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怒,浮尸百万。杨七嘴里的‘罪无可恕’四个字,虽然达不到浮尸百万的效果,却也收割了近六千多人的性命。六千道门叛徒,被道门尽数剿灭,头颅送到了好水川。萧瑟的好水川外,多了一座一丈高的京观。这座京观,注定要竖立在此地千世万年,以赎其过。杨七虽然不是擅杀之人,但他却用了最锋利的屠刀,告诉了天底下所有人。燕人不可侵犯,燕地不可侵犯。任何违背这两点的人,不论他身份有多特殊,终将难逃一刀。道门兑现了承诺,属于道门的那一部分田产,也分发给了他们。拿到地的道门,不可避免的开始欢庆。佛道两家举办的声势浩大的水陆法会,跟金陵府十数万百姓们造反的怒吼,形成了鲜明对于。一时间。大燕国境内,魑魅魍魉迭起。杨七就犹如那一根镇住了所有魑魅魍魉的神塔,耸立在燕京城内,不动不摇。时间一晃。到了二月。距离苏易简赶赴到金陵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彭湃手持着一份密奏,进入到御书房。“陛下,金陵密奏……”密奏送到了杨七手上。杨七拆开了火封,扫了一眼,乐了,“苏易简不愧为国之肱骨,有他出马,果然手到擒来。”“瞧瞧……”杨七扬起了手里的密奏,“不到半个月时间,苏易简已经平定了庐州。庐州境内参与造反十六个豪门大族,五十八个大商,尽数被诛灭。抄没的田产多达数十万亩,均分到百姓们手里,每个人足足能分到五亩地。而且都是一等一上好的水田。”说到这里,杨七脸上的笑意更浓,“如今庐州城里的百姓们弹冠相庆,皆言朕是恒古未有的有道明君,苏易简是天上的慈悲神仙下凡。”彭湃听闻此言,也笑了,“庐州叛乱能这么快平息,全赖陛下的谋划。陛下均分田产给百姓,让百姓们有家可依,有田可种,生活有了盼头,日子越过越好。百姓们称赞陛下是有道明君,这话没错。”顿了顿,彭湃补充道:“至于百姓们说苏相公是天上慈悲神仙下凡,那就有些不妥当。燕国能有今日,全都是陛下和百官们一起努力出来的结果,跟神佛没有半分关系。”从彭湃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佛道两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之所以如此,那也是因为杨七的关系。杨七不喜欢佛道两家,彭湃作为杨七身边的人,自然对神佛两家也喜欢不起来。“哈哈哈……”杨七一听这话,笑的更开怀,“你说的有理,天下兴亡,皆是人的功过,跟神佛没有关系。如今苏易简在庐州稳住了局面。金陵府、苏州等地的百姓们听闻了分田的事宜以后,肯定会有不少迷途知返的。金陵府等地反叛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朕多担心。”“佛道两家现在如何?”突然从金陵府叛乱的事情,转到了佛道两家身上,彭湃微微有点懵,回过神以后,他汇报道:“根据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佛道两家最近一直在举行水陆法会,还捣鼓出了一些神佛降临的把戏,糊弄了不少百姓去帮他们耕种田亩。”杨七抬手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冷笑道:“他们倒是闹得欢,得了田产还不知足,还糊弄朕的百姓去给他们耕田。朕尚且不敢将百姓当作牛马,他们倒是用起百姓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如今金陵府的叛乱已经不足为虑,佛道两家也高兴够了,该图穷匕显了。”“彭湃!”“臣在!”“传朕旨意给落叶、赵廸二人,命令他二人依计行事。同时传令给各级衙门,让他们全力配合。”“陛下……”彭湃苦笑着看向杨七。杨七抬头,一脸疑惑。彭湃解释道:“陛下……传旨给各级衙门,那是陈琳的职责……”杨七一愣,摇头笑道:“是真疏忽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时候刺探情报、传达命令,是你一个人负责。如今内政的命令传达,归陈琳。”“朕就是用你用顺手了……”“唰~”彭湃突然单膝跪倒在地上,郑重的道:“只要陛下吩咐,臣永远是陛下手里最顺手的刀。”杨七摆摆手。“行了,朕知道你忠心。你下去传达命令,然后把陈琳给朕叫进来。”“诺~”彭湃施礼过后,退出了御书房。陈琳率着手里的拂尘,小跑着进入到了御书房。“陛下唤奴婢,有何吩咐?”杨七吩咐道:“朕刚得到了消息,金陵府的叛乱已经不足为惧。是时候收拾佛道两家了,朕已经命彭湃传令给落叶、赵廸二人,让他们依计划行事。你去传令给各级衙门,让他们予以配合,同时让他们配合朝廷安插在各寺庙道观中的密探,密切的监视各个寺庙道观的动向。”“奴婢明白……”……两拨人马传令。杨七的命令在极短的时间内下发到了各级衙门。当衙门里的官员们拿到了杨七的命令以后,一个个朗声大笑,直言妙哉。当初杨七赏给寺庙道观大批田产的时候,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杨七批给寺庙道观的田产数量不少,导致了很多官员们不得不想办法从百姓们嘴里抢一口饭。有性情刚烈的,醉酒以后还骂过杨七是个昏君。如今看到了新得政令,他们终于明白了杨七的用意。……二月底。第一批的囚徒送到了寺庙道观。开元寺。豳州第一大寺。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它已经传承了四百多年。四百多年间,出过不少有德高僧。又因为它处在丝绸之路的必经要道上,所以香火非常旺盛。自从杨七限制了佛道两家寺庙里的人数以后,开元寺一度跌落到了低谷。但是几经波折,开元寺重新繁华了起来。不仅如此,它还比以前更繁华。距离开元寺最近的,豳州境内最肥沃的一千亩地,如今就是开元寺的田产。当开元寺主持广亮禅师从县令手里接过地契的时候。县令把银牙都快咬碎了。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过了今日,开元寺不仅有了地,还会多不少的沙弥当劳力。一大早。广亮禅师就喊醒了寺里剩余的僧侣,组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准备欢迎新沙弥的加入。为了让新加入的沙弥们觉得开元寺前途光明。广亮禅师特地让僧侣们换上了新的僧袍。