了这里。素素跑到临河寻短见,她为什么偏偏要跑到临河呢?她失忆了,这样也好,我可以重新追求她,与寻常的男女一般,谈一场寻常的恋爱,在这临河畔安家,多好啊。我说:“老刺猬,从今儿起,我就住在你这儿了。”老刺猬眼睛一咕噜,说:“那好,我正想出去走走呢,素素丫头你可得替我照顾好了。”他说话的声音挺大,是说给素素听的。说罢,与我相视一笑,又小声道,“我这多少年的老窝让给你了,你说我去哪儿的好?”我毫不思索道:“那就去不周山好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