他自己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僧袍,披着一件红的发亮的袈裟,站在开元寺正门口。从早晨等到中午。眼看着太阳开始发威了,也没看到新的沙弥到来。广亮禅师抬起袖子抹去了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侧身瞪向身边的监寺,“你不是说人中午到吗?眼看着中午快过了,怎么还没来?”监寺苦着脸,低声道:“朝廷的圣旨上是这么说的……”“嘿嘿嘿……在等人?”得意的笑声突然在开元寺门口的石狮子下响起。广亮禅师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狠自己狠到咬牙切齿的县令,正笑眯眯的站在台阶下。“原来是吴县令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广亮禅师瞧见了吴县令,不咸不淡的施了一礼。两个人以前没交集,之所以会对彼此抱有敌意,就是因为之前朝廷配发的田产上。吴县令是穷苦人出身,以前跟着杨七打过仗,因为聪明好学,文化课的进展非常快,后来被陈耀发掘,提拔了一下。吴县令当兵的时候,打不过敌军。可是他当了官以后,表现出了别样的天赋。短短三年,他从一个小吏混到了县令的位置。他能升官这么快,除了他理政有天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对百姓好。吴县令在此地上任以后,特地清剿了一批不法富户,清查出了一千亩良田,准备酌情分给县里贫苦的百姓。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清出了田产,就被这一帮光头们摘了桃子。奇的吴县令差点没带人平了开元寺。最后还是他家里贤惠的夫人劝解了他。也就是从那以后,吴县令三天两头的给开元寺小鞋穿。吴县令和广亮禅师之间的关系也越闹越僵。对于广亮禅师不咸不淡的语气,吴县令一点儿也不怪罪,他犹如一个老农一样,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台阶正中,笑嘻嘻的道:“禅师客气了,禅师这是在等人?”广亮禅师微微仰起头,言语倨傲的道:“不等人,老衲站在寺门口干什么……”斜眼瞥了吴县令一眼,广亮禅师又道:“陛下仁慈,怜悯我们寺庙清寡,先是赐下田产,如今又赐下一行贵人,在我们寺里落发为僧。你作为陛下的臣子,不知道此事吗?”“知道一些……知道一些……”吴县令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广亮禅师一愣,眼中闪过一道狐疑。按照以往两人交际的了解,他提到田产,吴县令肯定会发毛的。今日怎会如此反常?不等广亮禅师继续想下去,就听吴县令吧嗒着嘴,摇头晃脑道:“哎呀……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今早的时候,陛下确实让人送了一批人到县衙,命令让我转交给开元寺。”说到这里,吴县令似笑非笑的屈指一指,“大和尚,你瞧瞧,是不是他们?”广亮禅师顺着吴县令指头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一行数百人,披枷带锁,在衙役们押解下,缓缓向开元寺走来。广亮禅师瞳孔一缩,浑身一颤,差点栽倒在了地上。他嘴皮子哆嗦着,“应该……应该不是……”“怎么会不是呢?”吴县令调笑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贴,对着广亮禅师扬了扬,“这是朝廷派发的集体度牒,上面注明了,此番送过来的三百四十二人,皆在开元寺落发为僧,由开元寺主持广亮禅师,教导他们从善。有度牒为证,大和尚你还敢说他们不是你们开元寺的人吗?”“你……”广亮禅师眼珠子缓缓瞪大,浑身颤抖的指着吴县令。眼珠子瞬间通红,然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主持?主持?”“……”开元寺的僧侣们,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搀扶广亮禅师。吴县令缓缓收起了手里的度牒,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只留下了一脸冰冷。想从百姓们手里夺食吃?以后在本官治下,你们别想好过。衙役们押解着三百多的罪囚到了吴县令面前。吴县令再无刚才那副老农的做派,而是一脸威严的瞪着那些罪囚,“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昔日也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汉。本官跟你们也算是有同僚之谊。所以,在你们进寺之前,本官奉劝你们一句。开元寺外,收起你们作奸犯科的心思。但凡有人顶风作案,本官会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燕国律法不容侵犯。”有聪明的罪囚,当即就听出了吴县令的画外音。“大人刚才说,在开元寺外作奸犯科会被惩治,那要是在开元寺内呢?”吴县令闻言,瞪了那问话的罪囚一眼,“就你话多……本官应该上书陛下,请复掌嘴的刑法,打烂你的嘴。”那问话的罪囚闻言,赶忙缩下头。吴县令冷冷的扫过罪囚们,郑重的叮嘱,“都给本官记清楚了,不论寺内寺外,胆敢祸害我豳州百姓的,本官绝不会让你们好过。”“那秃……”“啪~”有罪囚还准备开口发问,却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然后就听罪囚们齐声喊道:“大人放心,我等绝不祸害豳州百姓……”吴县令闻言,嘴角抽搐的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滚蛋。等到罪囚们被卸掉了枷锁以后,他们就一窝蜂的冲进了开元寺。吴县令瞧着那如同虎狼一样的罪囚,嘴角抽搐道:“广亮啊广亮,不是本官打击报复你,实在是你运气太背,碰上了一群聪明的坏东西。一个个都听懂了本官的画外音。你自求多福吧……”与此同时。开元寺的这一幕,在燕国境内的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上演。